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stalia:情智灵性之翼

卡斯塔里亚,神话中的灵感之泉,生命之源。你赐我以情智灵性,我回报你以词赋诗文。就这样,离开了陆沉的故乡,来到了海外的古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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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中篇小说连载之42)

(2013-10-03 23:31:04) 下一个
狼人(中篇小说连载之42)

               卷三:浮城(续)

当晚,不知什么时候才回到烂尾楼的。那里竟然变得过年似地热闹。楼道里灯光通明,在给每个人分发食物、酒、饮料,外加派放小小的红包。破衣烂衫遮不住大家的红光满面,众人喜气洋洋,嘻嘻哈哈,吵吵嚷嚷,有的因酒精作用甚至手舞足蹈,胡言乱语。从楼下不知哪里拉进来粗大的电缆,连接着灯光照明设备。有一头终端还连着个不小的电视摄像机,有人扛着从面前经过,还有几个身穿黑衣的人员跟着在忙碌。

“怎么回事?电视台和慈善机构来做节目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迎上前来的董帅。

“是凝姐回来了,”他塞给我一听罐装啤酒,一边却例外地皱着眉,匆匆说了几句算回答我的问题,又跑开了。正好,我啪的一声拉开啤酒罐,咕嘟咕嘟一气灌下大半听。

凝姐是老乐刘予涵的养女。他本人没提起过,听大伙传言,如今已出息为红歌星,前段时间和扶植她成名的那个富少订了婚。她早就脱离“黄龙帮”,但一年里总要回来两三次看望老乐和帮里的父老姐妹,同时给大家带来各式各样的礼品,那样的日子就是盛大的节日。如今大婚在即,夫家要求只能回最后一次,以后就绝不来往,再无什么瓜葛。算是最后的告别,所以规模空前。

众声喧哗的此起彼伏里,能分辨出有个脆亮的女声在问候大家,应该就是凝姐。她的声音渐近,来到了我跟前。“这位就是新来的郎六爷?听说常照顾我父亲,谢谢你了!”

董帅不知又从何处钻出来,代我回答了。凝姐摸摸他小脑袋,笑吟吟地看着我。她相当漂亮,属于明媚照人的那种美,衣着并不过分炫耀,也无须过分炫耀。透过面部淡淡的化妆,看来也就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但举止大方矜持,那该是演艺圈的历练造成的。寒暄了几句,她往前走去,继续同每个人打着招呼。看得出,她不仅没有因显贵而鄙弃贫贱,而且待人平等,视同一律。望着她背影,忽然想起她是否知道老乐刘予涵的乐曲手稿。交给她,应当是最好的处置。

关于凝姐,有的说是老乐同班好友的遗孤,同样出生在音乐世家,父母不知何种原因双双亡故了,也有人说是老乐亲生的女儿。后一说法如属实,据年龄推算,应当是他四十岁后才得的千金宝贝。真相究竟如何?始终是个悬疑着的谜。年长一辈可能了解些情况,但他们讳莫如深,后生小辈更在云里雾里。不过叫人意外的是,自从凝姐出名后,老乐反而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不再认这个女儿,每次来都拒而不见,送的东西一概不要。这样反常的事情,凝姐每回来一次,就会引起一场议论。有说老乐不通人情,有说凝姐可怜,也有说老乐是真爱,要凝姐彻底断了和丐帮的联系,一心一意做上流人。

李又隆领着一帮哥们过来了,他们啜饮着罐装啤酒,各人手里还提着些。他明显喝了不少,面皮涨红,打着嗝冒着酒气。但他特地来邀我碰杯,卟卟两声新打开两罐啤酒,将其中之一硬塞到我手里。

“老六!论文化,我没有,论动手,也不行,可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来,我先干为敬!”说毕,他伸直脖子,一口气将一罐啤酒灌进肚里。他手下的兄弟们马上鼓噪起来:“六爷干了!六爷干了!……”

这一幕既意外,又在意料中。不难估摸李又隆的来意,肯定他听到了黑小玫往我摊位跑的流言,怕我和她走得太近,夺了他的机会。果然,在我中间喘了口气,随后也把一罐啤酒吞咽下去后,他又让手下人送上两件崭新包装的衬衫。辞谢推让中间,他反复说的是:“朋友衣,尽管穿,尽管穿!……”我知道这句江湖切口的后半句:“朋友妻,不可欺。”虽然黑小玫同他尚无一星半点的关系,他的想法和做法都惹人好笑,可我不希望让他有任何的误会,所以收下了他送的礼物。转念一想,干脆贴近他耳根,当作知心话悄悄告诉他:我早已结婚,老婆、孩子都在老家,不可能有什么出格的事,请他放心。

“啊?……噢,好好好!……”他立刻容光焕发,像截获了某个重大讯息,但随即又满眼显出狐疑,言不由衷地说:“什么时候把弟妹,不,我该叫嫂子,接过来……当然,这里太差劲——对,你是要回家的,回家,好好好!……来来来,再干一个!”

很清楚,李又隆对我的表态将信将疑。管他呢,这些无聊的人和事。可他的话,又触发了我尽早离开丐帮的冲动……

不知什么时候,楼层变得安静了些。突然隐隐约约传来啼哭声,好奇心驱使我走过去,看到了令人惊异的一幕。凝姐不顾全身上下的名牌服装价值昂贵,就跪伏在老乐楼梯角前的水泥地上,哀哀哭诉。而老乐背对着她,踞坐在那张无腿的旧沙发上,如铁铸一般,一动不动。

“爹,你就转过身,让女儿看你一眼吧……哪怕不叫拍录像,也让我亲眼再看看你……女儿再也不能亲自来探望你了……爹,爹!你回头呀!……你咋这么狠心哪……不让女儿尽孝,你是惩罚女儿吗?……女儿不听你话,可、可、可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爹,你把女儿一手拉扯大,女儿就等于你亲生的呀……爹怎么能够不要你女儿哪……呜呜呜呜……”

周边的摄像师、照明师和其他人员显然没料到有这一出,全都手足无措,尴尬地僵立着,丐帮的人更是鸦雀无声。直到呜咽声渐低,又见老乐果断地往后一挥手,意思要他们走,才有个助手模样的女的,上前搀扶起凝姐,帮她整理了妆容与衣衫。一行人等撤走,围观的人群也各自散了。

我见老乐仍保持着那铁铸般的姿势,凭着平时那点交情,上前打算安慰几句。等走到跟前,一眼瞥见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其实也悄无声息地流淌着浑浊的泪水,只是背对大家,旁人无法觉察而已。我不由得僵立在那里,再也找不到能够开口的话。 

后来听到了凝姐的一张CD,其中有首《一生漂流》,不清楚哪位无名作者填写的歌词,倒是让我陷入了沉思:

那全是安排,我一生漂流

但不知道

是宿命、还是上帝之手

这一小片绿洲

在荒漠如此稀有

那是我的摇篮,你的温柔

 

离开的一刻,禁不住泪流

不想说再见

把你珍藏、珍藏在心头

双重的情分

难拒绝又难割舍

夜教我坚守,风送我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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