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是一个工业发达的文明大国。同时,法国也是一个有着无数奇迹的神奇国家。
两三年前,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我一个人开车去荷兰散心。本来只是信马由缰,到一个离我们不远的湖泊看一看。那个湖泊旁边围着一条小河,绕村一周,那个村子特别漂亮,还有很多本地特色的酒吧和餐馆,游客可以租条小船,全家乘船沿河漂流,边吃边玩,其乐融融。
看过湖泊和小河,我忽然觉得一个人划船索然寡味,乘兴而来,败兴而返又有点不甘心。索性开车继续前行,从荷兰沿海大坝穿过,进入阿姆斯特丹的风车阵。路上,发现荷兰之角的路标,开车过去,发现码头边的舰船博物馆和海盗博物馆。玩得尽兴,但仍有余兴未消,干脆继续向前,过鹿特丹,安特卫普等熟悉的城市,傍晚的时候,来到法国边境。在继续往前走与掉头回家的短暂犹豫后,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圣米歇尔山的名字。
那是前一年,我们几家朋友去法国布列塔尼省度假。玩了几天以后,我们先行离去,经地中海返回德国。另外两家朋友住够一周,沿大西洋沿岸,过诺曼底返回。行车途中,他们临时决定去圣米歇尔去看看。
他们的照片,让我第一次目睹了圣米歇尔这个神奇的地方。
我的汽车加速,向着法国境内驶去。
进入法国国境,过去总是在大平原上行驶。但这次不同,为了去圣米歇尔,我选择的路线是沿大西洋沿岸行走。所以,经诺曼底后,地形开始变得高低不平。地形高低变化越来越大,入夜时分,汽车已经行走在一片非常曲折的丘陵地带了。高速公路一路委婉曲折,汽车一会儿降到两个巨大丘陵间的峡谷,一会儿又爬上对面高高隆起的丘陵顶峰。天色渐渐黑下来,路上车辆稀少。当天色变得一片漆黑的时候,整条公路上,就只剩下我一辆汽车了。
我感到孤独,希望找到同行者。但极偶然地,会有一辆车从背后的山坡上出现,然后疯狂驶来,迅速接近后,汽车发出一声呼啸,从我身旁的快车线一掠而过。一会儿功夫,超车的汽车就只剩下一只模糊的红色尾灯。尾灯在夜色中挣扎几下,就消失在前面丘陵的山坡后面了。
我夜里开高速,眼睛从来不那么好使。岂止是夜晚开车。其实,小时候跟孩子们一起玩捉迷藏和胡子逮匪时,只要是在晚上,我总会动作谨慎,小心翼翼。唯恐眼睛看不清而一下子撞在晾衣服的铁丝上。
好在整条公路只有我一辆车,我可以开足大灯,根本不必担心灯光晃到别人。
一边开车一边听着音乐。不知何时,天色忽然变成漆黑一团,天空传来隐隐的雷声。当我的汽车进入下一个谷底的时候,我发现山谷里灌满了白雾。汽车极不情愿地钻进白雾里,如同脑袋朝下,坠入悬崖。雾气之中,我几乎完全盲目了。
好不容易从谷底挣扎出来,汽车爬到最高的位置。这时候看,刚刚经过的山谷灌满白雾,而前面马上要进入的山谷里,白雾早已灌得满山满谷。汽车进入白雾里,感觉再一次一头栽下了山崖。
对面,路上早已断绝了车踪,甚至对面,也没有一辆车驶来。抬头看,满天漆黑,乌云翻滚,远处,传来隐隐雷鸣。
很快,滚滚的雷声就响彻了我的头顶。大雨瓢泼而降,天地笼统,雨点疯狂撞击在窗玻璃上,敲击着车顶棚。登时,如同千万只拳头在头上拼命击打。巨大的雨滴在玻璃上撞碎,发出砰砰的撞击声。雾气被雨水冲散,雨刷拼命摇摆,但仍然视野不清。我的汽车勇猛无畏,在呼啸轰隆的暴雨之中勇往直前。谷底,山顶,再谷底,再山顶。不知道经过多少次英勇无畏的重复,雨滴终于变小了,变稀了。车棚顶上逐渐变得安静祥和。就像一个声嘶力竭的人,经过疯狂,变得瘫软无力一样。接着,大雨忽然彻底停了。
