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何处无芳草

柳暗花明

这是草长莺飞的时节，杨柳垂着长长的丝绦，飘逸在风中。花儿绽开了久违的笑容，五颜六色的风筝在天上逆风飞扬。

“五一”长假，桑柔坐火车回家休息，每次她需要放松的时候，家都是她温暖的港湾。

小时候春游前，妈妈最喜欢给她做花卷当干粮。当满屋都飘着麦香和肉香的时候，桑柔的心情也打开了。妈妈一边哼歌一边做饭，她高兴地手舞足蹈。“妈妈亲手做的花卷是世界上最好的美食。”她喜逐颜开的话语，让妈妈十分感动。

听说桑柔要回来，吴悠立刻到街上割了五花肉，买了香葱，还买了高强粉，打算给桑柔做她最爱吃的花卷。

妈妈用温水把酵母化开，里面放了一勺糖帮助发酵，一边搅动，一边和女儿拉家常。女儿头发变得非常浓密，长长的秀发已经齐腰了。小时候，因为收拾头发太费时，奶奶曾经给桑柔剪断过一次长发，桑柔难过了很多天。从那以后，她宁愿让女儿用一根皮筋随意扎一下，也不再剪她的头发，好在头发越长就越好看，显得秀美飘逸。女儿的脸上有青春痘，因为天天锻炼身体，反倒让人感到青春的气息。

“桑柔，学校里还好吧。”吴悠问。

“嗯，还行。”桑柔坐在饭桌前，低头看着手机，显得心不在焉。

“和同学老师相处地融洽吗？”吴悠问。

“嗯，还可以。”桑柔划着她的微信群，不紧不慢地回答。她发现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内容，就把手机放在一边，就坐在那里望着窗外。

“有什么有趣的事吗？”吴悠把面倒进盆里，一边和面，一边一点一点地加水。

“没在意。”桑柔说。

“哦”吴悠用力的活着面，她认为面越揉越筋道。为什么做事积极的女儿显得有些消极呢？

“桑柔，洗洗手，帮我活下面好吗？”吴悠问。

“好吧。”女儿十分听话。

妈妈把卷心菜一片片撕下来，又泡好了香菇，女儿最爱吃的素菜，学校食堂里没有，妈妈专门给她解解馋。

妈妈决定自己先讲个有趣的故事，让彼此都开开心。

“我大学念的是工程，就一心想当个工程师，设计机器或者维修机器。没想到毕业分配到了机关，负责科技文献。刚开始时，有些生疏。有一篇文章是关于木材选购的，我很好奇，于是专门跑到木材市场，把所有的木材型号，规格，价格，用途全都背了下来，编辑文章的时候就有了基本的知识。后来，科室调整，我又调到了材料科，专门负责进货。别人都不愿常年出差在外。我却跑遍了大江南北，品尝了各地小吃，领略了各地的风土人情，学会了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真的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妈妈一边说，一边笑。

桑柔嘴角慢慢翘了起来。她的脸色变得柔和了许多，她记得妈妈虽然经常出差在外，可是每次出差都给她带回各地的特产。北京的六必居酱菜，杭州的精美的发梳，青岛的贝壳雕刻。这些祖国各地的小物件让她对旅游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外面的世界也有很多精彩之处。

她的面越活越光，手上也没有了黏在一起的面。

妈妈看了以后，高兴地对她说：“让面醒一个小时，我们到公园走走。”

路上，桑柔给妈妈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教育部长来学校视察。学校把各个院系的毕业生分成两组，成绩优秀的同学到大礼堂听报告，看汇报演出。成绩普通的同学到操场看大屏幕上的汇报演出。我坐在操场的小板凳上，本来有点沮丧，觉得自己不够优秀。谁知夜幕降临时，天上繁星闪烁，操场四周虫叫声此起彼伏，同学们悠闲自得地悄声谈话，大屏幕的内容也变成了露天电影。想到礼堂里正襟危坐的观众们，时而循规蹈矩地鼓掌，时而鸦雀无声地看表演，感觉自己的处境惬意得多，也有趣的多。心情一下变得非常好。”

桑柔咯咯地笑着，妈妈也哈哈大笑，真的没想到，谁得到的更多？

她们来到了花园，碧空下，春天的花园里处处生机勃勃。 娇艳的鲜花和默默无闻的碧草，鸟儿在欢歌，蜜蜂在辛勤地采蜜，花香四溢，沁人心脾。玫瑰花有鹅黄色的，像初生的小鹅般柔和；有金黄色的，如王冠的颜色，显得高贵庄重；有深红色的，有思念般一往情深；有粉红色的，如少女的柔情蜜意；有白色的，如誓言一样纯洁高雅；有的白色的花瓣上撒着点点的粉红，如牺牲烈士的鲜血。

