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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王之王 第七十二回 情理两伤心如狂

(2006-10-21 09:53:15) 下一个

万王之王  第七十二回 情理两伤心如狂

  第七十二回 情理两伤心如狂

  昭元回过神来,却觉她这虽是警告,实际上对自己却反而是提醒。自己本来还只是脑中绮念微生,还真没想到可以用嘴给她喂饭。这时在她的警告下想起那种情景,自己也是全身大大发热起来,只觉全世界都在嘲笑自己想法的异想天开和龌龊卑鄙。然而,她虽然是这么说了,可却又不肯离开自己的身体,那么这到底是警告自己呢,还是在暗示自己呢?自己若是真的这样,她会生气吗?她会拒绝吗?她……能拒绝吗?

  昭元想来想去,只觉宫云兮和自己的身体一个赛一个的热。他心头的欹旎之感,早已令他全部的头脑都如痴如醉,简直就如同自己已经在以喂饭为名,趁机亲吻她那娇俏的樱唇。他情不自禁地慢慢将宫云兮身体拉正,让她面对自己,痴痴望着她。宫云兮似乎想要抵抗,可是却又无可抵抗,只能拼命紧闭着双眼,酥胸起伏,樱唇微张,露出里面编贝般的玉齿,可爱之极。她脸儿更早已红得便如燃烧一般,就象是要燃起昭元心头的熊熊之火,而那理智和道德的最后防线,竟也已显得出奇的脆弱,出奇的虚幻无力。

  昭元终于还是没敢下嘴,只是长长吁了一口气,道:“那以后再想办法吧。说不定我们马上就出去了呢?”宫云兮嗯了一声,重又埋头入他怀中。昭元叹了口气,慢慢转回原来坐处,轻轻又自坐下,极力平抑着自己心情,加强着理智。他根本不敢再行说话,只是不断告诉自己,如果继续放纵下去,便可能给整个楚国带来极严重的后果,

  宫云兮芳心狂跳,全身酥软若无骨一般,生怕自己的心事被他窥破,更加不敢言语。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戒备和防护其实毫无意义:昭元不是迂腐之人,对自己的心意就算不能说一清二楚,却也早就在自己在喜欢他的这一大方向上无比确定了。至于其他的一切,其实都不过是这的衍生之物,又能偏差到哪里去?可她就是要维护自己这最后的一点几乎都已透明的秘密,说什么也不愿让他完全看清。

  昭元闭目养神,脑中不断重复那些可怕的后果。可即使每一幕都被他放大加强十倍百倍,每一思都是亡国和战乱,却依然不能完全禁绝怀中玉人娇体紧贴所度过来的温柔。他极力逼自己去想这里的诡异之处,可却依然觉得,自己的思绪时时不敌她柔软的身体所发的热力。他不由得暗暗感慨:自己实在是定力太差了,简直都不配叫男子汉大丈夫。忽然,他想起那墙壁此时应已奇冷无比,立刻反手一摸墙壁,再迅速将手返回贴在自己额上,这才清醒了许多。

  昭元情不自禁地将目光又移到了那饭菜上,想起自己先前的轻薄之思,心下更觉愧疚。忽然间他脑中一闪,暗道:“我先还奇怪为什么送的饭似乎比一人吃的要稍稍多一些,两人却又完全不够,现在看来,却只怕本来就是一个人的饭量。按通常来说,热时人不想吃东西,冷时则饭量有增。这里奇寒的时间远比奇热的时间要长得多,冷得也酷烈得多,那么总的来说,人需要多吃些东西才能极力御寒。”

  但自己明明是二人被扔进来,加上里面已有的那人,本来是应该送上三份饭来的,却怎么还是一份?难道只是他们定要饿死两人么?要杀二人何不直接杀死?

  昭元看了看远处那些横七竖八的尸骨,心下不禁阵阵心惊。他联想起种种情形,忽然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可怕念头起来:这些人之所以如此做,只怕是想得到人蛊!

  一想到这里,昭元立觉毛骨悚然。他曾在卧眉山中呆过,其人也许多都有养蛊的。虽然自己一向对这蛊毒之事不感兴趣,但一来杜宇提过,二来耳濡目染,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基本之事。蛊毒虽然传得神乎其神,但根据望帝所说,最常见的一种办法其实就是将许多毒物,如毒蛇、蜘蛛、蝎子等,放在一处封闭的洞内,让它们自相搏斗吞食,称最后剩下的那一只为蛊。既然诸蛊都以最后剩下的是那一种毒物,而命名为哪一种蛊,如蛇蛊、蝎蛊、蜈蚣蛊等,那么最后出来的若是人,岂非就是人蛊?

