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1日,晴天。老张要当老丈人了,我的学生JESSICA要嫁人了。作为娘家人,作为师长,讨杯喜酒喝,理所当然。
老张和我一样,二十年前放弃国内的主治医师位子;放弃莫斯科国立医院的优厚位子,来到南天边的小岛;来到我们屯开起了小诊所,当了地道的个体户。已经记不得也说不清和老张是怎么熟络起来的。但我们真的成了哥们,肯定与酒有关 – 也就是喝出来的酒肉朋友。
话说那年冬天,去老张诊所瞧病。跌打损伤,让一个骨科博士捏把两下,治不好也舒服。谁让咱新西兰人有这待遇,健身房扭伤筋骨,ACC给你出钱针灸疗伤。大医师扎上针、拔上罐,不聊上两句说不过去。聊啥尼?瞎聊呗。
先聊天气,再聊聊彼此的生意,相互吹捧一番,第一轮会谈结束。
隔几日又来了,先问问伤情有无好转,再问问昨晚吃的咋样睡的咋样,有没有“整两口”。酒鬼的灵犀一点通,“整两口”、“走一个”,是标准的酒世界流行语。肚里没有几缸酒,说不出这种标准词。酒鬼的世界极为豁达开放,让一切客套见鬼去吧,酒鬼的语汇中没有虚词儿,抡圆了聊吧。
从佐酒小菜到酒席大餐;从二锅头到茅台;从高粱麮香到老窖浓醇,共同的见解多了去了。老张的酒友圈比我大了许多,酒咨询也多了许多。从他这儿我可以买到从养殖场直接送来的海蛎子,和来自国内酒友间交流的白酒。
酒鬼的骨头是用酒精来润滑的;酒鬼的鼻子为品酒香预备的;酒鬼的荣耀是以把几个同类整到桌子底下来标榜的;酒鬼的胆量是以敢不敢爬手电筒光柱来衡量的。酒鬼的语言是间断的、重复的但绝对是顿挫有力的。我们曾约定减肥,三个月过去,我们竟各自减了五公斤之多。后来,我们这种自残式减肥法遭到了夫人集权统治者的残酷镇压,但我们的体重都维持在肥与不肥的临界水平。
我和老张都懂酒世界的规矩,一块念念酒经心里就别提多敞亮了。我们都明白,孤芳自赏不是好酒鬼的风格,光用语言相互撩叱,不算爷们。机会来了,在我的一年一度的生日聚会上,终于有机会和老张真刀真枪比划一场了。我利用主场的优势,向他发起一轮一轮攻势,结果把他整桌子底下的阴谋没得逞,我自己先趴床上了。你来我往,从此我们就喝上了。
酒过九巡又发现彼此的另一共同爱好,即健身、走步道。他对我们历经20余天,游历北岛东西部耿耿于怀,一直在预谋着有朝一日带夫人也潇洒走一回。前不久终于有机会凑到一起,在奥克兰西部山区走了个痛快的15公里。这回真是背着酒壶钻树林子,可劲闹腾了。更为难能可贵的是,我们相约写出旅行札记,成了真正的酒友、驴友再加文友。
2.教堂婚礼
圣墓教堂,是基督教圣地耶路撒冷大教堂;是耶稣基督遇难、安葬和复活的地方,世界各地都有同名教堂。
建于1880年的奥克兰圣墓教堂,属于基督教圣公教派,位于市中心凯泊帕斯路。我不是基督徒,不懂该教派细节,只知道大侄女的婚礼在这纯木结构的大教堂举行。
在教堂门口,看到一块小板上写着:“欢迎参加TONY& JESSICA婚礼!” 不由得心里称奇,老张叫TONY,娶走咱家千金的臭小子也叫TONY,哼!
走进教堂,马上被肃穆的气氛感染,敬畏之情自心底发起。婚礼还没开始,坐在那里东张西望,听老伴絮絮叨叨地讲述教堂窗户上那些彩色玻璃,及玻璃彩图上描述的基督教的经典故事。她还刻意强调,玻璃上的图案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烧制而成的。
肃穆的教堂,经婚庆公司稍加装饰,又有了一些喜庆气氛。
婚礼要开始了,前面一字排开站了五个年轻帅哥,我猜应该是伴郎。老伴说,你看第一个小伙多精神,眉目生动,和另外几个的精神头完全不一样。我仔细看了看,小伙子黑不溜秋,大眼瞪着,有些像东南亚人。一脸的开心,好像他要结婚似的。我对老伴说,肯定是新郎的小伙伴,只是有点投入罢了。
下午3:30,牧师宣布婚礼开始,全体起立,奏乐。老张身着18年没上过身的西装领带,被女儿挎着,伴着缓慢的音乐节奏从我身旁走过。肃穆中有点紧张(不知道是我紧张还是他紧张),紧张中有点不自然。“放松点哥们儿,我这辈子都没你这福分(咱没女儿)。”我在心里说着。
想不到的是,老张竟然把女儿交给了那个“黑不溜秋”的喜庆哥。嘿!这小子竟然是新郎,怪不得他那么有精神,合不拢的嘴都咧到耳根子上了。这臭小子,今晚饶不了他,非让他敬我几杯酒不可。老伴反应过来了:“咱们都老外了,那本来就是新郎的位置。”
牧师宣读文件:主啊,我们来到您的面前,目睹祝福这对进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男女。照主旨意,二人合为一体,恭行婚礼终身偕老,地久天长; 从此共喜走天路,互爱、互助、互教、互信;天父赐福盈门;使夫妇均沾洪恩圣光。
接着牧师又说:现在我要分别问两人同样的一个问题,这是一个很长的问题,请听完后再回答:
牧师:TONY你是否愿意迎娶你身边这位漂亮、温柔、贤惠、纯洁聪明的姑娘做你的妻子,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他,像爱自己一样。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论她贫穷或富有,生病或健康,始终忠诚於她,相亲相爱,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TONY答:愿意!
