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stalia:情智灵性之翼

卡斯塔里亚,神话中的灵感之泉,生命之源。你赐我以情智灵性,我回报你以词赋诗文。就这样,离开了陆沉的故乡,来到了海外的古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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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中篇小说连载之3)

(2013-08-21 22:18:34) 下一个

狼人(中篇小说连载之3)

                            卷一:荒野(续)






那天不知是长期忍饥挨饿,还是不断逃窜的疲劳,在攀登一个山崖时,顿觉四肢乏力,从险峻湿滑的岩石上摔了下来,还没等滚落到崖底的沟里就晕了过去。不清楚过了多久,直到感觉有一只火烫、潮湿、粗糙的手掌在反复摩挲我脸颊,才苏醒过来。但当我迷迷瞪瞪半睁开眼睛,心立即提到了嗓子口,原来是头狼在舔食我头部。我立即屏住呼吸装死,记得有人说过,野兽是不吃死尸的。可那头狼没停止对我耳鼻口唇的舔食,看我始终一动不动,最后长嘷起来。

这狼嘷声有几分熟悉。正疑惑间,四周原来还有几头狼,也嘷叫起来。忽然回想起,那不是和我共同猎获獐子的那几头狼吗?怎么如此蹊巧,它们又和我遭遇了?难道它们也在南迁?……

我不再装死,慢慢翻身坐起来。原来印象中,好像有四五头狼,眼下数了数,是六头,其中有两头年轻的,应当是小狼长大了。舔我脸颊把我唤醒的是它们的头狼,看我起身后,在我腿边欢腾跳跃了好一阵。它的左右双眼上均有一个白色圆斑点,日后我给它起了名叫“白眼”。其余那几头也围了上来,友好亲切的样子,丝毫不见有伤害我的意思,恍惚间觉得它们就像我亲手喂养大的狗群。

很可能,摔这一下子,得了轻微的脑震荡。苏醒后一时间我找不着方向,搞不清该往哪里去,只得盲目跟随狼群走。我直立行走的姿势,常常引得它们疑惑不解,一个个轮流跑到我跟前专注地打量着我,意思是询问我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等在难以直立行走的石丛、荆棘等地,或需要攀高爬险,我同它们一样四肢着地爬行奔跑时,它们就变得十分自在,仿佛我生来就是它们中的一员(想起来了,当初我伏击和吞食那头不幸的獐子时,也是以四肢着地的姿态出现的)。

起先我非常惊异,也非常疑惧,它们因为一次共同的围猎就和我结下了友谊,是否在施展狡诈的诡计,最终会要我性命?尽管知道印度狼孩的故事,人、狼一族并非从我开始,但那是从婴儿哺育的,而我毕竟是成年人。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它们相伴相随,看不出有任何恶意。慢慢地,我从几个方面算是想通了一点。首先我基本不像个人模样了,它们没把我归到正常的人类里。其次狼这个兽类可能有个基因,需要仰仗人,或许有某个支系是这样的,否则难以解释人的祖先能够把狼豢养驯化为狗,碰巧这几头狼的品种就属于这个支系。最后一点,帮忙搏杀那头獐子时,正当残冬季节,一个冬天都缺乏食物,狼群体质相当虚弱,维持生存变得十分困难,我出手参与保障了它们急需的食物,或许对它们的存活是决定性的,所以它们记住了我。不管这几点分析是否勉强,反正这样寻思,我心里踏实了许多。人总是想方设法要替自己的行为找理由,难道不是吗?

经过一段时间和狼的朝夕相处,我用自己的智慧与技巧,来弥补体力上的不足,找到了新的生存之道。当狼群发现猎物准备行动时,我悄悄地潜往前方猎物可能逃跑的路径上,等猎物慌忙中落入我的潜伏圈里,我就奋身跃出,用石块、粗壮的树枝等能弄到手的武器,给予致命一击。这往往使捕猎变得简捷迅速,而且成功率很高。可能由于当初我就是以这样的伏击方式结果那头獐子的,狼们对我的预先潜伏不感到意外,它们一边自己在草丛或树丛里潜行,一边紧张而兴奋地注视着我。看我的身影在前方埋伏点消失了,它们才吠叫着发起攻击。

看得出,我用自己的行动,日益赢得了它们的敬重与爱戴。饱食后休憩,它们会逐一蹓到我跟前,用不同方式表示亲昵。摇晃着尾巴蹭我的腿,直立起来拥抱我,或索性蹲伏在躺卧着的我身边。六头狼中,有一头最年长的母狼,应该属于祖母辈的,我叫它“老母”,开头数它对我最疏远,绿茕茕目光的注视中,时不时闪露出戒心,后来才变亲近了。那两头年轻的狼,一个叫“小灰”,一个叫“小黄”(根据毛色的细微差别起的名),更不用提了,摆出的似乎要同我称兄道弟的那种架势。连头儿“白眼”,有时也会依赖我。遇到歧路口,往往会回过头来,意思是询问该走哪条路,等待我来拿主意。

有一次,在半山坡的树棵子里发现了一头挣断韁绳的黄牛。那里离有人烟的地方还相当远,不知这鲁莽的牛如何就上了山。互相照面后,黄牛恐慌地哞哞着,还不敢动弹逃开,不安地在原地踢踏着四蹄,狼群则兴奋地咻咻着,只等我照老法子潜行到前方去。我清楚,耕牛对庄户人家是持家之宝,这头黄牛牙口不错,正当效力之年,不是那种衰老得只待宰杀卖肉的废牛,失主不知道该有多着急呢,就拍拍 “白眼” 头顶,示意它放弃算了。我这样做,毫无把握,如果不听我的,众狼一拥而上,那头年轻的黄牛也就交代了。可意外的是“白眼”竟然也听了我,领头掉转身子离开了。我想,是因为它们这些日子没太挨饿的关系吧。

由于经常潜行埋伏,我四肢着地的爬行越发熟练,比直立行走身手矫健多了。现在哪怕是在平地,我也会俯身爬行,和狼群一起竞相奔跑。连续的生食,啖活肉、喝热血,使我周身上下的毛发变得粗茁而稠密。我早就衣不蔽体了,褴褛的破衣,及后来曾用来包裹过身体的破渔网、破棉絮等,先后被枝枝桠桠括得干干净净,只剩胯下还有片破布遮体。看外表,即使我在狼群中仍显得不一般,至少可算另一类野兽,或野人了。

有一夜,栖息在山顶,月亮从天边爬上来,特别大,特别圆,几头狼不约而同都引吭长嘷起来。我满腔的愤懑之气压抑已久,此刻被搅动了,不由得也放开嗓门嘶喊着,想让心中的悲恸一泄为快。但我听不见自己平素引以为傲的男高音,从我口腔发出的,倒是并无区别的一样的狂野呼唤。假若有人旁观,说不定从我双眼看到的,也是一样绿茕茕的恐怖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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