  如今他们一洞只送一份饭,显然就是只想保留一个人。自己二人一进这洞,洞内原来之人根本没有半点独囚之人对同伴的渴望之情,反而立刻扑上来要取自己性命,肯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显然,那人本身就已经先经历过与前面的人或野兽争夺,而且生存了下来,成为了胜者。而新人刚刚被扔进来时,尚未熟悉里面情景,乃是原来的人杀死新人的最有利时机。因此,那人肯定想要趁这机会,来抢夺这最基本的生存之望。

  昭元顿时也明白了,为什么那血魔本来还是制住自己穴道的,可扔自己进来之时,却还专门解开了自己的穴道。其实他只要随手将自己二人扔将进来,穴道过不了一天就会自解,其实也没什么事。但他既要自己与先囚者力搏选优,自然就要让自己马上能活动手脚。

  他们送这些足量饭菜,显然是要让这被囚之胜者能够长期保存体力,以备开蛊之日直接就能用。能被抓到里面的人,显然大都是有些武功之人。那先前之人一招就被自己杀死,自然是因为自己武功太高,而且当时乃是黑暗之中,自己必须要全力要毙敌以求自安。同时,那人可能也对自己有了轻敌之心。其实后来想想,那人还是有些武功根基的,至少比宫云兮是要强不少的。那些野兽,只怕也是经常被放些进来考验这人蛊,看看其能不能生存。

  昭元想想这里的诡异情形,想起那血魔的眼神,想起偷袭自己的那人野兽一般的咆哮,以及望帝当年的教诲,越来越是心惊。望帝的声音似乎又在响起:“……迷魂之法,基本要义都是要被施术之人失去心防,但视其方法又可分为两大类。一类主要是想办法诱惑施术者,让他不防,从而破其心防乘虚而入。这类占大多数,也易于施展,较为常见。另外一类则要诡秘惨烈得多,乃是用长久的酷烈折磨,由外入内,由肉体到精神,完全摧垮其心防。但是,这种方法施展起来困难很大。这是因为这样的折磨除了要时间足够长,让被折磨者完全看不到解脱的希望之外,还要特别小心地掌握这折磨的酷烈程度。其不能超越被施术者本身的忍受极限,因为那样的话,会导致被折磨者精神突然崩溃直接死亡。同时,又不能不接近极限,因为那样又会起不到慢慢用痛苦磨去其心志的效果。因此最佳的是因人而异,将那痛苦小心控制到即将超越他忍受极限、但又偏偏就是不超过的程度。只要能在这个水平上长期坚持,短则十来天三五个月,长则几年,就有可能将其培养成一个能接受迷魂术的行尸走肉。而且此时的那个被施术者往往会力大无穷,全然无畏,比第一种方法所得的人蛊要厉害得多。只是有利便有弊,这种人蛊会比前者更显痴呆,通常只是为秘密邪教利用,做一些非常难以克服良心去下手、特别伤天害理的事。由于这种办法实行起来极是困难,而且成功机会也不甚高,因此用者一直不多。”

  这个道理其实也是和驯鹰人“熬鹰”一个道理。鹰隼之类乃百禽之王,天生就有一股傲气;即使人们将其捕获之后,这股傲气犹存。因此,驯鹰的办法与驯普通牛马猪狗的办法完全不同。若是要驯本是野物的牛羊猪狗之类,通常只需饿它几下,再给些吃食,重复几次,就能建立依赖和服从关系。可鹰却不一样,如果只是简单地这样饿它喂它,在它那股天生傲气的支持下,它能够一直接坚持到饿死都不肯吃喂的食物。甚至在它饿得已经快要死的时候,依然会对来喂它的人施以齿爪相搏,视为仇敌。

  因此,驯鹰人通常在鹰被捕获后,会不断地连续折磨它。通常来说,若是在两三天通宵达旦的时间里不断刺激它,不让它睡觉,总是威胁它、折磨它、伤害它,便往往能将其煎熬成精神半失常状态。这个时候再行喂它,它可能就会把持不住,愿意吃喂养之食。如此反复多次,此鹰傲气磨尽,就能为人所驱策、成为猎鹰。

  如果两人以上被擒于此地,每天却只有一份饭,那么必然需要自相残杀以求生存。同时,这又和人天生不愿长期孤独、需要同伴的本性相违背。因此,这本身就是一种折磨人心神的办法。而且从这血魔行事来看,他是将一次擒来的人投入一个洞穴之中,明显是要这些本来熟识,甚至亲如手足的人互相残杀。这样的胡言乱语,参与互杀的人其内心会加倍痛苦、倍受煎熬,其基本人性也就会被泯灭得更快更彻底。

  另外,这洞热时甚臭,偏偏却又在这个人最不愿意吃的时候送饭来,自是要在饥饿、食欲和呕吐中折磨人的心志,颠倒人的趋避本能。同时,其冷时又能极冷,与热时反差极大,更可以日日夜夜反复双向摧折人性,能够省去许多无穷人为拷打。

  而且更狠的是,拷打时毕竟还有拷打者作陪,可说并不太孤单,而在这里,整天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受这无边无际也无穷的孤独。唯一每天能见一次的人,还是个又聋又哑又瞎的人。在完全扭曲的世界的长期暗示、刺激和煎熬下,一个无论多么正常、多么刚强的人,最后也只可能有两种结局:要么成为失败者,接受死亡;要么成为胜利者,被折磨成半痴呆状态,被施以邪术。

  昭元想到这里,不禁对安排此事的人无比地痛恨,却又无比地恐惧:这些话望帝虽是强调过,可自己一直并没太在意,总以为这法如此之难,只怕早已经绝迹。可是现在这方法却活生生地就在眼前,而且自己还是亲身体验,也许日后还真的要成为“人蛊”——这怎么能不令他从灵魂深处就深深震恐?

