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38)
肯定是在刚满6岁不久后的那个10月份到达父母兄妹所在的省城A市的,由姥姥带着我。朦胧地记得家长大人“她”不在家,人们说在医院。
很快“她”就被隆重地接回了家,同时被接回来的还有刚刚出生的妹妹。“她”,我后来逐渐地明白了,是我的妈妈。小妹的生日在10月,所以我应该是10月到了那个完全陌生的家。
除了陪我来的姥姥,一切都是陌生的。
陌生的住所、陌生的语言、陌生的厕所、陌生的人们,陌生的邻居,陌生的大人,陌生的哥哥姐妹。
其实,那时的我第一次生活在这么一大家子里,并不太清楚我和他们的关系。就仿佛一只外来的山羊突然挤进一堆原本安然呆着的斑马群里。
我的世界里一直就只有姥姥、姥爷不是嘛,还有位在外边师范的舅舅。所以,我不知道他们一大帮人是谁。
我的哥哥、姐姐每天忙着学校里的事儿。哥哥比我大8岁,感觉比我大很多。他带着红卫兵袖章,一阵儿穿一身蓝,一阵儿又要穿一身军绿、戴军帽、背军用水壶,打军用背包,匆匆忙忙,说是野营、拉练。
我姐姐比我大4岁,戴着红领巾,时不时地要穿白衬衣、蓝裤子到学校。她不怎么跟我玩。
在我和刚出生的小妹之间,还有一个妹妹3毛。她胖乎乎的,爱笑,父母、邻居都喜欢她。
我一定是怯生生的,纵然身处一大堆人群,眼里却只有姥姥一个人。
父母都上班的时候,哥哥常带着我去不远处的围墙那儿,踮着脚,看火车。
好长的火车。
等听到那“呜--------”的一声长鸣,就是我们心满意足的时刻。
我的哥哥似乎很喜欢我这个外来的妹妹,他温和善良,从不嫌弃地带着我出去玩。
隔壁是个很好的邻居。邻居家的孩子小林只比我大一岁,他瘦高儒雅。 我们差不多同龄,可他玩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是新鲜的:下军棋、打烟盒子叠成的元宝、看小人书《地道战》、《地雷战》、《敌后武工队》。我不时地跟着哥哥到他家玩。
到往后的很多年里,小林都总是到我家里来找我哥哥玩,跟我聊天。他的形象,也永远地在我心里定格在“一个儒雅的城市男孩”。
我们那时候住着平房,白天大家都用外边几十米开外的水龙头、公共厕所。
我家住里、外套间;出了门,对面是厨房,好像哥哥也住那儿。
一开始,大概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我和姥姥,还有姐姐夜里都在里间小屋里睡。夜里有什么事儿,我就如往日一般叫姥姥。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为逐渐断舍我粘姥姥的关系做准备?就把我调到了外间:我,和陌生的父母及两个小妹妹睡那间。这下可苦了我啦。
这是城市里,用电灯的。每间屋子顶棚一个电灯,手拉长绳开关。我睡的这个屋子里,每天睡觉前,这个开关绳就绑在睡最外边的父母床头架上,而我睡靠墙、最里边,和父母间隔着两个妹妹。如果夜里想起夜,就必须叫父母给我拉那个灯绳开灯。可是他们对我来说是生人呀,我那时还开不了口称呼他们爸爸妈妈。
自己又小,且胆怯。夜里,黑着,憋着尿。姥姥在里边屋子里,咫尺天涯。
有很多个夜里,我就那么夜半山更哟,盼天明……
那是我幼小的人生中极痛苦难熬的日子。
值得庆幸的是,三、四个月后,在1972年初,我们全家搬到了爸爸单位给分的楼房。两室、带厨房,还有厕所!
我煎熬的憋尿生涯结束了,新的天地、新的生活开始了!
我上学后很快也戴了红领巾。上初中入红卫兵。初三时才改回少先队,我又重戴红领巾,戴三道杠。文革时期我们那儿取消了少先队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