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东城区的西夹道2号与3号(校尉胡同74号,72号)一一它们是坐落在北京最繁华的王府井大街旁的一条小街里的两座相邻的四合院。它与举世著名的北京协和医院咫尺之遥。以至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依稀都可以听到病人由于痛苦而发出的呻吟声。透过那高高的院墙,我们还可以看到漂亮女护士在病房里忙碌的身影。我们的院落正对的就是协和医院的F楼(5楼)高干病房。
在我的亲人里,舅舅们,姨妈们,还有我的妈妈,表哥表姐们,表弟表妹们甚至我们的下一代。以及我的儿子都是出生在协和医院。直到现在我还保存有自己当年的出生证和当初为了识别婴儿的标识-一个小脚丫的印记。
提到我们家的老宅子,有太多的故事可讲了。它不仅仅是家里几代人对待历史的见证,同时又是时代变迁的真实写照。在这里,从一个又一个生命的诞生开始,它经过岁月和战争的磨砺,在历史的长河里,亲人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它与这个家族共同度过了近百多年的日日夜夜,还有数不清的喜怒哀乐。同时,也为我们带来了更多的是美好,希望与对未来的憧憬.......
校尉胡同74号(西夹道2号)前院有北房3间,南房四间和卫生间存储室。后院有北房三间,西房三间,南房三间及厨房还有小东屋。前院原来还有一个很大的车门,打开后可以进出汽车。后来汽车没有了,又经历了文化大革命,实在是太惹眼了。于是就将车门拆了,垒砌起了砖墙。在我的记忆里车门旁边还种有一棵桑树。每年我都会去采摘些新鲜桑叶来喂蚕。
在前院的西南角,厕所的门口种有一棵开紫色花的丁香树。而在院子的西北角也有棵丁香树,可它开的是白色的花。进了院子,它们一左一右的分立在院落的两侧。每年的春天一到,整个树的枝杈上开满了一簇簇带有紫色的小白花,另一棵树上的白花则更是团团的锦簇相依。院子里就会飘起阵阵的幽香,它们淡雅,清新且又是那样的令人心旷神怡,久久的不能忘怀......。
在大门口写有“忠孝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等词句的影壁墙前面还种有一溜牡丹花。那是我的大舅早年留学日本回国时带回来的。在这古香古色的木质影壁墙前面它们的争奇斗艳,使得蓬荜生辉。大舅最得意的就是那一朵朵紫红色盛开的鲜花。回国都有几十年了,可牡丹花在他老人家的精心照料下,年复一年的久开不衰。那大大的鲜花,在绿叶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雍容华贵。它们似乎在向人们展示着主人的辛勤劳作,所付出的汗水。这些国色天香,植物界的宠儿们,以那阿娜多姿,花团锦簇给予人们美的享受,作为回报。我猜想老人家在东瀛孜孜不倦数载,定是常以饮茶赏花来聊以思乡之情。牡丹花——享有国花的美誉。即使回国后,老人家也还是可以从这一棵棵饱经风霜的植物里,得到青春年少的学子,对知识的渴望与对家人眷恋的美好回忆。这些美丽抚媚,动人无比的牡丹花,在文化大革命中,也未能逃脱被连根拔起的厄运。此时的牡丹花已经不再是花中骄子了。它给人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与灾难和艰辛......。
校尉胡同72号(西夹道3号)前院有北屋三间,东屋一间,南面是厨房。和后院相通的过道左右手个有一间半房。后院有北屋三间,西屋两间半及厕所。在若干年前,还是在妈妈小的时候。这两个门牌号的四个院子里所有的房子,全部都是相通的。院落不很大,但对当时才十岁左右的我们来说已经相当大了,足够我们们玩耍了。
在院子西南角有一棵大榆树。它给我的感觉是即高大又茂盛,每年的春天树上长满了白色的榆树钱儿。随着季节的交替,慢慢的榆树钱儿变成了小小嫩嫩的榆树叶。一年四季我最不喜欢秋冬两个季节了。先是掉落了满地的树叶,再有就是树枝了,我们每天都要清理。记得有一年冬天的风特别大,恰巧那天傍晚时分,我从厨房要回到大屋。一只脚才迈进门里,另一只脚还没抬起来,就听到几乎也同时感觉到了一根粗大的树枝擦肩而过后的咔嚓嚓的声响。让我是不寒而栗啊,就是仅仅这半步之差,也许我就再也没有也许了。吓的我进了屋马上就锁门,当时就是吓傻了。以为掉下来的大树杈,还会进屋里来找我。哈哈!这也是我童年经历的糗事一桩。.......
我的一位姨姥姥用榆树钱儿(榆树春天开始发的芽,然后掉了这芽才再长出叶子。)和玉米面混合起来给我们蒸着吃。也许时间过于久远了,现在,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随着岁月的流逝,记忆力变的是如此的苍白,毫无生命力了。只记得,听说是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是穷苦人家吃的饭。至于,做法和蒸熟后是什么形状,又是何种品味,都已随风而逝的,留给了上一个世纪。.......