  那血魔呢?他不可能是幕后的主谋,因为这主谋必是头脑完全清醒的人。血魔自己一定也是曾经遭受过无比的折磨,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以他现在能有如此高的身手来看,八成在其被折磨之前,武功、心志就都极高极强。既然如此,那也就可以想见,当初摧残他人性的过程,会是多么的惨烈。可是让人叹息的是,本来曾是受害者的他,现在却又偏偏是帮凶,而且还在帮助那个害他的人来为祸世人。

  昭元暗暗叹了口气,不免想起了那许多逼良为倡的妓院老鸨。她们很多都是妓女出身,被人蹂躏过过,就也潜意识中希望别人也都被蹂躏,来求得某种报复和平衡。他们到底是受害者,还是伤害者?自己又如何去评判他们?难道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是人害人的吗?

  昭元不禁黯然神伤,杜宇的话又响在了耳边:“自己被伤害,不能成为伤害别人的借口;曾经的功勋,不能成为后来可以干坏事免罪的理由。”虽然与老鸨相比,血魔未必很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但自己只要一有机会,依然必须尽一切可能杀死他。无论血魔如何没有意识,只要他能算是个人,那么他的命就没有理由比别的人更值钱。而如果他不算是人,那么也就更没有理由去纵容他为害世间。即使自己能明白其中原委,可以同情他、甚至有些想放过他,可那些千千万万被他害过的人,又怎能饶得了他?

  昭元既已决定要杀血魔之后,呆呆想着血魔的处境,忽然对他产生了莫名的怜悯。也许血魔一生都根本就是个悲剧,其生来就是为了承受痛苦的,即使能有人理解他,但也注定永远不会有人能宽恕他。与他的痛苦相比,自己的这些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宫云兮似乎觉出了他的心中感觉,轻轻道:“你在想什么?”昭元知这些人蛊争夺生存之事,对于她这等千金小姐来说过于惨烈,未必很适合跟她说,便轻轻道:“我在想,我们两个一定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少了一个都会不行。”宫云兮脸上通红,在他怀中轻轻挣了挣,半晌才轻轻道:“你好好告诉我,我要是死了,你……会活下来么?”

  昭元苦笑一声,知她又把这话当成了情话,但却也心中触动。他心头甜蜜的感觉起来,不觉道:“你若有不幸,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那还不如死了的好。”宫云兮忽然轻轻道:“可是你还有妹妹,还有那个叫伊丝卡的姑娘,你……真能抛下她们么?”

  昭元一怔,叹了口气,道:“我会尽以人事,去寻找她们的。”宫云兮撅起嘴道:“那不就还是不死么?”昭元叹了口气,幽幽道:“是一时不死,也许还会活很久很久,还会做很多事。可是……可是我却终生不会娶妻。即使我还是要与人生子,即使我名义上还会有夫人,即使我也会很好地对待她爱护她,但我实在无法认她为我心目中的妻子。你……明白么?”

  宫云兮顿觉一股暖流完全包围了自己,芳心完全浸没于无比的甜蜜之中,整个人都如同被幸福的感觉抚摸着,拥抱着,体贴着,亲吻着。昭元说的这番话,若是听在别人之耳,自然会觉得他不过是在骗人,是在给他自己找后路。可宫云兮却深深知道,这根本就是他的肺腑之言,而且他也一定会真正去做到。最起码,一个真正要骗人的人,尤其是要骗她这等精通迷魂心理之人的人,是绝不可能会说这等一听就象是在找后路的话的。更何况她正紧紧贴在昭元胸膛,根本就不觉得他只是在用嘴说话,而是用心在说话,自己也用心在听。

  不过昭元也是知道迷魂术的人,他会不会还是故意这样说的呢?

  

万王之王  第七十二回 情理两伤心如狂(二)

  
  宫云兮无比坚信昭元不是这样的人,因为这涉及到了昭元内心中根本的道德准则。尽管自己骂过他无数次奸滑狡诈说假话,可自己心中却非常明白,他说的有些话是绝对不可能假的。有一些话,无论他是在什么情形下说的,也无论他本身是不是意识到了其中的涵义,他都会不顾一切地去遵守。

  宫云兮心头欢喜莫名,忽然轻轻道:“你要是死了,我绝不独活。”昭元叹了口气,道:“你不在了,我还能还活下去很长时间,那么我死了,你起码也可以嫁人生子,有你的新生活。最多你心中不当他是丈夫就是。”宫云兮坚决地道:“不,我不独活,一刻也不。”昭元道:“为什么呢?世界很大很大的,你有一天会发现,这个世界就算没有我,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宫云兮慢慢抬起臻首,那似乎从来都不知忧愁为何物的美丽的眼睛中,竟也映出丝丝哀怨。良久,她才幽幽道:“世界是很大很大,可是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却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只有你才能容忍我的胡闹,我的任性,我的欺负,我的过错。我……怕你不在了,就没有人能够这样了。”

