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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两个“世界”的对话(一)

(2014-05-19 14:50:22) 下一个
引子
1632年伽利略出版了他的不朽名著《关于托勒密和哥白尼两个世界体系的对话》。书中,他采用三个人对话的形式,就两种宇宙体系作了四天的谈话。
第一天,讨论了亚里士多德关于天体的组成与性质完全不同于地球的理论,用大量天文观察事实,证明了亚氏的观点是错误的。
第二天,论证了地球的周日运动,运用他所提出的相对性原理,给出关于地球自转的简洁数学说明。
第三天讨论了地球的周年运动。第四天讨论了潮汐运动。
纵观人类文明的发展,代表传统思维体系的所谓旧世界与代表“当代”思维体系的所谓新世界,随时都在碰撞,但随时又在对话。我们可以在两个世界的不断碰撞中发现他们的差异,在他们持续的对话中发现社会进步的轨迹。伽利略在书中所揭示的“碰撞”和“对话”,是有史以来人类第一次对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进行系统的、科学哲学的批判,其意义是划时代的。
三百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也遇到了同样的,两个世界的碰橦问题。在家庭、学校、社会,尤其在移民社会。受传统东方文化教育的家长与现代西方文化熏陶出来的学生,展开了一场全面、立体、旷日持久且分不出胜负的“战争”。
作为一名教师,作为一名有机会深入接触学生和家长的家庭教师,每每与学生促膝相对,看着一周七天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排满满的时间表;听着那变声期特有的,如泣般地诉说。每每与家长把盏论茶,倾听他们对抚育子女的辛酸回忆;教育子女的庞大规划及望子成龙的美好憧憬,我的心会隐隐作痛。能同时接受来自两个世界的信息,是我的荣幸,但除了倾听之外,能在两个世界之间搭桥,让两种观念融汇,进而求得共、进步,也自然的成了我的责任。
借大师的模式,我也设计了三个人物:妈妈,儿子和老师。妈妈和儿子代表两个世界,老师是中立的倾听人,他努力地让两个世界对话沟通并由衷地希望妈妈的世界能与时共进,孩子的世界能少一些激进多一点中庸。他尽可能地以科学的方法去评断两种观点,去缓冲两个世界的对立。
 
第一天:关于“电脑”的对话
妈妈:电脑、网络是时代的产物,我们都离不开它。我也在电脑上写文章,理财;在网络上购物,读新闻,聊天。但我从来没耽误了接送孩子,虽然偶尔忘了做饭。
孩子:电脑是我最好的伙伴,它告诉我这个世界的一切。很多想知道但又不可能从妈妈那里知道的秘密,它都毫无保留地告诉我。电脑也是我与学校沟通的工具,很多信息,包括很多家庭作业,老师都是放在网站上的。我们写的论文,也是通过网络发给老师的。
老师:电脑是人类的帮手伙伴,这是共识。妈妈和孩子有自己的电脑,就像有自己的衣物一样平常。它构建了我们与世界沟通的平台,提供了储存私人情感的空间。毫不夸张地说,今天没了电脑没了网络,我们将不能与世界同步。
妈妈:电脑游戏,万恶的电脑游戏,它腐蚀了一代人,害了一代学生,尤其是男学生。我们家那位,让他写功课,不超过一个小时,就会喊累,可玩起游戏,他会像疯子一样,不吃不喝不睡。我实在是不明白,在那个虚拟的世界,几个动画小人,竟能让这么多孩子为之疯狂。
孩子:我也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对游戏这么大的仇恨。我承认我很着迷。在那个虚拟的世界里,它能让我拿起各种武器去战胜恶魔;它能让我组织起千军万马,去攻城略地;它能让我的想象力发挥到极致。每每遇到强大的对手,我会绞尽脑汁谋划策略,与他决一死战。这种刺激是现实生活中没有的。
老师:我也是个家长,我曾经没收过儿子的电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然说,“一想到没了电脑,放学后就不愿回家。活着真没意思。”于是乎,在一个冷风凄凄的冬夜,趁我熟睡之际,他步行近一个小时,去网吧疯狂。小男学生啊,大男学生,我从教近30年,亲眼目睹了你们的衰退,我由衷地为你们感叹。目前,男学生的学习成绩普遍低于女学生已演变成一个世界性问题。10年来,中国高考状元中男生的比例已由66.2%下降至39.7%。我昔日的同事曾无奈的对我说,他已经连续三届没招到男研究生了。而美国媒体甚至断言:“女学生在学习方面似乎建立了一个罗马帝国,而男学生则像古希腊一样日趋衰败”。
我明白,任何人都无力扭转乾坤,都不可能让中国的男孩,美国的男孩一夜间觉醒。但我们应当反思,为什么不能让我们的教科书象网络游戏一样吸引人。为什么不能设计一个虚拟的空间,让男孩子们的聪明才智得以发挥,把撒野的精力倾注到科学的创意中来。
妈妈: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每天我会让他玩半小时,周末玩一小时。假期玩的更多一些。可他每次都违规。不得已,只能采取强硬措施。和老师的方法类似,平时他的电脑是不可以开机的。
孩子:你们真的不懂,我们今天玩的是网络游戏,成员来自不同国家,凑到一起很不容易。再说你一个人走了,整个团队就完了。我不要求每天玩,但能不能让我一星期玩一次痛快的。
老师:为什么不能?有劳,有逸,有张,有弛,我看可以。但需要找一个合适的区间,讨论一个能让双方接受到尺度。
妈妈:绝对不行。你让他痛快,他就会放肆。一天尽兴,几天不精神。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这种有规模,有组织,有对手的游戏,牵扯太多精力,浪费太多时间。必须停止!