每天在院子里,我们都跑前跑后玩儿的好不开心得意。记得有一年冬天,前院的东屋还没有盖上房子的时候,我们就在院子的一角泼上水。很快就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我和弟弟穿上妈妈学生时代的冰鞋,是一双意大利冰刀的鞋,就在这里练会了滑冰。我们还用小木箱子板和粗铁丝做成冰车。再拿上家里生煤火炉用的通条当滑冰车的手杖,在院子里滑冰车。那时候用的粗铁丝,被北京孩子们称为“豆条”。我想大概是因为它粗细有黄豆粒 大小的关系吧。
每当下雪时,我们就在家门口的街上玩。确切的说,北京的雪有时候下的很大。仅仅一顿饭的功夫,整条街连同建筑物上,都会变成是白茫茫的一片,漫天的飞雪使得整个世界都沉寂在了皑皑白雪之中。那时候,街上汽车很少。要是晚上雪还在下的话,我们几个孩子就喜欢在院门口希望雪要下的再大些,在昏黄的路灯的照射下,望着寂静的街道上,雪花随风漫天的飞舞着。偶尔还会有人骑车从这里经过,那是一定会有好戏看了。下雪天的街道是那样湿滑冰冷,骑车人本来就很紧张,再加上他感觉有人的注视,哈哈你就瞧吧!十之八九他/她是非摔不可了。那时,我们一定会连跑带滑的去把他/她扶起来。天气很冷,可我们心里却是美滋滋,暖洋洋的。
我们还会在雪后到街上滑雪车。那也只不过是在冰车上面放上一把小凳子,一个人坐在上面,另一个就拉着在前面跑, 现在回想还是那样的有趣。有时候我们还会一个人在前面骑自行车,后面用绳子拴上雪车来玩。即有趣又刺激。
长长宽宽的西夹道(校尉胡同),从协和医院西门口一直延伸到东单三条有近三四百米长的街道上,时不时的,都会留下我们即喧嚣又欢快的喊叫声。这诺大的胡同里,又 怎么能承载下我们童年的梦想呢?
2号夹道后院,紧挨着厨房有一颗硕大无比的枣树要两三个人才能合抱过来。每年的春天,树上长满了嫩绿嫩绿的枝丫。慢慢的又开遍了满树的小白花,并伴随着春风,飘来阵阵花香。北京的夏天骄阳似火,烤的人们浑身的汗水难受得要命。可大枣树却把整个院落都遮挡的绿荫荫的。真是大树下面好乘凉啊!秋天的到来,使得满树上的枣子又慢慢的由青变红了,煞是好看。巨大的树冠在一串一串沉甸甸的枣子的压力下,变的低低的垂了下来。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像是雨过天晴正在收起来的一把巨伞......。
而每当瑟瑟的秋风袭来之时,院子里,无论房顶上还是地下,到处都是那些熟透了的红枣并伴随着泛黄的树叶。秋去冬来,西北风把大枣树上还残留的一些枣和树叶吹的是干干净净的。此时的枣树,就像是一把巨大的扫把,静静的被倒立在院子的一角。可它时而又在风中舞动着枝条,像是要将天上的云朵一扫而尽......。这一年四季的轮回,就仿佛是一页页美丽动人的画卷。随着时间的流逝,尽情的在向人们展现着自然的美与和谐。(I miss you so much)
上图的右下角在画有斑马线的马路中间的那棵树就是我们家的大枣树
上个世纪末,为了建东方大厦(东方广场)。西夹道(校尉胡同),东单三条,二条两侧的住宅建筑物都被拆光了。可是这棵大枣树却依然被留在了原地。此时的它,看上去倒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所措的还站立在那里。它被挂上了国家级古树的牌子,加以保护,为了保护这棵大枣树,在它的根部建起了一座一米多高的水泥砖台。大枣树就这样在马路中间默默无闻的保留了有十多年。
那里有我们童年的回忆,现在想起来觉得非常的有趣又后怕。我们有时候还在路边的电线杆上放爆竹。记得小时候院门口有一根电线杆是木头的旁边用一根1米多高的水泥桩子加固。在这个水泥桩子上有个孔,正好又是南北走向的。在晚上,看到大街上没有行人,我们就把点燃的二踢脚放在里面,再在后面用块砖头一堵并以膝盖顶住。二踢脚的第二响一定是会打到协和医门口再炸响。幸好当时没有人经过,不然一定会酿出大事情。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可一想起这事来还是后怕的很啊.......。
后记:我出生在这个院落里,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是在这里长大成人的。又是从这里开始了浪迹海外的生涯。我太熟悉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以至于这里的每一粒尘埃。.......我曾经就矗立在拆迁工地的废墟上,望着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我的眼眶湿润了。再望着被拆毁后的残垣断壁,我开始抽泣了。看见了此情此景我依然熟悉的那些花花草草,我开始流泪了。并情不自禁从心底里涌起了无限的惆怅与乡思,我真的是泪如泉涌了。因为,我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这个家没有了,更不愿意承认曾经的大宅门就这样永远的消失了。可这就是事实,事实就是事实,它别无选择的告白于天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宅门里的厅堂屋所,花草鱼虫。终究是要随着历史进程而消失或发展。决不可能停滞不前。就像我们人类一样要生息繁衍,要与时俱进。在我们人生中的,得与失,有时候就是那样的轻率随意到可以信手拈来,或是漫不经心的随风而逝......。有些又是那样的不堪回首,且又触目惊心到可以生离死别......。
实际上,我们逝去的是那个已经过去了的上一个世纪。我所丢失的,但又不能忘却的是那个时代。尽管,它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而我的那个曾经的大宅门,却依然还坐落在北京东城区的校尉胡同。虽然门牌号码没有了,虽然庭院被拆毁了。可那思念之情,那儿时的回忆却是永永远远的停留在我的心里。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有着这样的一个大宅门,仍然住着我最亲最亲的亲人们。里面有着亭台楼阁,四季温暖如春,到处鸟语花香,且又生机盎然......
这篇文章是几年前分几次发表的,现在把它们合写在一起。希望可以增加更多的回忆与遐想的空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