  昭元心中感动,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脸也情不自禁地轻轻贴着她的脸,道:“不,你错了。你会发现,即使我死了,也会有很多很多的人跟我一样,能容忍你的胡闹和任性的。”宫云兮眼中忽然蕴出泪水,轻轻道:“不,不一样的,因为我不喜欢对他们那样,他们不能给我带来快乐。我就喜欢对你胡闹,对你任性,那样的时候,我……我欢喜得紧。”

  她顿了一顿,凄然道:“我说过的,女孩子天生就是来享受这个世界的,我更加天生就是来享受你的。要是你不在了,这个世界就再也无法给我带来快乐,我又为什么要活在世上?你……天生就是我的,我也天生就只有你。没有了你,我就一无所有了。你知道你活着对我有多么重要么?”

  昭元也不知不觉鼻中一酸,轻轻道:“其实你也对我一样重要。可我既然能活下去,你也应该……”宫云兮伸出纤手掩住他嘴道:“不,不,我相信女孩子就是来享受幸福的,我很害怕痛苦,我不愿意承担痛苦。我不在了,你活着是痛苦,可你是男人,你可以承受痛苦。你死了,我活着也是难过,可我是女孩子,我不该承受的。你不要逼我承受,我不愿意承受,真的不愿意承受。”

  宫云兮的纤手在昭元唇上轻轻捂着,美丽的双眸痴痴望着他,似乎生怕他会说出再逼她的话来。昭元痴痴望着她,心下突然间涌起了无比的冲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他深深地吻着她的纤手,一刻也不放松,体味着她手上的温柔,也传过去自己心间的温柔。宫云兮渐渐察觉到他的小动作,那本来因为哀怨而而苍白的脸上,又悄悄爬上了朵朵红晕,眼波也变得越来越如梦幻一般,那么的朦胧,也是那么的美丽。她情不自禁地又慢慢低下了头,但却似乎根本无力把纤手从他嘴上移开,那兰花指简直就如已被粘在了他唇上一样。

  二人心间都涌动着来自对方的暖流,用心体会着,体贴着,感受着,也亲近着。良久,昭元忽然又全身冰凉,轻轻移开了吻住她玉手的唇,低头道:“我们不要说什么死不死了,我要好好活着,你也要好好活着。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再说吧。”

  宫云兮见他每每自这等耳热心跳之时就会忽然冷静下来,还总说出丧气的话,心下很是着恼。但她转念一想,却又禁不住微微一笑,那本来又想对他任性胡闹的劲也立刻消了,只是慢慢缩回素手,那颗臻首又情不自禁地朝他贴去。

  昭元没有推拒,只是任她贴过来,轻轻道:“洞中不辨日夜,但好象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了。你身体娇弱,就先睡睡吧。”宫云兮知他又是在悄悄给亲近自己找理由,不由得噗哧一笑,却也并不点破他,只是道:“那你还是要垫底。”

  昭元道:“那是当然。”自己垫底倒是容易,但她武功不济,似乎还不能习惯类似打坐那样的睡,显然是喜欢平一些。可自己难道和她并蒂同躺不成?昭元想了许久,却是不敢行动,依然只维持坐姿。

  宫云兮小脸通红,轻轻道:“我们是夫妻。”昭元叹了口气。道:“是,是。”说着慢慢躺了下来。宫云兮也自他身上慢慢放平身体,却是面对着他。二人的腿舒展开来,昭元顿时有一种想和她的纤足搅在一起的冲动。虽然他终于还是忍住了这一冲动,但双腿却情不自禁地紧张得绷了起来,恍然间觉得她似乎也是一样的紧张。

  昭元闭目想象着,想象一片洁白的雪花平平贴在自己身上的感受,但觉她身体的轻柔简直比雪花还要轻盈,还要美丽,还要圣洁。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身处的危险,似乎这里才正是只有自己和宫云兮、无限美好的两人极乐世界。

  外面是不是已经到了晚间?昭元根本不知道。可是在昭元的心中,却是早已到了晚间,因为在那心中夜幕的保护下,他可以做许多他本来不敢去做的事,想很多心中不该去想的事。他甚至都有些想感谢这个血魔,正是因为他使自己二人处于几近绝望之境,才能使自己放开许多胸怀。虽然这最多也只可能是一日两日,可是其中所体会到的美好和幸福,早已将整个人生都充满了意义。

  宫云兮光洁柔软的小脸微微侧着贴在昭元颈中,很烫很烫,似乎跟昭元心头一样热可炙人。这不正是昭元梦寐以求的,和宫云兮交颈而眠的情形么?就在昨天,他还以为这永远只能是自己缥缈的幻想,可是一天之隔的现在,它却已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宫云兮的玉腿慢慢贴在他腿上,不象先前那样因为紧张而僵硬了,可依然还是在微微颤抖着,那是她身体的颤抖,更是她心中的颤抖。她的整个身体都变得越来越柔软,几乎就象要完全软化成水,可昭元的身体却越来越僵硬,也越来越不知所措。