孩子:这是霸权!这是独裁!总是把我们当小孩,不跟我们认真地讨论问题,把你们“自以为是”的东西强加于人。学校的老师,教会的牧师从来不这样。再说,妈妈也在网上混。妈妈的网友已经过百了。
老师:网络游戏已成为一种产业。电子竞技已成为一种运动,据说还要申奥。现在的男孩儿凑到一起,如果不懂游戏的语言,他会孤单,会成为另类。所以,过激的手段不可取,但不加限制的纵容也不可行。有自制力的孩子都是相似的,玩游戏上瘾的孩子却各有各的不同,故很难制定一套固定的方法去约束他们。你关他的电脑,他还有iphone, ipad;你锁定所有硬件,他还有朋友,社会上还有网吧。所以,行之有效的办法还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讲一个真实的故事,也许有说服力。有一位爸爸在原居地工作,妈妈带着三个孩子在这边读书。除了送孩子上下学,补习,锻炼。在家的时候,妈妈总是和三个孩子坐在同一张桌旁。孩子做功课,妈妈在读书。孩子做自己的功课,妈妈读自己的书。日复一日,妈妈陪着孩子读书,成了全家的习惯。我曾经问过这位妈妈,你是怎样做到持之以恒的。难道没有你喜欢的电视节目,没有朋友可以聊天,煲电话粥吗?她回答的很坦然,“孩子不在家的时候做自己的事”。“孩子大了,还能听你的吗?我又问。“老师不是都看到了吗?我的孩子乖。”她回答的仍然很平淡。我无语了,每个家长都头痛的问题,她却处理的这么简单。
 
第二天:关于“爱好”的对话
妈妈:我小的时候,想学钢琴,想学跳舞,但没有条件。今天我的孩子学的东西一定不要比别的孩子少,“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听说入读哈佛这类世界名牌,没有文体特长是不行的。
孩子:晒晒我的时间表。周一到周五我不得闲,周末也不让休息。数学,物理,生物,化学,英文。每科都有辅导老师。还要学小提琴,钢琴,游泳,打篮球。
老师:爱好,有“爱”才能“好”。花那么多钱,费那么多时间,学那么多课外的才艺,对一个精力和兴趣有限的teenager真的必要吗?面面俱到真的能学好吗?起跑线的“台阶”到底有多高。除了优秀的成绩以外,入读名校究竟有什么其它额外的要求?为回答这个问题,哈佛大学的校长曾经举办过一个家长会,让已经入读哈佛的学生家长和正欲报名读哈佛的家长交流心得。成功家长介绍的经验五花八门,有各种才艺的;有社会工作出色的;有舍己救人的;有发明创造的,......其他听众都蒙了,因为这些经验大多不可复制,于是大家把目光转向校长,让他发表见解。他沉思了一会儿,回答了一个词:“commitment --“执着”。他说,每当他面谈报名者时,都会让学生举出一个例子,“在过去的十几年,你曾执着地干了什么事”。研究表明,许多科学史上的伟人以及近代诺贝尔奖的得主,其性格、谈吐、家庭背景和研究领域都不一样,但有一个特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执着”。哥白尼花费14年的时间用肉眼观测星体的相对运动;法拉第花费十年时间做电磁感应实验;伽利略的这本书也花费了他整整六年的时间。“执着”是成功的朋友,“执着”是失败的敌人。
妈妈:太棒了,这正是我想说的。执着、努力事竟成。再说他比原居地的同龄孩子轻松多了。即使在这里的孩子也不一样,朋友家的小孩,钢琴过八级,还是市青年爱乐乐团小提琴手,在学校各科成绩都是优秀。我的孩子哪里比别人差?为什么要比别人差?他要是也能执着地学一样才艺,肯定能成功。
