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良按:最初看到张春桥这个讲话感到十分疑惑,因为30年来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就是张春桥在法庭上始终一言未发,不过仔细阅读就会发现,这的确很像张春桥的讲话。张春桥讲话的历史基点和凝练风格是很难模仿的。或许有人会说,邓小平的讲话更加简练。对!邓小平讲话是简练,张春桥讲话是凝练,简练的讲话容易模仿,凝练的讲话很难模仿。从这个讲话题目和内容看,张春桥事先已经预料到了政敌的胜利和自己的悲剧结局,他却没有像邓小平那样见风转舵,及时投靠对方,而是坐等灭亡的最后降临。在此张春桥的“弱智”和邓小平的“睿智”形成了强烈反差。附件中是邓小平分别给毛主席和华国锋的两封信,给毛主席的那封信导致了邓小平1975年复出,并且不是一般复出,而是党政军大权在握;给华国锋的那封信不仅导致了邓小平再次复出,而且最终还成为第二代领导核心。特别是邓小平给华国锋的那封信,如同致幻剂般让华国锋迅速迷失了自我,洋洋自得地对陈永贵等人说:“我给了邓小平第二次政治生命,邓小平肯定会感激我一辈子”。张春桥一直被指责为是老谋深算的“军师”,既然是老谋深算的军师,就不可能不懂得诸如“屋檐低头”“蝼蚁贪生”这类连低等动物都知道的活命哲学,导致张春桥明知是地狱而仍然前行的,其实是所有历史变革者都难以克服的手段和目的之间二律背反的内在悖论。正是这个历史悖论推动耶稣走上了十字架,推动释迦牟尼苦苦冥想于菩提树下,推动马克思发明了无产阶级专政理论,推动毛泽东发动了文化大革命。如果有人感觉政治话语太复杂,不好理解,就看一下自己身边的日常生活吧,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学者还是市民,那些竞争的胜出者凭借的是什么?是更有道德更有才能?还是更加阴险更加卑鄙?懂得了日常生活中这个现象,也就懂得了历史变革者总是悲剧命运的深刻道理。
我的发言并不是打算在一个即将走向资本主义道路的政权机器前为自己辩护。但既然今天你们还打算维系一个伪善的辩护程序,我不介意在这里和你们安排的旁听者聊几句。
我从来不认为我是纯洁无暇的圣人。这个社会有100条或更多的理由指控我有罪,但正如我预料的,你们指控我的罪名在这100条之外,而且制造的罪名非常不专业。比如说与林彪集团合作。那些为我炮制罪状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次曾和林彪集团一起密谋杀光所谓的“文人集团”,也就是无产阶级继续革命派。或许几十年以后,你们会给自己曾经的同谋翻案,同时继续称我为罪人——我会很高兴你们这样做,因为我耻于让另一个懦弱的反革命集团分享我被走资派打击的光荣……
……你们现在面临一个非常矛盾的问题——毛主席。你们试图继承他的权威,你们试图继续尊他为领袖,你们试图宣称自己和毛泽东的革命路线一脉相承,你们知道甚至不能和逝去的伟人对抗……但你们绝对不同意毛主席建国以来的革命路线,本能地要保护自己官僚机构的特权……
因此我们被推上这个审判台来为毛主席的“错误”负责,我对此既感到光荣,又感到惶恐……我作为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具体执行者之一,断然不敢独占这一理论成果的发明权;但我很乐意看到,我因为这一路线而被审判,这是一个光荣的职责!
我知道,我们其中有人会认罪,会痛哭流涕地忏悔,会声泪俱下地揭发自己和林彪集团的合作……这同样在意料之内……历史总会在恰当的时候甩下一些人,因为他们本来就不配历史赋予他们的责任,更加当不起这份光荣。当然,你们不会因此饶恕这样的人——因为他们的能力限于污辱自己……
就在我被审判、被指责的时候。人民公社正在被解散,独立的工业体系正在瓦解,成千上万的人正在以各种罪名被正式或非正式的法庭判罪、私刑处死。那些联动分子正在迅速的被提升,千百万重新获得权力的大小官僚正快活地让子女联姻,为利益集团补充新的血液……这绝不意外。
而且由于你们窃取了人民几十年积累的工业财富,你们有能力在短期内收买人心……让被蒙蔽的人民一起声讨我们革命派的罪行……
这种小伎俩混得了一时,能混一世吗?慎重的说,或许能吧;如果这“一世”指的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话。
我还不老,在我有生之年,未必能看到你们的灭亡,但我可以看到你们的堕落,看到你们的子孙走向疯狂!看到你们镇压群众,看到你们在群众中埋下另一次革命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