  昭元脑中又想起了宫云兮的话:“……只有你才能保护我,才能讨我欢喜,容忍我的任性胡闹……”,心中忽然又起了一个念头:“是啊,她是美丽中的美丽,乃是无比的瑰宝。要能保护她,岂能是一个普通之人?世界上的事无论愿不愿意承认,门当户对终是不能完全否认,因为的确需要彼此相配才能真正长久美好。一个普通之人即使一时得到了无价之宝,对他也未必能是件好事,因为他不但可能保不住,而且还可能因此招来杀身之祸。宋文昌如果真的得到了她,他也许有能力去取悦她,去容忍她,可又哪里有能力去保护她?而若是不能有安全感,那么所有的一切的欢乐,不就都是基于不安了么?那又怎么能称得上真正快乐?”

  昭元脑中浮想如潮,似乎自己突然间,发现了什么可以推翻自己以前一切所想的新途径。莫名兴奋中的他,已经全不考虑自己也其实是和所有人一样,为自己要做的事找理由的本事,永远都是天下一流。

  昭元脑中思绪越来越快:“宋文昌如果真得到了她,即使木已成舟,她也并不反抗,但长久来看,对于她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事。为了他们两人的好,我是不是应该变通一下呢?”

  他默默体念着宫云兮对自己说的那番温情款款的话,一个更加幸福的念头起来:“她爱的一定是我这个人,而不是宋文昌的名声。最起码她似乎根本不属人世,这泛泛名声一物,在她眼中只怕是等于没有。若要她喜欢,必须得是她亲见、亲自体验才行。那宋文昌自小时后就根本没见过她,又哪里来的什么情感?而我自月氏一遇后,就已与她心中都偷偷互生好感,如今万里再遇,两相敬佩,吵闹不拘,亲密无间,难道不是天生注定的缘分么?我……为什么不勇敢一点,不去坦然接受这个缘分?”

  昭元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和她在月氏相遇的情景。那么多人,甚至连阅人无数的莫西干三兄弟,都觉她十成十是个男子,可偏偏自己昏头昏脑之下,就是觉出她是个女子,而且居然还主动去冒充“她”的姬妾,想去找人。那个时候她是“丈夫”,自己是“妻子”,还真是跟她现在所撒娇要求的暗合得半点都不差,如今她说什么也要占自己便宜,自然也有这先验之事对她冥冥中的影响。自己本是很骄傲很骄傲的,可是一碰到她,那许多的骄傲就都化为乌有,一个都守不住。难道她真是天生要来制自己的么?难道这不是缘分么?

  昭元呆呆想着,越来越觉自己和她有缘,也越来越觉得她似乎就应该属于自己,自己也就应该属于她。可是为什么偏偏又有宋文昌跟她的婚约?嗯,那一定是老天爷弄错了。老天爷当然也是会出错的,至少这件事上应该是自己对,老天爷错才合乎情理。老天爷不是也要讲理的么?

  昭元心头越来越是平和,许多先前连碰都不敢碰的理由,现在忽然都变得似乎不是什么障碍了。而且他居然还莫名其妙地渐渐有了一种理直气壮般的感觉:就算是老天爷对了,可自己就硬说他错了,他又能怎样?

  不错,在自己面前,这什么“老天爷”能怎样?自己根本不信他,因为他根本就是自己这种人造出来让别人膜拜的。在自己面前,“老天爷”三个字只有在帮自己忙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可爱之处。一旦其跟自己所想相违背的时候,这“老天爷”三个字可就实在是软弱得可笑了。

  昭元一个劲地乱想着,越想越是信心十足,完全不管这里的“老天爷”指的其实是自然世界的规律本身,而并不是他造或扮的什么什么神灵。他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根本区别,可却还是莫名其妙地就是想将它们混为一谈。

  如果自己真娶了宫云兮,会怎么样呢?宫云兮一定会很快乐很快乐,即使她后来发现了自己不是真的宋文昌,那也一定不那么重要。她毕竟是嫁给她喜欢的自己,而不是要嫁给一张婚约,更不是要嫁给一个名字,一个名声。自己一定会给宋文昌找一个极美丽的姑娘做妻子,他根本就极难发现。而且以自己的眼光之高、所遇之博,随便找上一个美女,就能让宋文昌打心底里顶礼膜拜。他应该是根本就不会觉察,即使觉察了,自己只要不让他见宫云兮,那么他肯定就不会相信还有人能比他老婆更美。况且看人是否美也是有区别的,自己对宫云兮视如至宝,也许宋文昌就是懵然不识其美呢?

  当然,昭元自己也知道此想太过虚伪了。宫云兮之美实在非同寻常,那是任何一个只要还能稍有人性残留的人,就会叹服的。宋文昌虽是才子,但又不是变态,怎么会不识?

  可即使宋文昌识了又怎样?若是自己真让宫云兮嫁给宋文昌,那么自己伤心、宋文昌开心也就先不说了,最要命的是宫云兮后来也可能会伤心。如果她发现这身为她夫君的人,其实不是那个她亲自喜欢的人,那么她的苦恼又怎么办?

