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得目瞪口呆,竟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一定觉得特别好玩,半笑不笑看着我,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有什么可笑的?我心里不由有点儿恼怒,一种被人耍了的愤怒突然而生。
他看出了我脸上突然升起的红荤。
你是不是觉得AN设计了这一切?他问,音调特别温和,姿势特别儒雅,同时有些小小的慌乱。
我使劲儿点头,觉得眼睛潮潮的。
可是,AN早已向你提起过我,还让我教你德语呢。你难道不记得了?
路灯下,身穿节日化妆舞会服装的他站的挺直。装束怪异,神态庄重,脸上是一丝难以掩饰的委屈,整个人让人察觉出他那种特别感激特别感动又特别滑稽的模样。
看到他的样子,我心中怒气顿消。AN不会跟我开浅薄的玩笑,眼前的这个诚恳的德国人确实是AN的侄子。只不过他并不是我原来猜测的老人,事实上,他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年轻的轻年人。而且,看那副窘迫的样子,他肯定象AN一样是个心地单纯的人。他脸上的委屈象孩子一般,又多少有几分倔强。
我的心软了,神态也跟着放松下来。
想想看,刚才真有点委屈他。今晚一切确实都是AN的精心安排。但AN和侄子并没有欺骗我,他们诚实而诚恳,一心只想给我带来惊喜和欢乐。
心中怒火顿时熄灭,委屈的眼泪化作幸福的感激。
几个月后,当我熟悉德国人的生活后,才发现他们有一个重要特点,就是经常给亲人和特别亲近的朋友制造一种意外惊喜。为了达到这种意外惊喜的最佳效果,他们会绞尽脑汁设计一些戏剧性活动,为了赢得亲人或朋友的欢心,他们真会竭尽全力。
以前,一直误以为AN的侄子肯定是个老头,现在看来是大错特错了。现在,我知道眼前这位德国年轻人叫T,让人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他的名和姓之间,有一个冯字。我已经从小铃口中知道AN是贵族出身,她的侄子自然也是贵族。这位德国的贵族彬彬有礼,满脸歉疚。他的模样当然不是挂在墙上的肖像那样庄重和高傲,而是如此神态诚恳,活生生的,有血有肉地站在我面前。现在,看到我脸上表情平和下来,他的心情也平静了,站在那里默默微笑。他的笑容温文尔雅,能感觉得到他对我的好感与热情。
请他到屋里喝一杯吗?我小小的陋室接待过许多语言班的同学。南美的,非洲的,中国的,当然包括一些德国同学。大家男男女女嘻嘻哈哈热热闹闹的,我从来没有过顾虑。但我没接待过德国的贵族,他们过去都是穿着全身的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执长枪,威猛无比。还有他们的城堡,旌旗飞扬,迎风猎猎。虽然眼前这位儒雅文静,但,但他是贵族啊。
我们站在红色法拉力跑车前面。路灯底下,我不说欢迎他上楼坐坐,他自然不能主动提起。但他也没告辞的意思,摆明了想参观我的香闺。我从来没这样尴尬过,请他上楼,我不愿意,下逐客令,又太不礼貌,有AN的面子在那里呢。何况,人家作为今晚最后一个节目的嘉宾,还专门送我回家,我站在那里,一下子失去了主意。
好在,他立刻明白了我的处境。
这么说,以后我讲授的德语课,就借用姑姑的家吧。
好啊,好啊。我连声答应。今晚,只要别进我可怜的小屋,说什么都行。
不是我天生胆怯没见过市面,不是我人穷志短,不敢让人家看到我的贫困。其实,在中国人里,甚至在周围的德国邻居里,我的生活水平应该还是中等靠上的。父母工资不高,我在德国的生活费主要靠自己打工。但我还没有经济负担呢,来德国的机票是父母买的,临走时他们还给我随身携带了刚从银行兑换的3000欧元。所以,我在德国的日子,过得还算无忧无虑。但我对德国的贵族没信心,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看待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他们是否能够承受我这间小小陋室里电热水器烧出的普通咖啡的味道?
这时他说,如果你不急着回家睡觉,我能邀请你到这附近喝一杯咖啡吗?
天,怕什么来什么。
我慌忙说,不必,不必了,今天有点晚,下次吧。
他的脸上一亮,下次?好,下次我再请你。
就这样,他看着我进入楼门,崭新的法拉力油门一轰,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更得太慢了。周末有加更吗?
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