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自从听了小雪谈的家事之后,老太太早年虽然也从苦涩的日子里煎熬过,但这么多的苦难累加在一起的深重灾难。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所以便把以前对小雪的种种猜测都从肚子里删除了。想着伤痕累累的孤女撞上了我这么个孤老婆子也该是缘分不是。所以等几天以后女儿林静跟她再打听从小雪处听来的消息的时候,老太太反倒是嫌女儿多此一举的总想在这里搞出一些事情出来:
“行啦……行啦…… 你的好奇心我看也就到此为止吧。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子,再打听来打听去的就会走偏了,人家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也不是冲着什么住进咱家的。又是按月不少的付给咱家房租。天底下太阳明晃晃的有的是瞧的,专找那些犄角旮旯的阴暗处。就是老天爷也能挑出不是来。”
“嘿……嘿……扭脸就被人家拿什么给收买了。还不是您抬出了种种的不放心嘛;什么动静有点不对头。什么神神道道的出出进进,事儿还不都是从您嘴里说出来的,怎么现在就无条件的举手投降了。我才跟她见过几回面呀?你倒是也跟我学一学呀,她是怎么这么快就把您收买到了呢?“
做女儿的林静知道母亲越到老了,越容易轻易感动了,特别是自从这次的大病之后。神经和眼泪都成了老太太最便宜的随身物件了,来不来就是感叹一番,然后就是躲在一边掉起眼泪来。越老越有点儿老小孩的气息了。也许人越到老了,身体机能各方面都减退了,体会到了人间到最后谁也逃不了的血雨腥风,才会越容易感动别人的苦处。
林静越是感受这点,才越知道自己责任的重大。所以便硬要打听一听小雪与母亲的对话内容。只是这回老太太说半句留半句的,总是挑着捡着有益的说。把小雪受的那些委屈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加重说来说去的,最后还不忘感叹的总结道:
“一个未曾谋事的年幼女孩子,在亲情的怀抱里做了一场噩梦。还是那么近的人,那是怎样的在心脏处洒盐呀!你说她所受的这些苦痛又该跟谁去诉说呢?只能在自己的伤口上自舔自疗吧,你看还有比这更惨的吗?她那时容共才多大呀。”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谁又能再说出点什么来呢?真不知您是被她的话打动了?还是被一个真假不分的故事打动了呢?对了 还要打听一下,她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好像听说是在一个公司做文秘,这工作也符合她秀气乖巧的样子。你想跟我这个忘年交还是奶奶长奶奶短的,我看在别人面前肯定也错不了多少。人家是说好话自然斩获好人缘,工作也不会错的,也会跟着一起沾光。”
“依我看好歹不在嘴皮子上,内心符合这些好话才行。言有时并不为心声。行动上才是内心真正的安排。”
“你怎么跟别人那么多好心肠?就偏偏不停留在这里呢?不管是被什么打动了,我也认了。”
老太太今天跟女儿就是黑着脸逆着话来,母女二人最后弄得不欢而散收场。
一转眼北京的季节也在悄无声息的变换着。夏天荷花香味还没有散去,又迎来了小区门口栽种的几颗桂花树飘香。人们还没有在桂花树下享尽北京的秋色。香山角下的银杏叶又开始悄悄的发芽长成。季节也像北京人的脚步一样隆重而又悄然的变迁着。
林家母女二人自从上次的不欢而散之后,虽是冷清了不少的日子。但这半个月来林家的母女俩人又开始频繁的走动了。这事还是出在了老太太身上,本来信誓旦旦的让女儿林静不要再往小雪身上乱想的林母。最后还是自己先憋不住了。老太太的不安宁也是有原因的。嘴巴上虽是满打满票的在女儿林静面前拥护着小雪姑娘。行动上也多少配合着自己的脸面。就是小雪在行动上有什么出格的地方,老太太也装作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的样子。隐在心里不随便吐出。只是近来她越发感觉有什么事躲不过似的就要发生一样,心事重重的坐立不安起来。
原因是缘于一件事情的发生。有一天晩上林母早早的已经睡下,小雪突然抹着黑走到了老太太的床头,她黑着面用力推了推老太太,才把老太太推醒。老太太不知道所以然,看她脸上也没有写满多少惊慌,而她却不见外的坐在林母睡觉的床边慢声细语地问道:
“奶奶……您家有没有现成的止血药?像是云南白药什么的,或者其它的药?”
“怎么了?你哪里受伤了?还是……”
林母这次问完了小雪,偏偏留了一个长长的尾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让它不封口,因为她心里好像已经有了什么担心。
“没有別人呀,只是我的脚刚刚不小心搓伤了,搓破了点皮,只消抹上点药就可以了。这不是我才进来深更半夜的打扰您了。”
“我看看,伤在哪儿了?”
林母起身赶紧去找药,不一会儿就找来了药,这次老太太偏要见个真着,她到底伤在了哪里?
“奶奶…… 我的脚齁臭齁臭的,亮岀来怕是熏了您,还是让我独自处理为好。”
“一个女孩子家的脚又臭到哪里去?再说你临睡前不洗身子不洗脚吗?”
“洗呀,只是年轻人汗腺分泌旺盛,太难为情了。这已经打扰到您了。让我也赶快回去处理一下吧。好让您再接着睡吧。”
林母也再不好说什么了,只是望着小雪跌跌撞撞的背影,才算心里踏实了不少。这才把心放回原处接着睡去。
只是第二天早上起来,小雪去上厕所的功夫,那只猫也从门缝溜了出来,老太太盯着那只猫越看眉头也越皱越紧。它走岀来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有一只后腿歪歪扭扭的拖着前行,好像是哪里受伤过。再一定晴一看,那后腿上贴的东西怎么这样的面熟?好像昨晚上小雪从这里拿过去的云南白药和创可贴条。只是还没有等林母细往深处想,小雪已经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一眼望见自己的猫从屋里出来了。连忙斥责了它两声,那只猫便又缩手缩脚地一瘸一拐的溜回了房间。
虽然是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却让林母本来已经有了多少埋伏的心绪,又扬起了更多的惊涛骇浪来。只是这回她就像不相信北京的冬天不会寒冷一样,也不再相信自己之前的美好判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