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德国的头几个月,我跟AN来往很少,虽然AN经常来电话,甚至让小玲硬拉着我去她家作客,甚至不甘心地三番五次动员我搬到她的豪宅去住。但我有自知之明,我从心里不太愿意去拜访AN,更不太愿意跨进她那个豪华的大厅。我在国外开的头其实已经很美好了,跟其他留学生相比,简直是幸运极了。但任何美好的现实放在AN华丽的豪宅和富裕的日子面前一比,都会黯然失色。我还是实际点儿吧。况且,鉴于家庭的经济状况,我还必须出外打工。我可找不到小玲那样去富豪家打工,又舒服又赚大钱的大好机会。很快,我的生活进入正轨。我在麦当劳卖汉堡包,在工厂流水线上拧螺丝。要知道,如果不是跟AN的这层特殊关系,我倒真的愿意代替小玲,到AN家去做那种轻松的服务工作。毫不费力,每个月能好好挣一千多个欧元啊。
AN当然不懂这个,她衣食无忧生活富裕,甚至没想到过问一下我在国外生活有什么困难吗?就好像我们家也是贵族,能提供无穷无尽的欧元供我在德国尽情享用似的。唉,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啊。
AN虽然不明白我的处境和想法。但她始终一如既往地对我亲切,充满热情,如同对待一个久别重逢日思夜想的异国亲人一般。
静静姐从法兰克福家里打来电话,还没顾得上问我的情况,刚听说AN是一位贵族,登时就象打了激素一般大叫:这机会可太难得了,这机会可太难得了。
我不冷不热回答道:人家可不是啤酒肚大秃顶。老太太单身一个,孤苦伶仃,一辈子没结过婚。
那更好啦,没儿没女,无亲无故,跟你爷爷又是老情人,说不定将来会把遗产留给你也难说。
我第一次对静静姐产生反感,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
靠,你去烧香拜佛成天憋着等人家老太太死了得遗产吧。我没可那么俗,我得好好活,上学,蹦迪,旅游。我没那么阴险,也没那份情绪去等什么别人的遗产。
笨,你太笨了,还不了解德国,还没适应环境呢。静静姐感慨万千。没有财产,你在德国就没法活。找个有钱男人,哪那么容易!想去发财,哪那么容易!
闹不好还是个大秃顶啤酒肚呢。我心里小声嘀咕。
静静姐毕竟是过来人,勇于抓住一切机会,成天梦想嫁个有钱男人,想着怎么才能一夜暴富。
可能是AN的关系吧,小玲从一开始就对我格外热情,我们俩的关系很快就特别亲密起来。我进入大学,新生注册,办理DSH语言班手续等,都得到了小玲的大力帮助,甚至一开始的德语发音,简单语法,都是小玲给我详细讲解,认真带读。还有初来乍到找打工机会,小玲也出力不少。小玲也说,如果不是我与AN的那种特殊关系,她还真恨不得让我跟她一块儿到AN家打工呢。关系好有关系好的难处,不认识反倒好了。不知道小铃是真的感慨还是用话安慰我。不过,小玲忽然精神一振,就凭你跟AN这种亲热的关系,将来说不定哪天,AN真的能帮助你在德国飞黄腾达。
又是继承遗产,有点儿想象力好不?当然,我不能驳斥小铃,关系还没那么铁,说话还不能随心所欲。
再说,刚到德国,脑袋转不了那么多弯。我可不想凭着AN飞黄腾达,因为现在,语言学习已经让我倍感艰难了。
虽然有雄厚的英文底子,德语学习依然非常艰难。光阴性阳性在句子中间的变化,就让我头大如斗了,听力就更加艰难,我到AN家拜访的时候,就提议AN以后尽量跟我讲德语,虽然要说得慢一点儿,但请再也别用英语了。我必须把英语忘掉,才能尽快掌握德语。
AN感到特别吃力,也觉得格外好玩。虽然她特别耐心,但我的德语显然差距太大。为了不影响我的进步,AN居然能耐着性子兴致勃勃听我吃力的往出挤那些错误百出的句子,真够难为她的。
有一天,AN格外兴奋,一见面她就兴奋地告诉我:J,我给你找到一个好德文教师,有他帮助,你一定会飞速进步的。
他?一定是个男教师了?
德语与汉语不同之处,就在於从对话中,能直接判断出对方说到的那个他是男是女。相对而言,我们老祖宗在语言上还真够能隐晦的。写出来能看明白,但嘴巴里说出来,愣能绕得你滴溜溜转找不到北。
AN热烈点头,是我的亲戚,侄子,就是我亲兄弟的儿子,T一定能当好你的老师。AN一字一顿,非常清楚地用德语说。
谢谢你,AN,但不必了。我心里一转弯,想想AN都90多了,她的侄子再怎么说,也肯定60以上,让老人家教德语,其实我早就有办法了。我听从语言班老师的建议,在公园里,专门找那些独自闲坐在公园长椅上的德国老人搭讪。这些老人表面孤傲,其实往往独得要命,巴不得有谁能有耐心陪他们聊几句天儿呢。所以,他们特别喜欢跟人说话,跟人唠叨,有些老人甚至愿意耐心地纠正你的发音和语法。就这样,每天都会有机会跟德国老人大侃特侃,练习我的口语,还被人耐心地免费帮你纠正语法错误。我大笑着把这些告诉AN。善良的AN表情很神秘地轻轻摇头,不知是反对我的这个办法还是在由衷地赞赏。
过了几个星期,AN没再提德语教师的事,想必她的老侄子肯定自觉比不上公园里的老人家有耐心,主动放弃当老师的机会。而我的德语口语正在迅速进步,早就忘记了AN的这个建议。
一天,AN特意打通我的手机,告诉我一个消息。原来,本周末是一个欧洲的节日,晚上她要在家举办一场盛大的化妆舞会,邀请我前往参加。
我晚上经常跟朋友去蹦迪,对舞会当然情趣极浓。但AN家的舞会肯定不是迪斯科,而且,那种贵族的场合,我连一套像样的服装都没有。正在犹豫,AN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是不是为服装发愁啊?告诉你,穿得随便就行,今晚舞会,以你们年轻人为主,我们这些老家伙顶多在周围晃晃看热闹。
这算是哪门子舞会啊?不是蹦迪,也不会是老套。我心里嘀咕几句。因为跟AN已经非常熟悉了,她让我随便,我就彻底放松吧,一会儿就把这事忘在脑后了。
周末小玲早早就走了,说是今天AN加工资,让她们早早去准备,我耗到了点儿,才慢悠悠登上专门接我的豪华车。
刚出电梯门,我就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