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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祥:文革亲历——父亲的“变天帐” zt

(2015-10-21 05:28:22) 下一个

本来也不想提荒唐岁月里的这些破烂事,读了冯(忆荒唐岁月荒唐事)的这篇文章和另一条"地主"线的帖子,不由得勾起往事,文革和那些荒唐至极的岁月毕竟改变了我的人生,也影响了我对很多事情的看法:

 

文革时家里遭殃,1966年9月3日,来我家抄家的队伍说是抄出了我父亲藏有的"变天账"。当时的"变天账",一般是指地主过去的地契房契之类的东西,藏有"变天账",那是想要"复辟变天"的弥天大罪。

 

我的祖父母是地主,老家在苏州附近的一个镇上,家里有祖上传下来的一些田地,但祖父抗战初就去世,于是老家所有地产事情,祖母均委托他人管理。我父亲小学毕业后就离开老家去苏州住读中学,后来又到上海读大学,抗战前就在上海毕业工作,属于当时的白领中产阶层,几十年从来不管老家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用老家的銭,也不可能去接触什么地契的东西,他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上海的家里会发现有地契。但抄家后,专案组曾出示过一个抄到的牛皮纸信封给父亲看,当时被斗得七荤八素的父亲确实看到信封上有自己的親筆"内係地契"四字,于是专案组要他老实交代这个"变天账"的事,而且说,要视父亲是否老实交代来给他定罪。

 

这种情况下,尽管父亲怎么说都没有用,他也实在交代不出有关地契的任何"罪行"。文革前我的兄姐都已离家工作或上大学,文革初我没下乡前,家里只有我陪伴着父母。我一面安慰他们,担心他们受不了百般折磨而自杀,一面我想尽办法,帮父亲回忆细节,看看有没有这种可能,不知什么时候,老家的什么亲戚无意中带了些地契来上海家里,这样也好"老实交代",减轻些罪名。但父亲说他对此全无印象,一般说也无此可能,因为他少小离家,自己连"地契"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这样,我就坚持让父亲对专案组实话实说,没有就是没有,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千万不要无中生有乱交代,否则会更加说不清楚。

 

抄出"变天账"这样的大事发生以后,我们全家就在"漏网地主""反革命""资产阶级"几顶大帽子的威胁下,惶恐不安,度过好多年。我们一直不知道,一旦定罪戴帽,今后会如何发落地主这个头号階级敌人(当时地主是要被遣送回乡,我一直担心,他们如果被遣送回到乡下,二个老人如何活下去)。

 

文革后期,父亲才从牛棚里放出,没事了,但"他们"也不给平反,因为说"地主""反革命"这二顶帽子一直仅仅是悬在父亲头顶,但是并没有给父亲真正戴上。这是当时毛親自钦定的北京六厂二校"清理阶级队伍"时的经验之一,叫做"帽子拿在手里,不要急着戴上,让被审查人天天过着坐立不安的曰子"。所以专案组说:"关你是对的,放你也是对的,一直没有给你戴上帽子,你要感谢党的英明正确政策"。这真是当时流行的一句话:"墨索里尼,总是有理"。我们也一直没有弄明白,这抄家抄出的"变天账"究竟是什么东西,是怎么回事。

 

很久以后,专案组内部才有人透露出来,说那张所谓的"变天账",其实是老家当地人民政府发的一张收据。我父亲这才想起来,土改时祖母缴清了所有地契房契和税银,扫地净身出户后,人民政府发了一张收到地契房契之类的收据,我父亲将祖母接到上海居住时,也带上了这张收据,此收据后来被放在一个牛皮纸信封里,他随手在信封上写"内係地契收据"六字,十几年后,早就忘了此事。文革抄出此信封,批斗时,专案组将后面"收据"二字盖住,只让父亲看前面四字,从而逼迫他交代还藏了多少"变天账"!这也是为什么专案组从来就没有把信封里"铁证如山"的所谓"地契"摊出来给父亲看过,大概他们也感到,把"人民政府"签发的收据,说成是"变天账"也实在有点摊不上桌面!但我们全家在文革期间,却因此苦头吃足,每天惶惶不可终日,竟是因为父亲留下了一张"人民政府"发给的收据!

 

那你说,这收据到底是该放好还是不该放好?

 

比起千千万万受尽寃屈迫害的人和家庭,我家还是幸运,因为父母至少保全了性命,文革后,他们总算是过上了很多年安稳的生活。

 

"他们这些当权当政的人"不讲理,喜欢变态地折磨老百姓,看老百姓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为自己的赏心乐事,还感到"其乐无穷",这是我对"他们这些当权者"的认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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