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一刀

一把秋,一把苍狂,一把岁月,一把碎了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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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次遠行

(2014-08-25 19:44:37) 下一个


她來自馬來西亞,拖著一個大大的白色行李箱,獨自一人,行走在歐洲的城市裏。行囊裏收集著時光,耳朵裏塞滿了悠揚,安靜的行走像貓,尋找著某條街,某個人或是某個畫面,不知疲倦。

那是南歐小城的一個長途汽車站,我們結束了西班牙的行程,風塵仆仆,向葡萄牙裏斯本進發。小站裏人不多,古老的站臺裏也是破舊不堪,找到了我們的大巴車,就發現了車前的亞洲面孔的女孩子。白色的蓬蓬長裙,淡藍色的帆布襯衫,或許還戴了眼鏡。一個人拖著大大的白色行李箱。手裏塞著地圖。和我們包裹起來的行裝一樣,於是我們很自然的攀談起來。她來自馬來西亞,打算用差不多一年的時間遊歷歐洲各國。她申請的簽證很特別,是一種邊工作邊旅遊的簽證。就是說可以邊打工邊旅遊。這我們可是頭一回聽說。她跟我們聊起了家鄉,聊起了阿牛,梁靜茹,還有打架魚,也聊起了她的旅行。她早早的就訂好一年裏所有的旅店和機票,根據自己的興趣確定某座城市要待多久,她從不計劃在某地究竟要做些什麽,也很少去遊人如織的熱門景點,她只是行走在城市裏,或許是坐在街邊的咖啡店,或許是獨自漫步在小巷裏,悠然自得。我們很欽佩她一個人旅行的勇氣,但慢慢的感覺到她的淡然,她的堅定,仿佛她不是在旅行,而是在生活,她生活在路上。

我們聊了一路。司機師傅開的很快,七個小時的行程,他開了四個多小時就到了,我們在裏斯本漂亮的藍色地鐵站分開,前往各自的旅店,她拖著大大的行李箱,很快的就消失在了人群裏。

時至今日,我忘記了她的模樣,但偶爾會想起她,想起她一個人行走在陌生城市裏的樣子,猜想她會在哪座城市,哪條小巷。她像是一個收集時光的旅人,成為了一個符號,也裝載了我們的夢。


Cindy姐自豪的向我們展示她的家,紅木家具,寬大的睡床,滿滿的衣櫥,考究的石雕。滿臉喜悅。

Cindy姐已經五十多歲了,來自中國北方的小城佳木斯,幾年前通過婚姻介紹所遠嫁到了美國,她的新丈夫Steward是個和藹的美國老頭,一個老兵,曾經參與過越戰,甚至負了傷,身上還有彈痕。談起那些叢林裏的戰爭,他滔滔不絕,他的口頭語是“anyway”。每每提到慘烈處,他就會輕描淡寫的說出“anyway”。許是越戰期間有過浪漫史,對亞洲人,尤其是中國感情極深。於是在晚年,獨自一人的時候執意要在中國尋找他的第二春。

Cindy姐指著一張藝術照對我們說,當時她就是憑借著這張照片從眾多候選者中脫穎而出,被Steward挑中來到美國來的。照片上是一個中年婦女打扮妖艷的樣子,形象嫵媚,像極了戰爭年代,時髦雜誌的封面女郎。她不會說一句英語,竟然和Steward生活了這麽多年,我驚異於他們究竟是怎樣交流的。期間Steward來樓上問她牙簽在哪裏,用英語和手勢,她懂了,然後她用中文加手勢告訴Steward在樓下的某個櫃子裏,Steward也懂了。原來愛情有時真的不需要語言的。

中國和美國仿佛是兩個世界,她現在有時候想起來還是不敢相信,這樣的生活,這樣的人是怎樣和她聯系在一起的,如同做夢一樣。

她自學了中國的針灸和按摩,專門準備了一個屋子每天為Steward按摩,甚至在Steward生病的時候為他刮痧。快樂的老頭Steward也很享受這一切,將背後滿是紅跡的照片給我們看。一臉幸福。

Cindy姐告訴我們有時她很孤獨,即使屋子裏的家具是中國的,字畫是中國的,擺設是中國的,但她還是會抽離。看著窗外陌生的世界,即使生活再多年也無法熟絡起來。

我可以理解她的掙紮,但無法擺脫命運。我問她為什麽不讓Steward和她一起回國住段日子,她笑著搖頭,回不去啦,不是Steward的問題,是我的問題,我已經不習慣國內的生活啦。我想,她沒有不習慣生活,而是她不習慣她自己而已。


幾年來輾轉各地,每段開始的日子都會異常艱苦,老婆有時會抱怨漂泊的生活,我也會時時充滿對安定的向往。想想國內朋友們穩定熟悉的生活,有時也會不由自主的矛盾,我們這樣的漂泊究竟是為了什麽,這樣頻繁的再出發究竟要前往何處,沒有答案。我只能前行。好在和愛的人在一起,漸漸的就適應了新生活,但我們心裏都清楚,我們的旅行遠遠沒有結束,愛就註定了一生漂泊。

或許,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次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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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和园 回复 悄悄话 好文!我与LZ一样,时不时地奇怪,我如此向往安定生活,为何漂泊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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