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70年前的平安夜Party说起
平安夜(Silent Night),即圣诞前夕(Christmas Eve,12月24日)。
平安夜是圣诞节的一部分。由于中西文化的融合,已成为我们家庭的一个大节日。
平安夜传统上应该是摆设圣诞树的日子。但是,现在我们的圣诞节准备工作在感恩节后已经开始,圣诞树早早已被摆设好,彩灯已经是每天晚上都开亮。
平安夜必不可少的庆祝活动就是聚会Party。家庭成员、亲朋好友团聚在家中,共进丰盛的晚餐,围坐在熊熊燃烧的火炉旁,弹琴唱歌,举办个舞会,叙天伦之乐、亲朋友谊。平安夜是一个幸福、祥和、欢乐的团圆夜,大家一起期待圣诞节的到来。孩子们期待平安夜,圣诞老人会给孩子们准备好礼物放在圣诞树下。
在今年的平安夜来临之际,回顾我70年经历过的平安夜应该很有意思,这里有数不清的亲人、亲戚、友朋的欢乐情感,这里也有风风雨雨的人世沧桑。
现在我们生活在美国这一片欢乐和自由的土地上,对过去的经历还是千万不要忘记,讲给儿孙听听有其必要。
我的回顾是从我有记忆的‘平安夜’开始的。当年我七岁,是现在我有记忆的第一个欢乐平安夜。
那是1948年上海,我母亲的二舅在他康平路的住宅开平安夜Party,我们全家都去了。我母亲的二舅是很洋派的人物,经常在家开Party,还有外国朋友来参加。
那天晚上,来的是四亲八眷,三、四十人吧。一开始,我们几个小孩子是奔进奔出,玩得不亦乐乎。我记得我在花园里踩了一脚泥水,我爸爸还带我回家换鞋子,好在我们住得近,来回路上只要一刻钟。
等到Party正式开始,我们小孩子也都乖乖的排排坐。每个小孩子还都有演出任务。我母亲二舅的女儿,我们叫她阿姨,是指挥和导演。
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小孩子演出了‘耶稣诞生’。先是阿姨给我们讲耶稣诞生的故事,然后分配角色。阿姨还为每个人准备了点道具和服装。
有小孩扮牧羊人,有小孩扮馬利亞,有小孩扮約瑟,有小孩扮耶稣,其余小孩不是扮羊群,就是扮搬家的骆驼。
我姐姐扮馬利亞,叫我扮約瑟,我不干,我就扮羊群了。小孩子的一台戏,也还像模像样,大人都拍手称赞。小孩子表演后是大人的音乐节目。有钢琴、小提琴、唱歌表演。我母亲和三个表姐妹合唱了Silent Night 等歌曲。
吃好西餐后,大家摸彩分礼物。我摸到的礼物是一个漂亮的盒子,里面是一副西洋棋。这副棋我一直很好的保存着,直到文革抄家不知所踪。
这是我的第一个有记忆的平安夜。1949年10月,我母亲的二舅被上门的强盗杀害,他的平安夜Party 是我们不忘的纪念了。
50年代,一切都变化了,上海社会上不再存在平安夜。
父亲去香港了,我外婆和我母亲还是要在家里有一个平安夜的气氛。每年要临近平安夜了,我外婆都去买一盆圣诞红叶放房间里,虽然物资这么困难,到平安夜,我母亲还是做了色拉,炸了猪排过节日。没有圣诞树,我们用花园里的铁树叶和芭蕉叶扎出圣诞树的模样,照样欢欢乐乐。
我外婆1958年过世后,我母亲和我要去香港又不让走。我记得我们二人的1959年的平安夜。当时是所谓自然灾害供应最困难的时候,平安夜的美食是我母亲用香港寄来的面粉做了馒头,用寄来的猪油和白糖夹来吃。
能够有这平安也不容易了。
终于,平安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1966年的平安夜,那完全就是恐怖夜了。当天下午我们得到消息,我们在大场公墓里的所有亲人的坟墓都已经被挖掘。说是破四旧,其实是四乡农民来盗墓取财,连坟墓的石材都抢劫一空。我们去公墓,想尽办法收拾亲人的尸骨。临近夜晚,面对偏地的尸骨,这就是文革中的平安夜。
改革开放了,中国人要过平安夜了。市场上,可以有圣诞节的氛围了。
这几年我们在上海的平安夜有了一些欢乐,有家庭请客,有上饭店,有礼品往来,但是,文革留下的阴影很难抹去。
到美国十年,年年平安夜,年年是平安,欢乐。今年,一个幸福、祥和、欢乐的平安团圆夜马上就要到来。
追求世代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