牧师:JESSICA你是否愿意嫁给你身边这位英俊、帅气、善良、才华横溢的青年做你为丈夫,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爱自己一样。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论他贫穷或富有,生病或健康,始终忠贞於他,相亲相爱,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JESSICA答:愿意!
牧师:现在交换戒指,作为结婚的信物。(两人照办)
牧师:戒指代表你们要把自己最珍贵的爱。随身佩戴它,代表你们的爱也处处与对方相随;永不生锈、永不退色,代表你们的爱持久到永远;戒指是圆的,代表毫无保留、有始无终,永不破裂。
牧师:TONY,请你一句一句跟著我(TONY跟着)说:这是我给你的结婚信物,我要娶你、爱你、保护你。无论贫穷富足、无论环境好坏、无论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实的丈夫。
牧师:JESSICA,请你一句一句跟著我( JESSICA跟着)说:这是我给你的结婚信物,我要嫁给你、爱你、保护你。无论贫穷富足、无论环境好坏、无论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贞的妻子。
牧师:请你们两个人一起跟著我(夫妇俩跟着)说:你往那里去,我也往那里去;你在那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牧师:根据神圣的圣经给我的权柄,我宣布你们为夫妇。神所给予的,人不可分开!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了。(新郎照办)
程序完毕,新人与家人朋友照相,我们也和老张一起与新人合了影。
老伴说:女儿是老爸前世的情人。这JESSICA前世今生都和TONY脿上了,也不知老TONY把养了二十多年的宝贝托付给小TONY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3. 喜庆婚宴
晚上5:30,婚宴在俏江南饭店举行,我们那桌来自五个家庭,竟然都是相识。有四个是学生家长,另一家是当年一起移民的同乡。所以气氛相当轻松,同桌四个酒鬼,轻松喝下一瓶白酒,席间我们还一再说着酒话:“老张要是在这,我们一定把他整到桌子底下去。”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个不可完成的任务,因为老张在莫斯科那些年是用酒精泡出来的。
席间,新郎新娘分别致辞。当新娘感恩父母痛哭流涕的时候,我不知怎地也跟着流泪。是我触景生情?是我没女儿妒忌?不知道,反正我是没控制住。
想当初老张告诉我这丫头处对象了;这丫头去基督城了;这丫头回奥克兰了。随着老张的介绍,我在关注着她成长的一步,一步。她长大了,不再是老张两口羽翼下的小鸟了。她飞了,飞的很高而且和她的爱人飞在一起。新娘已经泣不成声,不知此刻老张这家伙能有多坚强,我虽努力掩饰但眼框还是模糊的一踏糊涂。
没想到老张的朋友圈与我有这么大的交集,同桌酒友R先生就是我N年前的学生家长,曾经的风云人物。想当年他雄心勃勃,大办教育,幻想用自己的绵薄之力扛起民族教育的大旗。结果触动了集权者垄断教育的神经,一夜间以下发“文件”的中国式手段,斩断资金链,让12所他倾全力操办的学校,一夜间停摆关门。好在关键时刻R先生全身而退,来到南天边的岛国与我等渔翁、农夫、开诊所教算数的个体户为伍,做起真正的世外神仙。
R先生说他也喜爱户外活动,每天坚持跑步5000米,登山徒步旅行都是行家里手。我们很自然地邀请他们夫妇来参加我们的驴友队。
一瓶酒喝的差不多了,迷迷糊糊论起年龄。我对R先生说,今天酒桌上该是我年龄最大吧?R先生马上亮出生辰八字表明他是老大,没曾想邻座那位一头黑发的“老兄”笑道:你们和我都不能比,我和你们差出两个年代,我73了。举座皆惊,纷纷讨教头发是否染过,结果一头天然黑发更让大家目瞪口呆。我坚定了一个信念:在我们岛国仙民圈里,以貌相取人者,误也。
第一次参加西式婚礼,感触很多。
在此祝福老丈人早日荣升姥爷。祝福小两口幸福、幸福、永远幸福!
2014.3.3.有感而发於奥克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