孩子:最讨厌妈妈们比小孩了。我很累,很烦。学这么多东西,没有我喜欢的。钢琴,小提琴我也能过八级,但我不想搞音乐,也成不了音乐家。我喜欢打篮球,踢足球,但身体素质决定我成不了球星。我不喜欢的东西,不可能执着地去追求,所有这些都是给妈妈学的。
老师:“比较”是认识对象间相同点或相异点的逻辑方法。它可以在异类对象之间进行,也可以在同类对象之间进行,还可以在同一对象的不同方面,不同部分之间进行。在教育孩子的过程中,可以把它变成一种有目的有计划的认识活动。但比较必须在同一关系下进行,必须选择与制定精确的,稳定的比较标准,在不同的对象中探求相同点;在相同的对象中探求相异点(参见:张巨青主编《科学逻辑》)。妈妈的比较对象是“友人的小孩”,相同点是:年龄相当,家庭背景相同,所以他们应该一样。但比较一下相异点却不难发现,除性别不同,性格不同以外,两个孩子对同一问题的悟性和坚持同一理念的韧性也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成年人,一个家长对待自己时,往往“以己之长量他人之短”;对待孩子时,却反其道而行之。这两个孩子我都认识,也可以给出比较的另一方面。英文写作,他得到全年级最高分,而她就稍逊;打羽毛球,他是校队选手,而她却平平。
妈妈:我没想让他成为音乐家,球星。技多不压人,说不定哪天他所学的哪种技能就会帮到他。古今中外,许多成功的大人物,都是无意中成功的。现在不喜欢没关系,慢慢练,说不定哪天就喜欢了。还是那句话,“执着”就会成功。没有一定的引导,没有一定的约束,他不可能发现自己的“爱好”。
孩子:天哪,地啊,妈妈咪呀。说得太轻松了!“慢慢练”?我付出的是青春,我消耗的是一生中最灿烂的几道年轮。那些大人物无意中成功的故事,都是后人编出来糊弄小孩的。没有兴趣,怎么慢慢练?没有爱好,哪来的“执着”?
老师:介绍几个事例,也许能说明点问题。一位爸爸为使女儿能进国家青年高尔夫球队,让老婆照顾自家的生意,自己成了女儿的专职球童,全天候陪女儿,满世界打比赛。现在,女儿的成绩达到同年龄组国家排名前20,学习成绩也不错。她的目标就是以高尔夫的成绩帮助她进哈佛或相应的名校。另一位爸爸陪儿子满世界打网球,少年时成绩优秀。打入青年组就出现了体能的问题,成绩在徘徊。他的学业很好,目标也是进常春藤联盟。
现在的孩子有点特长是很正常的。但学什么学多少值得讨论。孩子的“爱”与“好”是需要耐心和时间去慢慢发现的。强加给他们的,定会有副作用。某项技能若能专业化,或有相当成就,需要很大的投入,同时也要承担太多的风险。这两位爸爸的过人之处并不是花费金钱的多少,而是一种牺牲自我,非常人所能及的境界。KIWI家长在这方面也有很多成功经验。一般地说,他们允许孩子随心所欲地学,不求结果地练。一旦发现孩子的特长所在,他们也会不遗余力的去支持。
 
第三天:关于“优秀”的对话
妈妈:孩子的爸爸很优秀。毕业于名牌大学,就业于著名大公司,创业成功于而立之年。有其父必须有其子。现在条件这么好,一定要青出于蓝胜于蓝。
孩子:我很崇拜爸爸,但我不是他,没生活在那个年代,不可能吃那么多苦。再说那时竞争也没有现在这么激烈,我不可能比爸爸优秀。
老师:什么是优秀,怎样定义优秀?知识界的精英,商界的翘楚,运动场上的冠军,都是公认的优秀。但除了这些皎皎者,一个远近闻名的修车技师,一个为了孩子牺牲自我的妈妈,一个有口皆碑的好厨师,一个救人于火海的消防员,是不是也可称为优秀。天生我材必有用,为什么要按某个特定的模式,去塑造不同的人呢?优秀和快乐是不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呢?
