这位犹太同学比我大约晚半年做课题,他叫Ben,由以色列过来做博士。按照常规,“老学生”的我对新学生介绍本室的日常安排和要求,这是认识Ben的开始。
Ben有典型的中东人外貌,棕色皮肤,深邃眼窝,大额头,短发,顶部的头发有点稀疏,戴一副黑框眼镜,说话时嘴角给人微笑的感觉。
他谈论自己甚少,只是流露自己年龄稍大,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其实他看起来和我们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别。那时,社交网络尚在初级阶段,不像如今上网就能一个人的历史翻腾个底朝天。
Ben和每个学生一样,做实验,看文献,中午忙时就在电脑前吃个三明治类解决温饱。轮到他的结果汇报,也总是认真准备,小心应答,一个典型的苦读生。
这种印象持续大致一年,大家平时忙碌各自手头之事,需要时互相帮下忙。但后来的事情让我们大跌眼镜,对Ben刮目相看,也对犹太人多了份了解。
其实,Ben的背景与我们大不相同,他在以色列是一名医生,小有成就,已被聘为一个国际著名杂志的编委,他与我们研究所的大老板熟识,但他一直没有对我们提起这些事,也看不出他和大老板的特殊关系,俨然完全一个普通学生。
他之所以又屈尊做学生,因为他对我们大老板当时的研究新方向感兴趣,他专门利用以色列医生一年安息年休假 (sabbatical leave),又停薪一年来做个课题,与他以色列的老板立下军令状要两年拿下博士回去,他并不需要用博士头衔找工作,因为他已是一位医生,当然这都是后来了解到的情况。
估计他和大老板有约要隐藏他的背景,只想做一名普通学生,因为这是一个新的领域,他看中了这个领域作为他今后探索的方向,而与他的过去的成果关系不大,我们与他的接触中,似乎没有感觉出他对这种变化有什么落差,一切自然。
直到有一天,他的研究课题取得了突破,才看到他写文章的速度之快,质量之高及顶尖学术刊物对其通过之快,而且他应付同行与同事的询问游刃有余,我们如梦初醒,这个犹太人不一般。
不禁想到,犹太民族是一个特殊的民族,Ben的做法也许反映了犹太人的一种特性,他们一旦认准一件事,就会避免尽可能的干扰,也不去泛泛空谈,而是全力以赴把事情做好做出色,拿到成果时靠事实一鸣惊人。他一开始不谈自己的过去,不要别人另眼看待,以有利自己心无旁骛专心研究。
Ben果然如他起初的计划,两年完成研究取得了该领域的世界第二的战果,也顺便拿到可有可无的博士,如愿以偿返回以色列建立他的研究团队,成为这个新领域的国际领跑人之一。
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则难。试想,一个已经有所成就的医生甘心重新当小学生,涉猎入难以预测的新领域,这种心理的调整与踏实并非易事。更常见到的境况是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的来头,光亮职称头衔称呼等,以显示自己非同寻常。
Ben是我近距离接触的第一个犹太人,留下了多年的思考。
我十多年前在北京认识一个从以色列移民美国的犹太人,他当时在北京一个语言学校学习中文。他很喜欢喝学校里一个品牌的豆奶,每次都买很多。可能这个品牌的豆奶不受中国人欢迎,断货后店主也没再进新货。从此开始,这个犹太人每天都要到小卖店里去问:“你有这个品牌的豆奶吗”?即使店主每次告诉他“没有”,他也不善干罢休。我不记得是持续问了一个多星期还是更长时间,终于有一天他又在货架上看到了他梦寐以求的豆奶,喜滋滋的又买了一些回去。
当他告诉我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可能问个两三次别人告诉我没有,我可能就放弃了。生活中一件很小的事情能真实的反映出一个人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