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男人背後 沈默的賢妻

成功男人背後 沈默的賢妻

暑假過後，許多熱門片隨著學生開學紛紛下檔。嚴肅的片子又將登場，衝刺奧斯卡。女星葛倫克蘿絲（ Glenn Close）這次因為她演的「賢妻」（The Wife），入圍最佳女主角的機會很大。克蘿絲是塊老薑，電視、電影、歌舞劇、舞台劇都涉獵，各獎項也多次提名。她今年七十一歲。

賢妻乎？槍手乎？

「賢妻」引起我多方聯想：一些投機者會雇人捉刀，去代替考試或交報告；但人有時身不由己，比如白色恐怖的麥卡錫時代 (McCarthyism，籠統算在1940-1950)，好萊塢有多達151名演藝人員上了黑名單。無奈為稻粱謀，有的作了幕後槍手（ghostwriter），借好友、甚至太太具名。「賢妻」虛構的女主角，活在60年代，那年頭排擠女子寫文章，她只好當幽靈寫手，讓丈夫在名利場大出風頭。

瑞典導演比約恩榮格 (Bj?rn Runge) 根據梅格沃立 (Meg Wolitzer) 所著同名小說，格外用心地拍了這部電影。他受訪時強調，人世間的「真相」重於虛名。其實觀眾從開始就嗅到謎底，可是因為各明星的精湛表演，還是被細節吸引。女主角情不自禁的作小三，日後再必須盡賢妻良母的責任，尤其令人同情。

劇情幾乎全發生在密閉的空間裡，迴旋的空間少。譬如臥房、車中、飛機上、旅館前堂、酒會、頒獎大廳?臥房裡老夫求歡，老妻妥協配搭；女兒打電話告知生產喜訊，倆夫妻於旅館房間的僵持化解；床上接電話，先生獲知自己是諾貝爾文學獎主，太太興奮的情緒混著矛盾；她突然要求丈夫，別把自己納入被感謝人之一；飛機上被咄咄問話的作家 (Nathaniel Bone ，Christian Slater，克里斯丁史萊特飾) 干擾 100分鐘的劇情銜接得十分精彩。

葛倫克蘿絲銀幕上的角色個性鮮明：「致命的吸引力」（Fatal Attraction，1987) 和「危險關係」(Dangerous Liaisons，1988) 裏頭的女主角，支配慾都強的不得了；2011年的「變裝男侍」(Albert Nobbs) 中，她化身有性別認同問題的鄉下人。今年推出的「賢妻」裡，她並沒有為母則強；名作家夫婿隨性的拈花惹草，她從來束手無策。她就是委屈作自己，終了還要為死於心臟病發的伴侶保全名位。

鏡頭調度前後呼應，克蘿絲演的女主角瓊（Joan Castleman）夢回當年：她於史密斯大學求知，課餘在餐館打工。本身很有寫作天賦，被凱斯特曼教授（Joseph Castlema，Jonathan Pryce，喬納森普雷斯飾）誘惑，先是替他作幼兒保姆，後來變成他的太太，日後刪改他拙劣的小說，重新打字再寄給出版社。

兒女模糊記得，父母總是關上書房竊竊私語，安撫孩子哭鬧的是爸爸。凱斯特曼的前妻向外人透露：前夫再婚後的寫作技巧突飛猛進；並慶幸有人接收她不快樂的婚姻。這位前妻離婚後拼事業，當了心理醫生；第一任生的女兒經濟無虞，作了牙醫。

觀眾從中找癥結很容易。瓊的笑容後面複雜，第一因為她年輕時，沒有展露鋒芒的機會；再說丈夫1990年後的成就，也可以滿足她的虛榮心。問題是她赴斯德哥爾摩陪著領獎，好像百感交集，對周遭的冠蓋雲集與高貴榮華似乎無感。此片有意前輩提攜後進，倆個新人大有可為：安妮史塔克（Annie Starke）演年輕時代的瓊。戲外她是克蘿絲的女兒，外型、才藝皆像母親，把涉世未深，對前途充滿憧憬的內心，表達地很深刻。另一個明日之星是麥斯艾恩斯（Max Irons），他扮凱斯特曼夫婦的兒子，也醉心文學，可惜自大的父親不鼓勵，偏對兒子澆冷水。

鎂光燈下，儘管受獎的凱斯特曼極力讚美他的賢妻，肯定她的扶持，他才有今天。他或許口是心真，不過他的身體卻屢次背叛她； 而瓊在世人的艷羨下，並不領配偶的這份情。此片葛倫克蘿絲詮釋了另一類女性 – 表面即使風光，她的才華也許反被所處年代埋沒了。

世界周刊9/16/18 #1800 P.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