妈妈:和他同校的一位学姐,也是老师的学生。弹钢琴可以做老师,学数学可以做家教,拉小提琴可以开独奏音乐会。每周到养老院做义工,考试几乎都是满分…
孩子:怎么能和她比?她是个天才。不管什么科目不用太多时间就可以学好。连老师都说,她是我们学校十几年来最强的。
老师:大致可以把人分为两类,一类是天才,一类是正常人。天才经过努力或花费较少的时间,就可以达到“优秀”。正常人经过努力,可以成为人才,非常的努力,才能达到“优秀”。“曹植称象”,“高斯算数”,“司马光砸缸”这些故事说明有些人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而牛顿,爱因斯坦,少年时期却很一般。所以,不能做简单的类比。
妈妈:他小时候也很棒。三岁时就能背唐诗,唱英文儿歌。七岁时的画作就参加过原居地市里的少儿画展。小学时参加过数学竞赛,而且拿了大奖。移居国外压力小了野性大了,越来越不听话了。最受不了的是他竟然陶醉于平庸,满足于现状。
孩子:小时候的把戏都是妈妈导演的,没什么了不起。将来我的小孩,肯定不学那些无聊的玩艺儿。我要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我想自主地支配自己的业余时间。也不一定都耗在电脑上,我可能做一些喜欢的健身运动,也可能参加一些公益活动。我很喜欢做木工,铁工,画漫画,写文章。我也喜欢开车,开飞机。
老师:妈妈在这里成功地运用了“类比”的推理方法,把不同的两类对象进行比较。爸爸很优秀;邻家的孩子很优秀;你小时候很优秀;......你是爸爸的儿子;你是邻家小孩的同龄人;你从自己的小时候走过来,所以,“你现在应该优秀”。妈妈由此得出的结论,是或然的还是必然的,无需过多地讨论,但妈妈在认识上的进步是不容置疑的。她已经摆脱了单一的,简单“比小孩”的模式,全方位的选取类比对象。纵向比小时候,横向比爸爸,比邻居,并发现比较对象的共有属性进而推演出自己的结论。
妈妈:老师把我神化了,我没那么理性,也不懂什么方法,我说的都是事实。
孩子:妈妈的故事是真的,但妈妈的结论是强加于人的。我的好多洋人同学也很棒,但他们都很happy,因为没人逼他们做自己不乐意做的事。
老师:一般地说,西方人在教育方面表现更多的是对孩子的尊重。有一位KIWI家长,住在有一线海景的房子里。但他既不是医生,也不是律师,他只是个电工。儿子在学校参加了帆船队,在社区参加了足球队。现在要求学数学,他就把儿子送来了。儿子想学什么他都支持,但他想让儿子学什么,一定和儿子商量。是什么材料他不介意,能成就点什么全靠自己努力。奥巴马最近在很多公开场合一再褒奖中国的中学教育,激励美国学生进步。但我们自己明白,从小学就进行“奥林匹克数学”专项训练。层层选拔,到中学时再挑出几个专业选手和他国的中学生比赛,取得点成绩,拿几块金牌算不了什么。别被奥巴马忽悠了,等我们的科学家拿诺贝尔奖成为常态之时,才是我们傲视群雄之日。
现在的孩子太累。家长给他们的寄托太大,为他们树立的榜样太多。需要他们学习的知识在不断地膨胀。我上大学的时候,经常为自己会微积分而沾沾自喜,而今天解微分方程已经是中学生的普通习题了。再加之电脑手机的普及和信息社会的太多诱惑,他们的精力被稀释了,注意力被分散了。所以该给他们更多的理解,少灌输一点经我们修饰过的“优秀”理念。首先让他们身体健康,心理健康。然后再亦步亦趋地,去攀爬科学的山坡,艺术的山坡或者其他理想的山坡。爬到那个山头,就看他的能力和造化了。
第四天:关于“前途”的对话
妈妈:孩子的爸是医生。他也必须成为医生。至少也应该学生物工程。
孩子:爸爸太辛苦,太累,承受的压力太大了。现在医生和患者的关系,太难处了。我不想当医生。我想学ART,我想成为艺术家。
老师:很多学生都不知道自己该学什么,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追求,应该鼓励。
妈妈:想搞艺术。怎么可能,他没这个天赋。艺术家不是谁都可以做的。饥一顿,饱一顿的艺术家不在少数。实在点,别做梦。
孩子:“实在”是什么?“实在”就是满足妈妈的虚荣。我可以考虑将来做什么,我会找到一个实在的行当,但选择必须是我喜欢的。
老师:年轻人应该做梦。有梦才有追求,才有理想。即便有些轻狂,不妨让生活来教育他。让年轻人走自己的路,我们可以做参谋。有时我们应当理解甚至容忍年轻人的失败。相信他们会从失败的泥坑里爬起来,弹掉灰尘,继续向前走。
