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王富贵坐在病床边,握着任盈盈苍白柔弱的手,凝视着心爱的女人。
任盈盈的睡颜宁静恬美,却毫无生气。
快七个月了,任盈盈还是没有醒过来,王富贵天天往医院里跑,人,憔悴了不少,眼角额头都添了些皱纹,鬓角也染上了一层霜迹。
“盈盈,贪睡的妞,你睡了这么久,该醒了,醒了就可以抱抱我们的宝贝女儿。”王富贵轻轻地按摩着任盈盈的身体,嘴里唠唠叨叨。
每天,他都会把当天发生的所有事,事无巨细地在她面前说一遍。即使任盈盈没有丝毫反应,但是他相信,她一定能听得到的,一定!
车祸那天,坐在急诊室外,他以为他要永远失去她和女儿了。结果女儿被救了下来,老婆却成了睡美人。这一睡,就睡了半年多。
每天,他都是耐心地给任盈盈擦洗按摩身体,从头到脚,细细致致。
其实,他也雇了物理理疗师和病房看护,理疗师每天都会来病房给任盈盈做保健按摩,而看护大姐也天天会给任盈盈梳洗。但是他不放心,生怕外人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医生说,常年卧床的病人,多按摩肌肉才不会萎缩,所以,王富贵只要有空就给任盈盈做全身按摩。
“妞,你一定要醒过来.....难道你不想看看我们的女儿吗?”王富贵说着说着突然泪崩,呜咽着无法自控。
若时光能倒流,他一定不会像当年那样跟任盈盈提出分手,白白浪费十几年。他要选择跟任盈盈一起面对......他更不会明明知道任盈盈心里想要什么,而是逼着她为爱妥协......假如还有机会?
“盈盈宝贝……求你醒来吧……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盈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王富贵趴在床边泣不成声。
王富贵数落着自己,在忏悔中自责,在自责中后悔,在后悔中心痛难当。
“盈盈,我再也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只要有你就够了,我知道你一定是在生我的气,你醒來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任你处罚,就是请你不要不理我…… 我们还有许多事情沒有一起去完成……你怎么能丢下我和女儿不管?”
沉睡的任盈盈面容毫无生气,他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感受到一点的温度。让王富贵好害怕,害怕她永远也醒不來……
冬去春来,窗外的柳树已抽出嫩芽,王富贵的记忆却在任盈盈闭上眼眸的那一瞬间定格,如此清楚,却又那么遥远。
思绪排山倒海一般袭来,王富贵的脑海里浮现出他们的青葱岁月,那些充满阳光的热恋时光,以及重逢以来恩爱的点点滴滴。任盈盈这个如精灵般的女人,善良,俏皮,干练,温柔,深情......给他的人生带来了无尽的光彩。
这场车祸终于让他明白过来,人的生命有多么脆弱,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若是失去生命,其他真的都是浮云......如果老天爷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只求能跟心爱的人天天在一起,过一份波澜不惊,平平淡淡的生活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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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周末的早晨,任盈盈的母亲都会带上外孙女,到病房里探望任盈盈。石涛也总是在上午十点准时出现在病房里。
“来,喜儿,舅舅抱抱。”石涛一进病房,就伸出双手。
喜儿还不会说话,却热情地回应着,伸出肉呼呼地小手,身子激动地扭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石涛舅舅,经常见面,在小人儿心里,也是可以依赖亲近的人。
喜儿完全继承了任盈盈和王富贵的优点,柔软浓密的头发,柳眉,乌溜溜的大眼睛,白嫩的圆脸,粉嘟嘟的小嘴......