依然是山谷,山顶,山谷,山顶,汽车上下起伏,就像浪涛上的小船。露头的时候,却发现天上的乌云退却了。天与地之间,留下乌云退却后的夜空。只是,乌云不甘后退般喷射出无数闪电,条条闪电,就像耀眼的金蛇,在乌云与漆黑的大地之间曲折窜动。雷声已经消失了,天地间的闪电,就像在播放默声电影。不久,闪电消失了,大地安静了,天与地,都陷入寂静。
汽车发动机麻木地轰鸣着,高速公路上仍然只有我一人一车,孤单而谨慎地前行。经历过惊心动魄的场面,现在的宁静,就像一场大战后的安宁。路面渐渐变得平展了。当我再次留意天空时,我发现夜晚的天空已经完全晴朗了。一轮明月,像是一盏宁静的清茶般,悄悄地挂在高天的中央。遍地月光,如同洒下的银霜。
就在这时,我的鼻端隐隐嗅到了海风的咸味儿。
继续行驶,又走了几公里,我终于看到了路标。
说是看到,实际是看清了经过暴雨冲刷过的路标。圣米歇尔到了。
汽车转下高速公路,在洲际小路上行驶。路边,开始出现乡间旅馆的招牌。招牌后面,是陷入沉睡的旅馆房屋。整个世界都在安眠,好像刚才并未发生过暴雨倾盆,雷声轰鸣的场面,好像世界从来都像一个安静的小女孩,乖巧,平和。
自从离开高速公路,汽车就一直在一条沿海公路上行驶。道路曲折平缓,左边是晨曦中灰色的大海,右侧是平缓的地面。草坪,房屋,小小的山丘在晨曦中苏醒。我的心里越来越迷糊。圣米歇尔山在哪里?那座巍峨挺拔的高山,那建筑在山顶上,如同灰色帽子般的圣米歇尔修道院在哪里。路牌明明标注着,圣米歇尔山,11公里。
大海岸边,平坦的海滨,难道前面会在大路上突兀出现一条山脉。高耸入云,从海边向陆地纵横延伸吗?这不可能,简直完全不可能。
是不是路标写错了?
这更不可能,路标郑重其事,满脸严肃地立在路旁,嘲笑我贫瘠的想象力。
但突然,眼前的大海忽然开阔起来,如同在天地间揭开一张大幕。幕布的正中央,令人意外,令人吃惊的,一座矗立在大海之中的大山赫然入目。
天啊,圣米歇尔山!
这明明是一座岛屿,一座紧邻海岸,但有一条半淹在海水中的大道相连的高大的岛屿。与我从朋友那里看到的画面一模一样。
我知道圣米歇尔矗立在海边,曾经想象这一定是一座突兀在海边土地上的高山,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圣米歇尔竟然是一座海岛,一座紧靠海滨的高高的海岛。
当汽车到达圣米歇尔山的时候,刚才还半淹在海水中的连通大陆的道路,已经完全突出在海水之上了。大海正在退潮,退去的海水,把公路完好无损的拱手让出来,湿漉漉的路面,就像刚刚被洒水车打扫一新的宽敞马路。道路另一边,也是刚刚从退却的海水中暴露出来的,还有大片的海滩。现在,这片海滩上出现字牌,这里竟是露天停车场。
弃车登岸,脚底就像踩在航船的甲板上面。我在狂风暴雨中行船到达岸边。双脚踩在陆地上,仍然像喝醉酒一样摇摇晃晃。
几辆高大的旅游大巴像鲸鱼般出现了。我走上通往圣米歇尔的道路。海水平静,拥抱着圣米歇尔,海岛醒了。几个工作人员在海岛一个侧门拴一条小船。他们是刚刚到达,运送食品的船员。这时看清了。圣米歇尔是一座矗立于海中的海岛,或者小山。这座山呈规则的圆锥状,整座山换到建筑着一圈石砌的城墙,城墙绕岛一周,只是在链接大陆的道路前,开着一个大门。进入大门,在一块高高的岩石上,大字写着售票处的字样。
天已大亮,大海退潮,道路显现,城市也跟着苏醒了。进入大门后,就听到城里房屋乒乒乓乓的开门板声响。进入城内才发现,进入城内,就只有一条蜿蜒而上的山路,山路靠近城墙一侧,是庛邻节比的旅游商店和咖啡店,饭店。我是最早进入城内的游人,独自一人,拾级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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