桑柔想起了妈妈的话：“我们今天的幸福是无数先烈用生命换取来的，所以要珍惜，要幸福，一定要活得明朗。”

她仔细看了那些斑斑点点粉红的玫瑰花，不觉地在心里给她们起了名字叫：“欢颜。”

一簇带着深红边缘的白玫瑰攀附在拱门之上，玫瑰百里透红，显得与众不同。红色像是玛瑙，白色如同象牙。桑柔和妈妈站在玫瑰架下，她眉清目秀，身材挺拔，显得楚楚动人；岁月给妈妈了一份从容和智慧，使她神采奕奕。

母女两人一边赏花，一边谈着内心美好的感受：“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美丽的三色堇有三片花瓣，外围是深紫色，里面是淡紫色。一片压一片，还有“飞花轻如梦”的桔梗花，没有玫瑰那样的色泽凝重的花瓣，可是显得轻巧活泼。

国色天香的牡丹，一层层的花瓣重重叠叠，颜色浓烈奔放像是国画中的重重渲染，一遍遍的任由天工精心渲染，最后花色纯正，显得富丽堂皇，艳压群芳。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满园的春色，繁花似锦却抵不过牡丹的一枝独秀。如碗口一样大的花朵，把枝条都压弯了。叶子像是深绿的鹅掌，黄黄的花蕊引得蜜蜂嗡嗡穿梭，一年中花期只有短短几天，却惊艳到足以让人过目难忘。

黄牡丹是姚黄，紫牡丹是魏紫，他们是花王和皇后，从唐代起就有：“洛阳牡丹甲天下”的盛誉。现在绿牡丹也培育出来了，有“乌龙卧墨池”的稀有品种。

在万紫千红中，白牡丹显得尤为素雅。“素以为绚也。”吴悠脱口而出。

桑柔心里灵犀，不禁莞尔：“绘事后素，礼以为绚亦。”

妈妈由衷赞叹到：“你真了不起。”这是《论语》中的名篇，是说洁白才有灿烂，纯洁的心底才会有敬意。

桑柔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当不了律师，法学院不就白上了吗？”

妈妈找到一张长椅，母女两个人坐下来谈心。

桑柔告诉妈妈，律考没有通过，投了几份简历，可是律所都不招人。

“如果没有和同学出去郊游，如果没有参加聚会就好了。”桑柔性格很温和，同学相邀就一定会参加，即使律考迫在眉睫，她也拉不下面子拒绝。现在她很后悔。

“即使不参加聚会，你不是很多科目都没有学过吗？”妈妈问。她认为只要基本功扎实，适当的调节也不算过分。

桑柔连暑假都没有回家，就是为了准备律考，所以妈妈认为桑柔是足够的努力。

“是啊，我的分数和预想的差不多。”桑柔豁然开朗说：“如果再多学一些新的科目，考试成绩一定会提高的。”

“其实，即使没有做成律师，人生还是有很多道路可以走的。”妈妈从来没有认为只要达到一个目标，就能获得终身的幸福。

“为什么律所没要你？”妈妈问。

“他们不招新人。”桑柔说。

“这就不能怪你了。”妈妈安慰她说。

桑柔感到释然，虽然没有进入律所，这只是机会问题。

“你这学期在做什么呢？”妈妈问。

“我在做毕设，同时自己找了一家实习单位实习。”桑柔告诉妈妈，自己找了一家事业单位的法律部门实习，一星期只用见一次导师，汇报一下进度就可以。

妈妈很欣慰，毕竟女儿很上进。她问桑柔：“为什么这家实习单位不要求律师资格证呢？”

