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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那道龙门

(2022-06-19 10:56:42) 下一个

高考那道龙门

初中的时候在城安铺读二中,住校,每个星期六放学后骑车回家,星期天下午返校。 二中在镇子的最南面,背靠大沙河,回家要穿过整个镇子再向北大约十华里。 镇子的北面,京广铁路擦边而过,回家返校,有时候会赶上火车经过,护栏放下,推着车子的我站在护栏之外,看着长龙一样的火车从眼前咣当咣当而过,高大威武的绿皮车,玻璃的窗口,那些个时刻我经常想象里面坐着些什么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我经常想象着,能有那么一天,我也能坐进绿皮火车里,驶向自己的远方。生于农村长于农村,我清楚地知道,读书,是把我带向远方的最有效的方法。

鲤鱼跳龙门,高考,就是广大农村考生的那道龙门。这样说一是因为上大学可以让他们脱离农村这个大环境,进入城市生活,再有就是高考的艰难程度。 

小的时候,村子里孩子们普遍都读书,但是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读书的人数越来越少,有的成绩不好考不上中学被刷了下去,成绩好的,有的初中毕业考了中专,因为考大学的希望太渺茫。还有的,到了十大几岁开始打工挣钱,偶尔会有镇上县城的工厂到学校招工,我高中时的同桌就在书读到一半时被玩具厂招走。玩具厂活轻巧干净,工资不错,是当时的热门工厂。再有一些人,高中开始订亲,订了亲大多就会退学了。记得我读高中的时候,有媒人来跟我妈说合,想给我订亲,我妈说我想考大学读大学,我还记得媒人当时说的话,这么多人上学,你看看有几个人能考得上大学?

她说的没错,当时的农村高考竞争激烈,一个班五六十个学生,能上高考分数线的也就一两个,还有的班一个都没有,被剃了光头。 我们村子有两千多户,在县里算是大村子,我是第一个考上大学的高中生。 

我妈妈当然没有在高中给我订亲,而是很坚决地让我把高中读完参加高考。我爸我妈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读书人,读过师范中专,都是老师,妈妈在村子里教小学,爸爸在镇上教中学。说实话能不能考上大学,当时我自己心里是没有底的,虽然成绩不错,但是几率太小了,如果高考时发挥不好,很容易折戟而归。拿到大学通知书后,我问过我妈妈媒人提亲时她是怎么想的,因为提亲的那家家境不错。妈妈说,我对你考上大学是没有疑问的,觉得就算是考不上好的,也能考个差点的。很显然,在考大学这件事情上,妈妈比女儿更有信心。

我是幸运的,如我一样幸运的同学也不少,感觉我们那几年是农村高考的分水岭,前面考上大学的人凤毛麟角,后面就慢慢多了起来。我高中的班里六十来人,记得第一年上大本线的两人,大专线一人,成绩不错第一年没有考上学的同学第二年复读再考,还有第三年复读再考的,一个班里最后竟然有近三分之一的人读了大学或者是大专,这在当时的大环境下是令人欢欣鼓舞的。

