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王富贵走进病房,任盈盈和石涛同时抬头红着眼睛看着他。
这情景让王富贵看来,就是一副情人间难舍难分的模样,老婆告诉石涛她要回美国了?
王富贵的心底渗出了一丝苦涩,十几年前纯真的爱,还是一尘不染?
任盈盈先反应过来,用手抹抹眼睛,站起身说:“老公,检查完了?医生怎么说?”
王富贵回答:“医生说很可能是胃溃疡,化验结果还要等两天。”
“涛哥,这是我先生王富贵。”任盈盈对石涛说。
“你好,石涛,听说你的手术很成功,祝贺你。”王富贵彬彬有礼。
这一刻,王富贵内心毫无芥蒂,诚心诚意。王富贵是俗人,但王富贵有做人的底限,无论任何时候,善良之心不可以因为嫉妒蒙尘。
“你好。”石涛还未从刚才的悲伤中回过神来,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意跟王富贵打招呼。
王富贵同情地看着病床上石涛,心里有些难过。
病魔真是可怕,才几个月的时间,上次见到的霸气十足,意气风发的石涛,瘦骨伶仃,几乎认不出来,只有眉宇间,还残留着几分卓尔不群的傲然。
问候完,两个情敌冷场,互相看着,无话可说。
见此情形,任盈盈抬手看看腕表说:“哎呀,我忘了,中午约了人,再不走来不及了。涛哥,我回头再来看你,我们先走了。”
两人转身欲走,没想到石涛叫住王富贵:“王先生,请等一等。”
石涛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弱,声音好小,王富贵只听到前半句。
王富贵走近病床,迎上石涛深邃的眼睛:“石先生?”
近在咫尺,王富贵能清楚地看到石涛染着血丝的双眸里有酸楚,也有羡慕,更有几分难舍和悲戚。
王富贵想起曾经因为失恋而饱尝煎熬的自己,不忍再睹。
石涛看着王富贵惨淡一笑说:“王先生,盈盈是个好女人,请千万不要辜负她,替我好好照顾她。”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别扭?什么叫“替你”?难道我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女人吗?王富贵暗自腹诽,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不愉快。实际上,面对仍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石涛,王富贵感觉不到任何胜利者的喜悦,而是些许歉意。
爱情这东西很残忍,毫无公平可言。两情相悦或是一厢情愿......注定了有些人交出心后会受伤,会情不由己。
王富贵转身看着任盈盈说:“石先生,请放心,盈盈是我的初恋女友,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亏待她?谢谢你帮我照顾她十几年。”
两个同样骄傲出色的男人,在这一刻,为了他们共同心爱的女人,不能成为朋友,也绝对不会是敌人。
任盈盈睇着王富贵,羞涩地笑笑,温婉动人。
石涛看在眼里,心似乎痛得不能呼吸。
小红的事件发生后,即使后来两个人言归于好,她在他面前的笑脸,眸底总有一抹淡淡的忧伤。今天,石涛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任盈盈对王富贵笑的模样,眸光温暖纯净。看来,她跟他在一起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幸福......石涛暗自攥紧了自己的双拳,艰难地忍受着身体里掠过的阵阵疼痛。
“那就好,我累了,想休息,再见。”石涛黯然地说:
这当然就是逐客令,王富贵伸手揽过任盈盈的肩膀,两人走出了病房,将孤独落寞的石涛留到了身后。
出了病房,心存疑虑的王富贵忍不住问任盈盈说:“老婆,刚才怎么了?你哭了?”