“他们做的是法律翻译。”桑柔回答说。

“什么内容呢？”妈妈问。

“日语翻译成了英语，英语再翻译成汉语，是关于日本公司法。”桑柔回答。

“谁会想到你的大学英语会用来翻译法律呢？”妈妈问。

“我真的没想到，学校里所学的科目真的都很有用处。”桑柔若有所思。

“这么说，学习法律的将来的用途也很广呀。”妈妈意味深长地说。

“可是我的理想是做一个律师。”桑柔回答。她的眼圈有点红了，起早贪黑的勤奋读书，她以为自己的寒窗苦读终于有了结果。结果天不遂人愿，她觉得梦想落空的现实十分的渺茫。

“你的毕设内容是什么呢？”妈妈话锋一转，继续问桑柔。

“关于法律职业道德的培养。”桑柔说。

“这是哪方面的法律？”妈妈不解地问。

“法理学。”桑柔说。

“教授法理学的老师给你的印象怎么样？”妈妈问。

“教授学问精深，北大毕业在国外留过学。”桑柔回答。

“当个大学教授也不错呀。”妈妈说。

“可是，我没有考研，也没有出国留学的经历，怎么能在大学里教书呢？”桑柔有一种仰之弥坚的感觉，她敬佩老师的才学。可是对于自己好像一种站在山脚下，看不到山顶的感觉。

妈妈终于明白了，桑柔认为，考过律考就可以进入律师行业，这就是一条她可以走的康庄大道，其他的道路也许过于高远。

妈妈没有再说什么，她大学的理想是做发明家，但是她没有分配在第一线，反倒是各种工作都服从分配，一次次从头学起，一天天走向成熟。

也许人生不会有一蹴而就的成功吧。

但是人生也不会有一败涂地的挫折吧。仅仅是一次律考，而且成绩又那么接近。

“如果不能留京，你回到家乡怎么样？”妈妈又问。

“不知道。”桑柔回答。

很多同学上大学就是为了在北上广工作生活，体会一下大都会的时代气息。而她如果到了内陆城市，是不是就局限了未来的发展呢？

可是未来到底是怎么样的？

除了事业，她的人生还有什么别的追求吗？

做学生的时候，她只想着如何把习学好。现在快到毕业了，她才发现，工作，爱情，家庭，亲朋好友，仿佛都在向她招手，她有“墨子见岐(同‘歧’)道而哭之。”的迷失感。

她感到有点手足无措，甚至为逝去的年华感到惋惜，感到自己无力回天。她有和所有其他学生一样面临毕业季的慌乱。

“我还没准备好就要走上社会了。“她有点失望地对妈妈说。

“谁都不可能充分准备，社会就是临场发挥。”妈妈对她说。只有经历过才有经验，每天都有新的，这就是人生。

“班里过律考的多吗？“妈妈问。

“只听说了三个同学。“桑柔说。

“他们的毕业去向是什么呢？“妈妈问。

“据说两个到基层做法官，一个到证监所工作。”桑柔说。她知道一个同学为了考律考不惜挂科，另一个要到基层去，一个是到工作繁忙的深圳去工作。

妈妈有点难过，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多么希望做一名律师。她报考律考时，有很多新的课程还没有学习。

“桑柔，你当初为什么要做律师呢？”妈妈问。

“为了除恶扬善。”桑柔低头说。

桑柔很爱自己的姑姑。那个每次下地都可以给自己带蚂蚱烤着吃的人，那个每次进城都可以带韭菜给自己下面条的人。可是一天飞来横祸，姑父被人砍死，姑姑深受刺激变得神经失常，两个年幼的孩子一夜之间失去了依靠。多年陈冤把姑姑幸福的一家变得贫苦不堪。

姑姑恢复身体以后，天天跑公安局，可是凶手在逃，茫茫人海，在技术不发达的年代，找到真凶如在大海捞针。可是，姑姑不放弃，她只要有空，就搜集线索，报告给公安局。别人介绍对象，她也无暇顾及。她坚持了十多年，孩子从牙牙学语到外地打工，她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亡夫伸张正义。