妈妈:想不通,气死我了。一个家庭两地分居,我放弃了原居地理想的工作到这里陪读。近十年的光阴都消耗了。我老了,儿子大了。他给我的答案竟然如此荒唐。
孩子:我也想不通。这么简单的道理,妈妈都不懂。我是个有思想有判断能力的人,我要走自己的路,有什么不对。
老师:曾经有一位年轻朋友找到我并对我说:“老师,我要读工程系,您教我学数学,物理。”我的回答当然是“没问题。”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逻辑推理不是他的强项,因为他的思维是跳跃的。我还发现他很善于交际,在语言学习上也很有天赋。除了中文,英文以外,他的日文水平也相当高,还准备学韩文。我坦率地表明了自己的观点,鼓励他发挥自己的特长,不要人云亦云,以为华人只有理工方面的特长。他很高兴,认为老师很理解他,同时又和妈妈做了沟通,准备再认真思考一下,然后决定志向。
妈妈的观念不一定保守,那是几十年的经验之谈,实在而全面。孩子的想法不一定片面,这毕竟是他之所好,他之所爱。有爱有好,对孩子来说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到这个火候,不能拦他,也不用扶他。让孩子走自己的路,摔自己的跟头去争取自己的荣耀。
妈妈:老师在和稀泥。虽然有些道理,但我想不通,也不敢放手让他去试。有一个朋友的孩子今年学一个专业,明年又换一个科系。读了八年大学,至今还没毕业。让他走自己的路,只有摔跟头的份。
老师:和稀泥就是对话,就是沟通。妈妈孩子不应对立,应该妥协。对话求得共存,妥协求得共进。八年还没完成学业的,绝对是个特例。对自己的孩子应该有信心。伽利略从小表现聪颖,17岁时被父亲送入比萨大学学医,但他对医学不感兴趣。由于受到一次数学演讲的启发,开始热衷于数学和物理学的研究。最终成就为人类文明史上第一次在科学实验的基础上融汇贯通了数学、天文学、物理学三门科学的划时代巨人。
孩子:历史上的伟人之所以取得伟大的成就,是因为他们走了一条自己喜欢的路。恳求妈妈让渺小的我向历史的巨人学习。让我走自己喜欢的路,我一定不辜负妈妈的寄托。我一定让妈妈为我骄傲。
妈妈:这是真的吗?我有没有听错。若果真如此,我还能说什么呢?
老师:千真万确。我相信,这真是他的发自心底的感受;我相信,这也是我们对话的成果;我相信,将来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会为他的成就而举杯。
十几年前,我的一位学生,考大学时选择了物理专业。爸爸不同意,就和他一起找老师商量。我问他:“你的成绩很好,学工程,读医科都有条件,为什么学纯理科呢?这条路很窄,很难”。他很坚定地回答:“很难,我知道,前途如何我也管不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我喜欢”。于是乎,他毅然决然地走了下去。不久前,他爸爸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他选物理专业是选对了!因为他在悉尼大学读博士期间,在材料科学领域取得了傲人的成绩,为此澳洲国家电视台为他做了一期专题节目。美国、法国的几个国家级权威机构,都已经向他发出了合作的邀请。
妈妈:太感人了,我真的,真的希望,我的儿子也会有这么一天。
孩子:请老师为我作证,请妈妈放心。我要走自己的路,去创造属于自己的荣耀。
老师:穿越历史,再和一次稀泥。托勒密关于天体的理论,也是当时科学的权威论断。只是由于观测水平的限制,不得已给出一个数学上极为繁复的模型。伽利略也并非纯粹“批判”。他只是认为,上帝创造的这个世界,不可能这么复杂。应该给出新的科学哲学意义上的重新解释。伽利略的新世界也并非完全正确,他的关于潮汐现象的理论解释就是错的。新旧两个世界观念不同,但他们都是科学。都在努力地揭示天体的秘密。所以他们可以对话。
妈妈的世界保守却充满爱,儿子的世界激进却充满朝气。碰撞是不可避免的、长期的,所以对话也应是随机的,持久的。在这持之以恒的对话中,我愿意搭一座桥,做永远的倾听者。
 
2011623,草稿。201181日,初稿於奥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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