也有人没有我,我们这样的幸运,我的同学玉秀,就是其中之一。玉秀小学跟我同班,初中高中同校,初中毕业考高中时第一年没考上,复读了一年,所以高中比我低了一级。 玉秀喜欢文学,从小学就能写小说,农村题材,白纸订成的三十二开的本子上,密密麻麻很多页,我和我们的语文老师是玉秀小说的读者。 玉秀读大学的梦想是经常被她挂在嘴上的,因为成绩没有在班里拔尖 (她偏科,文科强理科差),因为初三的复读,她爹认定她考不上大学,家里没有兄弟,农活需要帮手,高中学费又贵,所以不想让她读高中。为了这个她跟她爹激烈争吵, 有一次正在自家的门楼子上晾晒谷物,借着脾气一下子从房上跳了下来。好在人没事,玉秀也如愿以偿地读了高中,可惜复读几年没有能够考上大学。听说玉秀后来精神出了点问题,嫁到了邻村,生了个孩子,村里人说看到她在邻村的道边上抱着孩子奶孩子。大学毕业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玉秀了,几十年后的今天,喧嚣逝去,尘埃落尽,我只愿她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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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41)
评论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canhe' 的评论 : 谢谢canhe姐美言。是,一路走来,感谢上苍的一直的眷顾。 那时候竞争太激烈,确实要双管齐下,脑袋好使和知道用功,不然很难熬出来。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水沫' 的评论 : 是,确实是云泥之别。不过农村生活自有它的好处,广阔的天地让孩子们的童年生活丰富多彩。
以前写过一首玉秀的叙事诗。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山韭菜' 的评论 : 谢谢韭菜,是的,非常感恩生在一个开明的家庭。谢谢韭菜!
canhe 回复 悄悄话 小C是跳过龙门的人,是人才,是有福之人!小C懂得感恩父母,懂得珍惜拥有,关爱弱者,为你点赞!以前农村孩子的出路就是靠读书改变命运,那时高考僧多粥少,能录取的都是皎皎者。我在医学院工作时,总听老师们夸农村来的孩子用功,成绩好!谢谢小C好分享。
水沫 回复 悄悄话 以前的时候,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高考真是穿草鞋和皮鞋的分界线,玉秀的故事好像以前读到过。
山韭菜 回复 悄悄话 小C非常幸运,有个懂你支持你的明智妈妈!
麦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cxyz' 的评论 : 我都被搞晕了,领导已经保证了,绝对不敢和我抢名字。:)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xiaxi' 的评论 : 谢谢xiaxi, 问好。也有不少的运气成分在里面……
xiaxi 回复 悄悄话 是金子总会发光!小C具有才能,靠着自身的努力,跳过高考那道龙门!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麦姐' 的评论 : 是的,尤其是现在,农村考生如果想读的话大部分也可以上大学,有了一个比较公平的开头, 虽然就业之路比较艰难。
谢谢麦姐,问好。 看大家叫你麦子,我也跟着叫, 最新消息是麦子是你家领导?
麦姐 回复 悄悄话 父母做出了影响女儿一生的决定。小C非常出色,父母一定为你骄傲。小C好文,高考至少为所有的寒门学子提供了一座公平的独木桥。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无法弄' 的评论 : 弄弄原来也是从独木桥走过来的,身边人的经历跟我的也相似,没有考上学的确实不容易。
无法弄 回复 悄悄话 我们那时候是百里挑一,路窄啊。我们那时有人怕上了大学全国分配,就上了中专,有考不上的,疯了,有接父母班的,进了工厂,当了汽车售票员,真是五花八门。不过现在都挺好的:)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momo_sharon' 的评论 : 是很艰难,那时候读完高中的在村子里就算是文化人了 :)
记得江西是高分省,大学班里有各个省的人,江西,江苏类的比云南西北的高不少分。
momo_sharon 回复 悄悄话 小C写的很有感触。我们那也是一样,很多农村孩子能上高中就很不错了。至于考大学,用跳龙门形容毫不为过。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混迹花草中的灰蘑菇' 的评论 : 确实是这样的, 后来城乡差距越来越小,好多了。
谢谢蘑菇,问好。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山花浪漫' 的评论 : 是的,当时考大学真是觉得挤破了头也挤不进去,现在如果愿意,大部分人都可以读大学了。还是现在好,人人都有机会。
谢谢山花,问好。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痴一生' 的评论 : 跟痴一生握握手,我同学中有复读三四次终于考上大学的。 你说得对,年轻的时候总是嫌弃父母指手划脚,可是他们的经验和人生阅历在当时远远高于我们,所以作出的决定要比我们自己靠谱得多, 你弟弟的理转文就是很有力的说明。
玉秀是我同学中的一个特殊存在,她的故事我曾经写过一首叙事诗,见下: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68411/201610/1426812.html
复习这首诗发现我现在的记忆出现偏差,玉秀的经历以诗歌为准。
