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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的皇城根底下住了三十多年,当然这地方最是中心地带,所以前后左右都是国家各个部委的所在地,我们院的前院是中央组织部,走出门顺着这条胡同走二三分钟便是中共中央卫戍区警备部,再往前行,走到府右街上,便看到了一个硕大的门,门前有哨兵站岗,哨兵的旁边挂着一个白色的条牌,上写:中华人民共和国统战部。这里处于西单闹市前后左右又都驻扎着政府机关。
从小与便这些官宦子弟为伍,耳熏目染与他们在一起不光学到了许多,而且还会分辨文官与武官教岀来的孩子的不同。文官的孩子出门在外比较文静一些,武官家庭出来的孩子爱打群架,所以他们大多是孩子王。几次流血的群架都是他们打的。最后被叫到了派出所的掐架孩子的父亲,又让派出所的民警不得不乖乖放人。
话说我们院虽然不太大,但也聚集了各方官胄之地。我记得与我家一墙之隔的一户人家,这家的男主人是一个1938年参加革命的老干部,由于革命的资历早,那时候都讲论资排辈。所以这个在家的小男人,还一直是一个部门司局级的领导干部。这老头脾气很好,有求必应。夏天的时候出外乘凉,我们几个小女孩便嚷嚷着让他举高高,只要是他的老婆不在,他肯定都会让每个小孩子的愿望满足的。
只是他的老婆是从部队带过来的,那女人小他十岁.又是初婚,不像这个老革命已是二婚了,家里的黄脸婆早就休了。也有人说是让二婚的老婆给挤走的。
这女人不识几个大字,河北枣强县生人,生就一张较好的面皮。又特别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不几年就当上了街道的居委会主任。她在外面是一把手,在家里更是一把手,这一把手不是体现在做饭收拾家务的事上,而且体现在牵制男人的手腕上。主要反映在金钱上,老头子是十三级的干部,六七十年代他手里每个月的票子已近二百。但他只是一个过路的财神,每月拿到工资,还没捂热呢,回家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全部上交给领导。而且还是一分都不能剩的那种。那老头让这老太太训练得棱角早就磨没了。所以也是听之任之,委屈求全惯了。更有甚者老太太让他出去买两毛钱的酱油,总是给得正好,从没有再有找钱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决不让他存多余的钱,老太太是个特精明的人。这钱只能在家花,不能一点流到外面去。怕他存下钱来,救济农村的大老婆。那个农村的大老婆后来又重新嫁了人,只是他们俩还有个女儿一直跟着母亲过。
这个二老婆干活是一把好手,做饭做针线活儿都是顶瓜瓜的,说起话来又是玲珑剔透,滴水不漏的那种。所以她在大院威望很高。他们共同养育了四个子女,这四个子女从小到大只怕一个人,就是他们的妈妈。他们从不怕爸爸。跟他父亲面前从来都是没大没小,目无尊长。
即使这个家的所有财富都是他挣来的,但在这个家始终没有什么地位。当时院里的左邻右舍暗地里都小声的嘀咕,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李妈妈,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训夫术?有人说是因为他老头笨嘴拙舌的没本事,有本事闹革命,却没本事在家里闹革命。偏偏闹革命的本事让女人从外面搬进了家里。
老头压抑受气的一直与李妈妈过了四十年,由于老太太一直没有工作,所以从结婚起就一直掌握经济大权的她一直在存钱。存到了临死前,知道这钱再带不走了,才把四个儿女全都叫到身边,从肋骨下取出了一个钱包,然后分配给每人孩子一人两万块钱,当时还在八十年代后期,两万块钱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呀。只是轮到老头子这里一分钱也没给。还好老头子一直有工资。
老太太最后是得直肠癌死掉的,死前受了很多的苦,肠梗阻来临之时,疼得她呻吟着,在桌子上和地上来来回回的上窜下跳,老头子倒是有仇必报,早早就躲出去了。眼不见为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小老头十岁的老太太倒死在了他的前面,老头子后来又活了很久。身体一直还很硬朗。因他身居高位,所以时常会有人来给他说老伴,只要是一提续老伴这几个字。老头子的脸立刻就翻,立即就会把那人给哄出去,在这一点上态度特别坚决,再也不找老伴了,再也不需要一个新领导了。
后来我们院还流传着一个笑话,管他叫解放老头。何伯伯本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实人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们让我多活几年吧,那些歪婆娘,斜婆娘,还有那些脾气大的婆娘,说破大天去,我都不会要了。就留着你们自己用吧,我现在巳到了49年,我已经彻底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