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是一个后现代城市。
站在圣马可教堂前,面向广场,左边是廊柱,右边也是廊柱,左疏右密,非对称,恰如一首乐曲的两个声部,同时展开,节奏不同,我有些错乱。
回头看教堂,也是重叠的柱子。移步再瞧,密密麻麻,让人恐惧。
如此崇拜柱子,肯定有原因。史载,威尼斯主城建在泥沙之上--先用石材固堤,再在沙子里打入木桩。木桩异常密集,几乎用尽亚平宁半岛北部所有的森林。埋在沙子中,年月浸染,木头炭化成黑色,坚硬如铁。
这就理顺了。威尼斯也有对称,不是我们常看到的左右型,而是看不到的上下型:地上华丽的廊柱呼应地下沉默的木桩。
可是,费这么大劲在流沙中做一个城,图个啥?帝王们梦想千秋万代,江山永固。必须有江有山,山能固本,水能灵动。威尼斯人肯定不走如此风水之说,放着并不遥远的陆地不住,偏偏在海里攒一个没有地基的新城,造价不菲,生活还异常的不便。
瞧,城里的房子,一层外墙斑驳破乱,二层以上才略有些脸面。有说原因的,涨潮时一层被淹没,退潮时露出水面。想想蛮可怕,这个家永远被蹂躏,海水每天倒灌一把,退了,隔天再来,日日月月,千年如是。
这实在超出想象。还有更令人吃惊的,江山永固的王朝最多绵延几百年,而流沙之上的威尼斯共和国却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史上最长,曾经异常富裕,引领过文艺复兴的最初浪潮。如同城区在地与海之间走钢丝,他们的政体也在民主和专制之间找平衡,没有固形,随时调整。
一个奇妙的弹丸之地。城里河道纵横,贡多拉穿梭其间,帽子飘尾巴的帅哥船夫甚是悠闲,狭窄的转弯处,船的掌控在厘米级,几乎擦着墙和对面的来船。如此促狭,贡多拉还要做一个高昂的船头,延展到船身是夸张的曲线,咋一看象高跟鞋的鞋底,美则美也,似无大用。
雕塑也透着奇异。总督府边的这个浮雕,是个沧桑的老人,头发胡子一大把,身材一般,还有点大肚子,没精打采的,难道他就是远处叹息桥走过的犯人?
带着一肚子的不理解,我坐船离开了主岛,骤雨急至,海面上风高浪大,天,地,海一片濛濛中。有那么一瞬,我猜到了谜底:或许,威尼斯人的家并不在威尼斯,而是整个大海。大海连接着大洋大洲,他们看到的太多,我们看到的太少,视野的差异注定了理解的障碍。
一千多年前,威尼斯人就用超前的理念,无中生有,构造了一个梦幻之城,在海与地的中间。她诠释了当下一句时髦的话: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威尼斯人已经做了大海,我们的星辰呢?在天与地之间,做一个城!
外星人的脑子也许是水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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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谜底揭晓:是文学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