  而自己若是娶了宫云兮,最大可能乃是三人都各自欢喜。纵然宋文昌后来发现这个更美的宫云兮本该是他妻子,那也只是他一个人伤心,自己这边却有两个人快乐。即使不算自己凑数,只算宫云兮和他的一悲一喜,自己也是同情女子的,肯定会优先希望宫云兮快乐。宋文昌既然是男人,当然就该承受痛苦。

  昭元不知不觉中,对宫云兮的那套女子就该享受,男子就该倒霉的歪论已认同得无以复加,自己却还半点都没意识到。他心中满是对自己终于“想通”了人生大义而欢喜,也居然莫名其妙地大是放松。

  宫云兮的身体随他的呼吸轻轻起伏,柔柔的,轻轻的,似乎一口气就能将她吹得离开自己似的。昭元渐渐放缓呼吸,一颗心却是越来越是狂跳,全身也是越来越热。他的手由平躺地上慢慢伸了起来,已轻轻地揽住了她纤腰。宫云兮的娇躯似乎颤了一下,那本已软软依着自己的玉腿玉足又紧绷了起来,在他颈边脸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但却依然不动不扭。昭元几乎便觉自己的耳朵也一样能闻到她呼吸的清香,全身都已被她的美丽完全征服。

  他似乎觉得宫云兮和自己还贴得不够紧密,不够亲近,于是他的手渐渐地、也是偷偷地紧了起来,将她的纤腰搂得和自己之腰腹紧贴,真正放肆地感受她躯体的温柔。宫云兮呼吸又急了些,纤腰微微一扭,终于似是想要摆脱他的轻狂了。可是她是那样的纤弱无力,不但根本摆脱不动,反而引得昭元搂得更急。

  宫云兮又羞又急,却也没有办法,只好说服自己若抵抗会导致他更坏的举动,却全然不思若是全不抵抗,他是不是更加会得寸进尺。昭元觉出她的抵抗是如此的无力和可笑,心中更加受到了无穷的鼓励。

  昭元的手不但越来越紧,而且还轻轻地抚摸起宫云兮的纤腰来。他只觉那柔滑如天丝、本来隔离极好的腰带竟已如无物一般,因为他已能清晰地感受到佳人身体的柔软,更感受到了佳人内心的羞急和不知所措。他的手轻轻动着,腿也在轻轻地动着,总想要更加贴紧宫云兮的玉腿。可宫云兮那本来极柔美温柔的腿现在却是紧绷的,几乎就已是凌空抬着,总只是若即若离地和他的腿保持着半丝接触。昭元微微抬起腿,她也微微更加绷紧一些。昭元慢慢将腿移动得想要跟她交叉,想要和她更为亲近,可是她也随之慢慢移动,完全不给自己亲近搅缠的机会。

  

万王之王  第七十二回 情理两伤心如狂(三)

  
  昭元忽然手上一紧,宫云兮嘤宁一声,纤腰微挣,却是更无反抗之力。她那一直紧绷的玉腿也终于松了下来,和腰际一样温软,一样柔和。昭元的双腿简直就如和手一样能够随心所欲,轻轻地、可是又紧紧地将宫云兮的双腿夹在了中间。

  宫云兮的玉足似乎在无力地反抗着,可是每一下挨在他踝上,却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体贴,反而给了昭元更多的鼓励。腿上传来的温柔越来越是实在,也越来越是美丽,在他心中引起的幸福和快乐也越来越是强烈,使得他都几乎有一种被雷电猛劈的感觉。

  昭名明明是想离她娇躯更近一些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到现在,也依然只敢偷偷抚摸宫云兮的腰际天丝之束。也许这样一来,自己能够离她的躯体远一些,才可以让自己晚一点被她的美丽逼得窒息,以便更多地欣赏她的美好。宫云兮的纤腰也似随着昭元的轻轻抚摩而颤抖着,她虽然极力要抑制住心头的慌乱,可呼吸却还是越来越急促。那刻骨芳美的气息在昭元颈际耳际轻轻来回拂着,将他的心扰得更加难以自制。

  昭元和她的身体越来越紧,就如同彼此都已被粘上了一般,越来越是难以分开。她的酥胸已被搂得紧紧贴在昭元胸上,无比温柔美好的感觉传来,简直就象是一个力量无限的融炉,要将昭元的整个胸膛融化掉。

  昭元自己那硬硬的胸骨上,紧紧贴着的偏偏就是世界上最柔软、最美好、最亲近的感觉;那界限出奇的明显,对比无比的分明,可却又似乎完全搅在了一起,融在了一起,根本无法分清。昭元简直从未感觉到自己的胸膛是如此的坚硬,也从未想到过世上能有这样的柔软和美丽。他几乎觉得自己胸中的心都已经跳出胸膛了,每一下震颤都是从自己胸中跃到她胸中,然后在另一下震颤中跃回来。不,每一次跃去的,都是自己的心,可是每一次跃回的,却又是她的心。昭元甚至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之心在她胸中所体会到的温柔,同时他也无比痴迷地用满腔的爱,来呵护那颗时时跃入自己之胸的绝美芳心。

