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繁华笙歌落 （9）— 争吵

冬季北京的路况一点不比夏季好多少，特别是上下班的高峰期。虽然现在风闻到北京要封城的消息，可是路上路况的拥挤程度仍然好上不了多少。车子从东向西缓缓的前行，车上的司机也不断着爆发着满腹的牢骚：

“又加塞，都他妈的什么时候了，你河南的车现在还敢出来乱跑，他妈的早回去几天，北京还有个救。”

“前边又一辆湖北的牌子，说不定就是他妈从武汉跑出来的漏网之鱼，胆子也忒大了，这个时候还敢出来乱晃悠。”

“唉，一转眼17年了，这17年足够人们把新愁旧恨都抹平了，可是你看还不行，旧恨倒是忘的一干二净了，但是这新仇还是没有走掉呀。不过也好现在中心可算转移了，北京人不再是过街老鼠了，现在光荣的把这副桂冠传给了下家。你说传来传去的，怎么光在咱中国这块地折腾呢。”

Cindy 坐在车里，一边听着司机喋喋不休的抱怨，一边还被迫从耳朵里一遍又一遍地灌冲着躲不过也走不开的爵士音乐，虽然爵士音乐她并不讨厌，但是听音乐也要分个场合和心情呀，现在带着一肚子去瞻仰母亲墓地的心情。怎么能消化得了如此那么多的“轻松”。这个声音这个调调，现在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骚扰和燥音：

“司机 跟您商量一下，您能不能把音乐调低一些，声音可以再小声一点吗？”

司机悻悻地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极不情愿地把声音调低了些：

“骚扰吗？这可是电影《北非谍影》里的曲子，现在听起来是多么的应景，你看从武汉跑出来的五百万人口，这些人也都是行走在大街上和车辆里的不戴标签的“阶级敌人”呀。他们现在可不轻松，可不像我现在还敢一边听着爵士乐一边出门趴活。”

看后面一直没有反应，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还不够劲，又接着叨叨道：

“不过，咱们北京的土著现在穷的就差出去拿着饭碗向他们这些新混成的北京人磕头要饭了。不干这个，您要是能再给我指明另一条发财的道儿，你现在就是我大爷。”

Cindy听着前面的滔滔不断的牢骚，即不想对此发表什么评论，也不想打断他的发言，现在是全民疫情的紧张时期，每个人都有一肚子的委屈和抱怨。作为社会上的底层人民，能做的还有什么更多的选项吗，不过只剩下嘴巴里出出气的权利而已。

车子继续在一声声音乐和牢骚声中前行，Cindy 随着这已经磨出了耳茧子的声音声中渐渐地进入了浅睡眠状态。等她再次挣眼，是被一阵煞车声惊醒了。车子又到了红绿灯路口，Cindy透过车窗的玻璃，看到外面是一片陌生的世界，她马上分辩出这不是自己去墓地必经的路线。

“我去往西五环的福田公墓，你这怎么往颐和园方向开呢，方向不对吧？”

“颐和园是我要去的地方，方向没错，”

这声音并不是从前面司机的嘴中发出，而且从旁边一起并坐男人的嘴里发出，声音很低沉，而且也很清醒，好像他一直都在观察着自己要走的路线，他似乎对于自己要出行的路线很清楚。并且一直关注着。

“刚刚一上车就讲好了，这是趟顺风车，顺风车的意思我再跟你解释一遍，所谓顺风车就是你搭别人的路线，或长或短，或远或近。反正方向大致都差不多，有个一二公里的偏差都是正常范围之内的。你要是觉得自己亏了，现在车门就在你旁边，你结了帐，可以立刻下车走人。”

司机从刚刚的喋喋不休好像又找到了新的话题，不过这次讲话的口吻，并不友好，似乎话里带刺，态度少了许多的调侃，倒是多了几分的抵触和忌惮。

“你这是什么话呀，车是你的不假，我也不是白做，你是向我提供有偿服务，难道我作为一名顾客，连问一下的权利都没有吗？”

“这权利你当然拥有，我也只是在简明我的权利，你是我的顾客不假，但你也要知道我向你提供的服务所规定的条款和范围。你只是对你重新声明一遍，以免滥用你违权的权利。”

“你只是多问了一句，又怎么能扯上什么的滥用权利呢？你唠叨了一路，我的耳朵都忍你了，现在怎么越听越刺耳呀。”

Cindy 也有一肚子的火气，爵士乐和调侃都可以与自己无关，可是这次就不一样了。现在磨出茧孑的耳朵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

“你们不要吵了，好了，好了，我就在这里下车好了。”

身旁的男人再一次说话了，他的话不紧不慢，却很有威慑力，使前面开车的司机猛然来了个急刹车，刚好把车也不偏不斜的停在了路边的马路牙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