任盈盈躲开王富贵探询的目光,低头看看手表说:“没什么,都是关于涛哥治疗的事情。你今天有什么计划?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依任盈盈对王富贵的了解,王富贵是个隐忍的人,会把不痛快藏在心里,慢慢发酵。
如果她原原本本地告诉王富贵刚才石涛所说的话,估计王富贵会吃不香,睡不着。
王富贵见任盈盈不愿意说,也不想深究。经历过一次失败婚姻的他也明白,有时候夫妻双方给彼此保留一点私人空间,会让婚姻更美满。
任盈盈问王富贵:“老公,我两点有个会议,现在还有两个多小时的空闲,你想去哪儿,我陪你。”
“我们回学校看看吧,然后去海淀图书城那条街上找个饭馆吃午饭,好不好?”任盈盈能主动提出陪自己,王富贵当然很高兴。
“好主意,我也好久没回去了。”任盈盈面带欣喜。
“我去美国前还去看了看我们当年刻字的那棵白杨树,你还记得吗?”王富贵问。
任盈盈温柔地点点头,没有说话,心中却暗潮涌动。
那棵树她当然没忘,只是当年王富贵突然提出分手,那棵树是初恋的伤痕,是留在她心间十几年的伤疤......所以即使她后来回过学校几次,也刻意不去想那棵树,更不要说去看那棵树。
如今,时过境迁,两个人又旧梦重圆,那棵树当然就是意义非凡,是两个人爱情的见证。
王富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泪点特低,总之,看到大学正门,还没下车,王富贵的眼睛已经湿了。还好,任盈盈正吩咐司机1:30来海淀图书城浩瀚楼前接她,没有留意到自己的一举一动。
车一停稳,王富贵迫不及待地下车,抢在司机前面打开了任盈盈的车门,伸手扶着任盈盈下车。
王富贵不顾司机和校门口行人和保安诧异的目光,将任盈盈搂在怀里,抱抱,然后在脸上蜻蜓点水式地吻一下,心满意足。
任盈盈措不及防,红着脸嗔怪道:“傻蛋,司机还在呢,我现在可是威严的总经理。”
司机远远地笑着招招手,识趣地开车走了。
王富贵旁若无人地拉着任盈盈的双手,红着眼圈满含深情地说:“盈盈,这些年每次经过这道门,我都想起当年你哭着跑走的模样,心里好痛......对不起......宝贝,我爱你。”
王富贵说完话,把任盈盈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泪还是没忍住。
任盈盈也感慨万分,当年那一转身,她绝对没想到两人还有今天这一步。老天爷,真是捉弄人,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从前。
任盈盈双手环住王富贵的腰,喃喃地说:“老公,我也爱你,我们永远也不要分离。”
王富贵松开任盈盈,拉起任盈盈的手信心十足地说:“当然!走,去看我们的树去。”
去找树的路上,王富贵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个想念已久的杂粮煎饼果子。
卖饼的大妈熟练地在脸盆大的铁鏊上铺一层薄薄的面糊,面饼成形时打上一个黄白分明的鸡蛋,用竹蜻蜓将鸡蛋摊在面饼上,一圈又一圈,丝丝缕缕,五谷和鸡蛋相逢,一股诱人的香味渐渐地飘了出来。
“多来点香菜和葱花”王富贵说。
“请多搁点辣酱”任盈盈也不甘示弱,边说边俏皮地挑着眉斜睨着王富贵。
挽着任盈盈胳膊的王富贵心动,飞快地啄了一下任盈盈的圆嘟嘟的红唇,摊煎饼的大妈莞尔偷笑,任盈盈娇羞地垂首,空气里溢满了让人沉醉的爱的味道......
白色如纸的大饼,金黄的鸡蛋,酥脆的果子,嫩绿的小葱和香菜,红艳艳的辣酱,赏心悦目,美味可口。
其实,王富贵和任盈盈今天都是白领人士的装扮,两个人在校园拿着草纸包的煎饼边走边吃,还是蛮招眼的。可是,他们并不在乎。
分手十几年后又重新牵手,还有什么好顾忌的?王富贵挽着任盈盈,旁若无人,怀揣着感恩的心,惬意地在阳光下静静地走着,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愉悦。
虽然是暑期,校园里还是人很多,除了青春逼人的学弟学妹,还有许多来自祖国各地的游客。
母校没有了记忆中的宁静......还好,那些古色古香的红楼,那承载记忆的林荫道,那潭浪漫的湖水和荷花,以及镌刻着两人名字和定情日期的白杨树都在......上苍恩赐,爱情如昔。
曾经的海淀图书城那条街上的破旧小吃店已经无影无踪,两人决定在豆花庄吃午饭。
“红油凉粉,夫妻肺片,酒酿汤圆,五更肠粉......”两个人点了将近十种小吃,吃得酣畅淋漓,心满意足。
“还是这些街边小店的东西更合我的胃口,比高级酒店的商务宴会强多了,可惜回来这几个月,我都没机会吃,多亏你回来。”任盈盈的笑脸明艳动人。
“你知道吗?我当年上学饿肚子的时候常常想,等有钱了我要天天吃这些小吃,觉得自己会永远吃不够......谁知后来挣了钱,却没了吃的欲望。人啊,真是没有知足的时候。”王富贵边吃边感叹。
吃饱了的任盈盈微笑着看着坐在对面的王富贵,眼神,纯澈清润,像潭湖水,引诱着王富贵沉溺。
“盈盈,我们前世要修多少缘分才能换來今生的相聚?真是老天爷保佑。王富贵握住任盈盈的手,喃喃地说。
任盈盈没说话,只是笑着探身轻轻地抹去王富贵嘴角沾的一粒芝麻,疼爱写满眼底,王富贵幸福得飘飘然。
这一刻,王富贵确信他在任盈盈心里的地位无人能撼动......多么真实的美好。
曾经,因为爱情,痛彻心扉。还好,两个人都坚守着当初的感情,十几年后又找了回來。
为了此刻的幸福美满,所有的泪水和痛苦都值得。
感谢相遇,感谢重逢,感谢老天爷,两个人能找回原来的爱情相携相扶。
所以,王富贵暗自许愿,不仅要这辈子,还要下辈子,会一心一意地宠爱珍惜身边的女人......
石涛千万别挂了。好歹得对得起盈盈这番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