喜儿半岁多了,开始出牙,能够自己坐在椅子上玩耍,扶着她的小腰,也能站起身来。拿到玩具的时候,会翻来覆去地仔细摸摸看看。
喜儿也开始咿呀学语,表达自己的情绪,高兴了会笑,不高兴会哭,兴奋的时候还会发出尖叫。
石涛宠爱地把喜儿抱在怀里,吧唧,在喜儿的小肉脸上美美地亲了一口,可能是石涛的胡子让喜儿觉得有点痒,喜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可爱的小奶牙。
石涛看着喜儿那酷似任盈盈的眉眼,眼里突然涌出无法遏制的泪意。
落泪,是因为心痛,是因为思念心底最深最重最唯一的那个女人。在努力过,争取过,挣扎过之后,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地放手,选择了成全……
此时此刻,经历了心碎,经历了与死神长达半年的搏斗,石涛觉得自己的人生剩下的日子只有责任,失去了爱的能力了,至少不会再像爱任盈盈那样投入,忘我,到最后却成了无望的孤寂。
石涛每次见到喜儿,都爱不释手。而他自己亲生的儿子,已经一岁多了,却没抱过几次。只因为喜儿是他心爱的女人的孩子,他情愿当自己的孩子来疼。如果不能当她的爱人,那么就退而其次当她的哥哥,如果不能守护她,至少可以帮她照顾她的孩子。
“石涛,你看你,怎么就不听话?又乱花钱,给喜儿买了这么多玩具和衣服?光你给她买的穿的用的吃的,都够开个婴儿用品商店了。”任盈盈的妈妈一边整理着石涛拿来的两大袋东西,一边嗔怪道。
“妈,您就别客气,我这条命都是盈妹帮忙救下来的,我给她的女儿买点东西不算什么。”石涛一边说,一边逗弄喜儿。
一旁正给任盈盈按摩脚的王富贵笑笑说:“石涛,我可警告你,别把我女儿给宠坏了。你是不是想把我女儿收买了,好给你儿子做童养媳。”
“那最好不过,喜儿漂亮可爱,我儿子能娶到她是福气。” 石涛看着喜儿,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
王富贵看到女儿活蹦乱跳的模样,不得不感慨生命的神奇,刚出生的喜儿才4斤重,比他手掌大不了多少。可是在姥姥和保姆的精心呵护下,如今长得白白胖胖,十分的讨人喜欢。
看着健康活泼的女儿,王富贵相信,任盈盈虽然沒有醒來,可是有女儿在,她一定能挺过來,她如何能舍得她心心念念的宝贝?
石涛对任盈盈的那份深情厚意王富贵岂能不明白,只是经历生死离别,王富贵看淡了好多东西,内心的豁达自然非同以往。
“富贵,你的工作怎么样?”石涛问王富贵。
“还行,反正是远程上班,时间自由灵活,只要我按时完成任务,公司知道我的情况,从来没为难过我。”王富贵回答。
王富贵回河南探亲前就辞掉了自己原来在硅谷的工作,接受了XX公司的职位。
任盈盈出事后,王富贵以为自己不能去纽约会丢掉这份工作。没想到XX公司看重王富贵是新开发产品原创者的重要作用,许以优厚待遇,所以王富贵虽然没有按原计划管理一个团队,但还是保留工程师职位。
其实,这样的安排对王富贵更好,王富贵不用坐班,又有收入,可以公私兼顾,抽出时间陪伴老婆和女儿。
还好是在北京,有丈母娘和保姆照顾襁褓中的女儿,王富贵轻松很多。若是在美国,王富贵又当爹又当妈的日子会很狼狈。
“石涛,抽空我要请你吃顿饭,谢谢你费心联系医生帮我妈治病。”王富贵说。
“不用,别客气,当初我生病时盈盈从美国赶回来照顾我,现在你照顾盈盈,我帮你照顾你妈,也算是还你们一份恩情,我也怕欠你太多。”石涛笑着推辞。
当时,在病床上的石涛听说任盈盈出车祸后,马上求父亲的老战友出面,动用特权,将任盈盈一家用军用飞机接回北京。
后来,石涛病愈上班后,派司机专车到王富贵老家将王富贵的母亲和姐姐接到北京,安排老太太住院,请专家诊治,直到老太太身体完全康复后,又派人护送回老家。
这两个人,是因为都深深爱着病床上那个昏睡不醒的女人,才尽弃前嫌,只是,这世上,恐怕最难还的就是情债了。
“妈妈妈妈妈......”王喜儿坐在陪护床上玩着石涛新买的玩具,突然嘴里无意识地发出了“妈妈”的音节,众人惊喜。
“喜儿,快叫妈妈醒來……”王富贵激动地将女儿放到了任盈盈的身旁,喜儿肉乎乎的小身子不安分地在妈妈身上乱爬乱蹭,小手上下挥舞着,嘴里又无意识地发出“妈妈妈妈妈”的声音。
喜儿调皮的小身子匍匐着爬到任盈盈身上,柔嫩的手指在任盈盈的脸上摸来摸去,最后索性将掉着口水的小嘴贴到了妈妈脸上。
“宝贝,来亲亲妈妈……”王富贵伸手让喜儿的小脸紧紧贴着妈妈的脸,喜儿兴奋地抱着妈妈乱啃。
“盈盈,女儿在亲你,你感觉到了吗?她会叫妈妈了。”
王富贵激动得喃喃自语,可是,父女俩折腾了半天,任盈盈依然丝毫未动.......三个大人期待的眼神渐渐冷却......看着任盈盈沉静的睡颜,王富贵好绝望,难道女儿你也不想要了吗?
如果她能醒来,他一定会珍惜以后和家人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把她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他不呵护盈盈还不会成植物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