  昭元情不自禁地想要偏过头,想要跟宫云兮的玉脸相对,可却又想到自己的脸颈正和她的粉脸微贴着,有些怕让她无比的圣洁太过接近那冰冷而又俗不可奈的地面,那样自己将永远不能饶恕自己。宫云兮似乎知道了他的心意一样,忽然微微抬起头,一下滑过他的下颌和颈,又要偏向另外一边。昭元只觉她樱口瑶鼻在自己颈边微微擦过,可是那锥心刺骨的美好,却注定只会是一瞬即逝。昭元全身都抖颤起来,情不自禁地手上更加加劲,希望能够留住这美好的时刻。

  可宫云兮终于还是滑到了另外一边,只留给了他那一闪即逝的美好。昭元忽然不顾一切地将宫云兮臻首扳过,不顾她的挣扎,猛地凑上去在她闪着美妙眩光的双眸上亲了一下,同时又立刻如电击般地放手,头也极力歪向一边,几乎就恨不得能彻底扭转紧贴地面。

  昭元全身都是热意和羞意卷动,不但觉得自己亲吻了她的眼睛,更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无比可耻的事,因为自己竟然亵渎了这样一件根本不属尘世的艺术品。他万分地悔恨,却又偷偷地兴奋着,因为自己终于还是做了这样一件魂思梦绕的事。

  宫云兮更是全身酥软,羞缩无地。她知道自己的羞涩和反抗无力,已让自己和昭元都已处于某种心智关口。无论是现在的他,还是现在的自己,都已经完全再受不得半丝扰动,否则一定会无可收拾。但不可收拾……会怎样?她不知道,可是她却是无比的娇羞,也是无比的害怕,一心只盼不要让自己这么快就去面对。

  她似乎完全知道昭元的心灵,还在昭元稍稍动念、想要和她玉面相对的时候,就抢先要滑过另外一边,生怕被他得逞。可令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却反而引起了昭元更大的轻狂,导致自己竟然被他直接吻了一下。虽然她知道昭元最想亲吻的其实是自己的樱口,自己极力挣扎之下也终于没让他得逞,可还是让他吻到了自己的眼睛。那种感觉简直就如被吻了心灵的窗户一样,怎能不让她耳红眼热?

  她知道这个时刻是自己最危险的时刻,虽然昭元心头羞惭,暂时不敢再轻薄自己,可他既受了这番鼓励,保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做更大的轻狂。上次在雪中被他吻了秀发,还被他碰了一下瑶鼻,这次更是被他吻到了眼睛,那么下一次他会怎样放肆?那个时候,自己还能制得住他么?

  宫云兮努力地闭上眼睛,本能地奋起全身仅余的气力,惊人准确地又揪住了昭元耳朵,想要让他好好吃些苦头,从此不敢正眼看自己。可才一扯之下,却殊地就要滑脱,原来自己之手早已和全身一样酥软,根本就使不出气力。宫云兮心头大慌,想起后面的可能,又羞又怕,几乎就要哭出来。可她却又忽觉昭元之头顺着她扯的方向起来,那耳朵竟然还极顺心地还乖乖在自己手中,就象是真被她扯起来的一样。宫云兮大羞,却还是连忙又加上了全身之力揪住,狠狠地掐他。

  可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实在已使不出什么力来,这样掐昭元的话,只怕反而还给了他温柔麻痒的感觉,终于还是不得不缩回玉手。她心中对昭元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毫无办法。她似乎是想要把一切的羞窘都发在他身上,罚他……罚他……反正不管罚什么,都要做一辈子才能解恨。

  她知自己之脸一定已红得如同天边晚霞,根本不敢让昭元看自己,只好又紧紧伏在他颈部。这样一来,自己不就藏得非常深、非常秘,谁也不能知道自己藏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的心藏在哪里了么?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要摆脱这一困境的唯一办法,就是脱离和昭元的身体接触,并声色俱厉地训斥他,可却又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现在还冷不冷?她不知道,也不关心,反正自己只要一离开他就一定会冷,一定会难受。而那,就已经足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宫云兮终于还是极力平抑了一下心情,想如以前刁难他时一样训昭元:“你……做了错事,便当受罚补偿。”可真当她要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才说出一个“你”字,自己就已羞得完全接不下去。忽听昭元笑道:“我做了错事,本当受罚补偿的,可是我的便宜似乎都已经被你占净了,想补偿也没什么补偿的了。”

  宫云兮想起自己先前一压再压,逼他一退再退,几乎已将他由猛虎驯成了小猫,也不禁心中大是得意,但面上却终于还是道:“什么我占你便宜?你才……”说到这里又是羞不可抑,忙道:“哼,我才让得多呢。我本来准备不嫁人的,现在不还是嫁给你了么?”

