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病毒危机到来之后,受到疫情影响而倒闭的企业在各国比比皆是。但是,其中一家企业的轰然倒台却与病毒毫无关系,而是因为财务造假。这家公司就是在中国遍地开店—4507家--的瑞幸咖啡(Luckin Coffee),数名当红明星曾为之代言。
星巴克经营了21年才上市,而誓言要取代星巴克的’瑞幸‘2017年10月在北京成立,2019年5月17日瑞幸咖啡就到纽约的纳斯达克上了市,中间只用了20个月,可谓光速。因此被誉为’中国速度‘的代表,民族的骄傲。
国内的财经媒体对瑞幸从兴到衰的报道自然是连篇累牍,但多半是从4月2日瑞幸公司向美国证监会‘主动’披露财务造假开始。
那么看热闹的群众禁不住要问:瑞幸为什么要主动承认造假呢?良心发现啦?
非也。 这期间的精彩故事还是要从2020年1月31日开始说起。
那一天,著名的做空公司’Muddy Water Research’(‘浑水’公司,取‘浑水摸鱼’之意,创始人Carson Block,47岁,深谙中国文化,宣称成立‘浑水’就是为了摸鱼)发布的一份89页的报告,详尽阐述了瑞幸如何在上市之后伪造营业数据的欺诈行为。
‘浑水’的大名对我来说是如雷贯耳,因为几年前我追踪过一个海外上市公司研究案例’嘉汉林业‘。这家在加拿大上市的中国林业公司,市值曾一度高达60亿美元。2011年,’浑水‘的一份报告,将这家公司建立在财务造假基础上的庞氏骗局大白于天下。加拿大股民提出‘集体诉讼’,加拿大法院派工作人员到中国实地求证,经过6年的调查,在2017年7月,认定嘉汉林业以及公司老板陈德源的欺诈罪行成立,判决书有297页!
‘浑水’公司的老板自称被中国的生意场给骗惨了(这位老美学了汉语后25岁就到中国来闯江湖,那是1998年),所以专门袭击看着可疑的海外上市的中概股,很少失手。
‘浑水’发布的这份89页的报告,是雇佣了92名全职和1418名兼职人员数月进行实地监控完成的,报告提供的证据包括11260小时的门店流量视频,以及收集的25843张顾客收据。‘浑水’指控瑞幸夸大营业额, 人为地维持商业模式。
此报告一出,华尔街大哗。瑞幸连忙出来坚决否认,指责‘浑水’恶意中伤。
但是这份报告里的硬货太多了,比如,2020年1月,瑞幸管理层利用股票质押几乎套现了一半的股份,近20亿美元。 董事长陆正耀、CEO钱治亚和陆正耀的姐姐Sunying Wong分别质押了 30%、 47% 和100%的股份。而瑞幸上市的招股书里未曾披露陆正耀与Sunying Wong的兄妹关系。 此外,报告还深挖了瑞幸首席营销官杨飞的老底,指出他曾坐过牢,因非法经营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8个月。
虽然瑞幸竭力使人们相信它的清白,但是负责它IPO上市财务的会计事务所安永(E&Y)却坐不住了,赶紧发表声明,撇清关系。安永在‘嘉汉林业’的案件里,因为夸大嘉汉林业的资产,放任后者财务造假,而不得不和加拿大证券主管机关和解,缴纳了720万美金的和解金。诸位可能还记得2001年的美国安然公司ENRON的账务作假丑闻,安然帝国因此崩溃,为安然做审计的会计事务所安达信(anderson)也一并倒闭,Big Five 因此变成了Big Four。如果安永为瑞幸的撒谎背书,那Big Four 变成Big Three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被逼无奈,瑞幸在4月2日‘主动自我披露’,承认30亿营业额里的22亿元财务造假。当日开盘20分钟内熔断三次,股价暴跌近80%。
4月6日,瑞幸被纳斯达克停牌。
5月15日,纳斯达克给瑞幸发出书面摘牌通知。
2019年5月17日上市的瑞幸 ,还没有满周岁,就被纳斯达克给踢了出去,这个向着末路狂奔的速度也是无人能及。
中概股到美国来上市融资,目标是美国投资者的钱袋,但是似乎忘了美国的证券市场是世界上最规范的,对信息披露要求也最严格。让人深思的是,这次瑞幸丑闻传到国内,国内的某些人不但不谴责瑞幸的做假,反而认为,瑞幸割的是美国股民的韭菜,这有什么不好?
和中国不同的是,美国的股民‘韭菜们’可以依靠法律,将被骗的钱给找回来。在美国上市做假,其后果不仅仅是退市摘牌而已,而必须要面对股民的集体诉讼,公司负责人倾家荡产还是小事,还常常会有牢狱之灾。
纳斯达克已经开始了对瑞幸的听证会,瑞幸董事长陆正耀表达了‘歉意’和‘自责’,但是他应该知道,受煎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几年前,美国证监会SEC曾数次要求中概股提供年度报表,但被中国政府拒绝,以‘国家安全’为理由。为此事,李中堂还出面表态。SEC只好作罢。
但这次瑞幸事件之后,SEC很可能会重新提出此要求,如果中国政府再出面拒绝,而SEC不再让步的话,那么就意味着一百多家上市美国的中国公司要集体卷铺盖卷回家了。
这次安永反应倒很快,主动组织调查团,看情况应该能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