桑柔非常心疼自己的姑姑，她希望能够帮助她，以及和很多相同处境的人。

“如果抓到凶手，姑姑心情就会好起来。”桑柔十分喜爱的文学，就报考了法学院。

“法律可以帮助弱者和贫苦的人。”桑柔说，她认为做了律师可以帮助姑姑陈冤昭雪。她特别喜欢学习刑法，因为她觉得可以帮助捉住凶手，除恶扬善。

“可是一个律师就能抓住凶手了吗？”妈妈问。

“不能，抓人要靠公安局，而且刑侦系统必须科技化，现在的侦查手段还很落后，单靠公安局的人出差，经费也有限。”桑柔抬起了头。

“所以，我劝你的姑姑，安心过好日子，”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妈妈说。

桑柔知道，父母一直接济着姑姑一家，希望能够帮助他们过上好日子。

“那么，如果你没有过律考，进入公安系统，是不是就可以帮助缉拿凶手了呢？”妈妈问。

“会有帮助，法律系统非常庞大，各个部门协同作战。”桑柔说。

“你有没有订阅相关的杂志和报纸，了解一下现代法制的进展？”妈妈问。

“我有看过一次《法制日报》”平时忙着功课，连杂志也很少看。

“那么新闻媒体对法制建设是不是也有帮助？”妈妈问。

“那时当然，好的报道可以提高全民普法意识。但是，对于没有公布的案件，过多的参与会导致舆论误导。”桑柔说。

她虽然说没有时间，但是《福尔摩斯探案》的电视连续剧，书本她看多很多。她为福尔摩斯的正义感充满了敬意。她学习十分努力，坚持不懈。

现在律考的失败让她感到了人生道路的坎坷。

”那么你的姑姑这么多年都在督促公安机关缉拿真凶，她做的又是什么呢？“妈妈问。

”她要伸张正义。“桑柔说。

”那么她的行为有没有推动法制的进程呢？“妈妈问。

”她也有，希望死者九泉之下得以瞑目。“桑柔说。

”所以，法律交给人的就是每个人都活得理直气壮，得到她应得的，给予他人应有的。“妈妈说。

“我的命运究竟会怎样呢？”这个问题让她感到疲倦。

”只要尽心尽力，每一天都值得感恩与珍惜。“妈妈说。

“妈妈，如果我过不了律考，那我的人生会不会暗淡无光呢？”桑柔问：“这么好的条件都没有利用好，毕业以后工作了，学习机会少了，从事了和法律无关的工作，那所受的教育不就白费了吗？”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听着桑柔的叹息，吴悠不禁十分感慨。

吴悠给桑柔讲了自己求学的故事：“我们这一代老三届求学的道路也十分坎坷，高考遇到了文化大革命，十年过后，重新捡起书本，报考大学。白天在工厂上班，晚上挑灯夜战。“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我已经是三十出头，让人悲喜交加。大学毕业，工作也不是想象的那样。辛勤劳动，抚养子女。人生的经历教会了我感激，活在此刻。生活在家乡，与亲人朋友互相帮助，在工作中不断学习，养儿育女，幸福的感觉伴随着每一天，生活越来越好。苦难是短暂的，一旦下定决心战胜它，它就会成为前进的动力。”

桑柔抬头看看妈妈，虽然历经困难与挑战，可她却活得豁达自在，岁月给她的礼物就是成熟的优雅。

每个年龄都有自己的美好，每个人的成长经历也是国家成长的过程，她也相信努力和善良一定会有回报。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母女两人站起身，她们走到一片姹紫嫣红的花丛前，缤纷的小花在葱茏的绿叶陪衬下显得比画卷更为动人，仿佛人间仙境。吴悠和园丁打招呼。

午休时间到了，园丁告诉吴悠母子她已经在这里劳作25年，从黎明干到日落，研究花的品种，施肥，除草。“月季花很招虫。”吴悠看见一只28星瓢虫正爬在一片月季的叶子上，碧绿叶子的边角也变得黑了。“要养好他们，要仔细的呵护，否则就会荒废。”这株月季已经长了二十多年，花朵硕大，花瓣一片一片圆润饱满，黄的十分皎洁，让人满目生辉。春姑娘一年又一年，把希望带给人间，“今年花比去年红。”园丁说。

“明年花比今年红。”吴悠接口道。园丁笑了，她笑的十分灿烂。”花好人更好。“

桑柔也豁然开朗，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园丁和吴悠谈到了一棵植物怎么从一棵小苗变成了茁壮挺拔的天使。一些月季怎样在经历了病虫害之后，重新开花成长。园丁的心情也常常被美好的景色所感染，大家的互相关心让感受到生活的富足和人情的可贵。

“有了这些花木，我天天都生活在幸福之中。”园丁自豪的说，她内心的喜悦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栽培花木的收获。

“欢迎你们常来看看。”园丁热情好客，母女十分高兴，连声道谢。

回家的路上，桑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释然，花和人一样，都会遇到不幸，但生命的长河是永不停息的。

“天涯何处无芳草，吾心安处即我家。”无论怎样，都要过好每一天。

回到家，肉花卷蒸好，满屋飘香。卷心菜炒蘑菇也味道合适。

“吃到妈妈亲手做的花卷，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桑柔由衷地赞叹道。她又回到了童年无忧无虑的时光，母亲也倍感欣慰。

人生不是遇歧路而哭，而是道路四通八达，带着好心情前行。

当人生处于低谷时，不妨欣赏一下美景，品尝一下美食，苦难都是暂时的，美好却是无处不在的。

桑柔暗下决心，不管今后人生会遇到情况都要从中汲取智慧：“这样的经历给我的智慧就是：船到行尽处，坐看云起时。”

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妈妈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伏尔泰说，人所做的最勇敢的决定，就是愉快过好每一天。不管你将来身处何方，做什么事情，都要做个善良勇敢的人，健康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