如果以后我有时间以自己的经历和身边的人的经历写一篇长篇小说,玉秀将是其中一个重要的篇章。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寒一凡' 的评论 : 谢谢一凡。我爸妈在农村属于思想先进分子,从小给我们订各种课外读物,还会带我们出门去省会旅游 :) 我爸教中文,有很多的中外文学书籍,让我受益匪浅。我妈妈从小告诉我女人要独立首先要经济独立。所以生长在农村,我觉得我们姐弟应受的教育一点没拉下 :)
混迹花草中的灰蘑菇 回复 悄悄话 小C的妈妈有远见卓识,伟大!那个年代,农村和小城镇的,上不上大学可真是差别太大了
山花浪漫 回复 悄悄话 从小就优秀的小C,跳了龙门,还不忘同学!那时候能上大学叫进入了象牙塔,现在人人能上大学的了,中国的发展真是快。文笔细腻,引人入胜。
痴一生 回复 悄悄话 小C在这里平静地叙述着高考往事,而让读文的我有所触动,不平静了起来,想起了我家往事。
我家在四川沱江边的一个小县城里。我父母在县上教书。我最小的弟连续三年高考落榜,到了第四次,面临继续复读还是改考县师范的选择。屡试屡败,我弟这时几乎对自己丧失信心。哥哥姐姐都在大学读书或大学毕业,他就象电视剧人世间的老三,一人在父母身边伴陪。因为三次复读,有了许多朋友,他们经常来我家,给家里带来了热闹和双乐。改考县师范,肯定考上而且还可以一直陪伴父母。继续复读则会大概率落榜。我们那时年龄还小,初涉世事,看不清自己,关键选择都由父母决定。他们看得清楚,常常比我们更了解我们。结果父母决定继续高考,并且说服我弟,把他一直考的理科改成了文科。第四次高考来了,我弟终于如愿考上了,而且是县上文科榜眼,考上的学校比前面的哥哥姐姐都好。
玉秀的命运也让我唏嘘不巳。她有勇气去追求自己的理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惜命运多舛。不由想起了小溪姐姐一文中的一句话:既有勇气去改变自己能改变的.也能平静地接受上天的安排。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必须给小C的妈妈点赞。知道女儿的才能,支持女儿的选择赞。父母的一念之差,孩子一生的命运便会完全不同。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BeijingGirl1' 的评论 : 谢谢北京妞。是的,很感恩有这样的父母。城里孩子本身就赢在了起跑线上,读不读大学对他们的影响不像农村的孩子那么大,动力也就小了很多。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暖冬cool夏' 的评论 : 是的,我父母在读书这件事上非常开明,我们姐弟三个都是读书读到自己读不了了,或者不读了才作罢。谢谢暖冬。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歲月沈香' 的评论 : 谢谢沈香。是的,我运气还算好,考不上大学的认命的也还好,挣扎着与命运抗争的如玉秀,又最终没有得志的,精神上会很痛苦。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波城冬日' 的评论 : 谢谢波波,还记得我写过的中学同学,那时候农村高考太艰难,结果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有不少让人唏嘘的故事,
BeijingGirl1 回复 悄悄话 父母都是读书人,小C有了良好的学习环境。但毕竟还要自己努力。很多城里的孩子有更好的环境都没有考上大学。真了不起。
暖冬cool夏 回复 悄悄话 我也喜欢读这些回忆文,带我们回到那个年代! 小C父母有眼光,爱心满满!
歲月沈香 回复 悄悄话 小C的母亲最了解女儿,母亲的自信改变了你的命运!那个时候高考能录取率很低,小C非常优秀。玉秀真可惜,命运总是捉弄人啊!谢谢小C好文分享!喜欢!
波城冬日 回复 悄悄话 小C好, 以前你也写过你中学同学的,很用功很努力,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进大学。这个故事也一样,很真实,很touching,很令人感慨!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菲儿天地' 的评论 : 谢谢美丽的菲儿,过奖了,也很高兴在城里认识你 :)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五湖以北' 的评论 : 呵呵,人不算太聪明,还算努力,再加上运气。
谢谢五湖兄,节日快乐!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艾唱' 的评论 : 确实,很感恩,我有那样开明的父母。
谢谢艾唱!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平等性' 的评论 : 谢谢平等,确实是这样,在那时候的农村,玉秀的遭遇,让我感受到了面对命运时的无力感。
平等节日快乐!
菲儿天地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平等性' 的评论 : +1

了不起的小C,也因此,我们有机会在城里认识你!:)
五湖以北 回复 悄悄话 小C还是有读书基因。那些年农村或小镇考大学太难了,但毕业之后找工作则容易多了
艾唱 回复 悄悄话 妈妈的一个重要决定,成就了今天优秀的才女。人的一生,有一个支持和鼓励你的人有多重要啊。
平等性 回复 悄悄话 小C好文,赞!有时候一个人的命运,真的是会被一两件事情所改变的。
cxyz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晓青' 的评论 :确实是这样, 还是现在好,大家都有机会出来看看。
晓青 回复 悄悄话 过去高考非常难,现在差不多都能上个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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