  昭元笑道:“原来是已经嫁给我了,那我可就要对你不同了。我先前一直还以为你我没有成礼,暂时还只是名义夫妻呢。”宫云兮一时失言,被他抓住,心下大羞,急道:“你敢!”昭元觉她惊慌模样,想起自己成功偷袭之美妙,不觉心头一乐:“看来她揪耳朵是一绝,我偷偷亲她却也是一绝。二者都是无师自通,天生就会,而且无可防备。”

  昭元想到这里,便装作被吓了一跳,连声道:“不敢不敢。我做错了事,只好一抱还一抱,让你亲一下我的眼睛,好不好?”宫云兮粉脸更红,臻首更是紧贴他颈,藏得更深,啐道:“我才不要呢,你就知道这么坏。”昭元笑道:“原来做错事不受惩罚,那我再做。”说着一动,就似又要如此这般。

  宫云兮吃了一大惊,生怕他真的又扳起自己之脸偷吻自己,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死死贴住他的身体。可是良久却还是不见昭元有任何企图行动的迹象,而且其似乎还很是享受的样子。宫云兮立刻醒悟:自己这样,不是无异于自己紧紧抱紧了他么?如此一来,昭元全不费力费神就和自己亲密,还不用冒挨骂之险,自然是享受得紧了。宫云兮又羞又悔,连忙松脱了手足,可又怕他又以要偷吻自己来吓自己,大羞大急之下,竟急得当真哭出来了。

  昭元发现她竟然真的哭了,立刻再也不敢胡闹,连想出声安慰她都不敢,更加别提想轻轻拍她肩头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双手双腿都紧紧贴向地面,又恢复了最开始的老实姿势,动也不敢动。宫云兮见这一招居然极是见效,心下大是得意:“原来这也是一大绝招,妈妈怎么没告诉我?”面上却是丝毫不敢放松,依然哭道:“哼,看你还敢不守礼。”

  她说者无心,甚至还在暗暗得意;可这话听在昭元耳中,却不啻是雷霆万钧,登时将他心中的万般绮念给震得无影无踪。是啊,礼法终于还是要遵的,便是夫妻之间的亲密也是如此。可自己呢?自己夺臣之妻的所作所为,该是违反了多么大的礼法?自己怎么去面对世人?自己怎么去面对自己的良心?自己怎么已经厚颜无耻到居然能心安下来的地步了?

  昭元顿时全身都似冷了下去,似是连自己都受不了这内心中的严寒。那先前说服自己的理由一条条地上来,但这一次却又是那样的单薄和不值一驳。宋文昌不配拥有她吗?宋文昌保护不了她吗?可究竟是谁能导致宋文昌保护不了她?

  宫云兮本来在周,宋文昌远在楚,即使本来周地有对宫云兮心怀妄想者,待她嫁到楚地后自然是鞭长莫及。而夫人并不随意见客人,宋文昌只需小心一些,最多也就是外面盛传夫人美名。别官不亲见其真人,无论多么好色,也未必就真去动手劫夺。要说既在周对她垂涎,又能到楚施展手脚,同时还能有绝对把握从宋文昌手中夺走她的,除了自己,还能有谁?自己“好心”替宋文昌着想、要防备的人正是自己,这不是典型的无耻是什么?

  昭元心头越来越是郁闷,也越来越无法解脱。宋文昌是自己之臣,臣为君尽忠,则君当护臣赏臣助臣,这是天经地义的原则。真正说起来,自己不但不应该威胁抢夺,反而应该协助他保护家室。若是有自己协助保护,谁又敢打他夫人的主意?自己只需一句话,全楚国便再无一官会去冒这个险。而且宋文昌跟武林之人无甚瓜葛,又居京城官宅中心,自然安全。

  不错,如果宫云兮不是自己的妻子,那么自己保护她不会如保护自己妻子那样着力。可这根本就不是着力不着力的问题,只要自己有基本的纲常礼法在胸,自己不去作强盗,那么举手之劳、赐婚一下,就可帮宋文昌把这老婆守得稳稳的。要说这样的话还不安全、还保不住,那就只能是着落在自己这个内贼身上——自己要害他,那的确是谁也防不住。

  宫云兮会因为嫁的不是眼前人而伤心么?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以为会如此。既然她能够过得安安稳稳,那么以宋文昌的才情地位,再加上自己事先叫他收敛些顺从些,自然也是可以让她快乐的。自己要日理万机,只怕反而不能如宋文昌那样,可以终日守着她陪她而乐。纵然她后来确实发现了这两个人其实不同,但对她来说,后一个其实比前一个更好,而且更加本来就是她婚约上的丈夫,她又为什么一定就会不开心?只怕是自己在希望她不开心罢?难道自己就这么龌龊卑鄙,完全见不得别人好么?

  更何况自己身为楚王,而她如此美丽,自然易成搅乱国政的祸水。若是自己的确能不为色所迷,那要不要她自然无所谓,可是自己现在这样子,能叫不为色所迷么?自己要是真正头脑清醒,以国为重的话,根本就该对她避如蛇蝎的,更不要说去抢她了。

  昭元回想这一路上跟她的种种交往,简直就是但凡她有要求,自己还当真没一个最后还守得住的。那么多自己认为天经地义的道理在她面前都是一溃千里,自己心中实在已完全无险可守了。自己在她面前,现在就已经象只小猫甚至小老鼠,到时候她要是一发怒,撒娇任性起来,自己还不立刻变成夏桀商纣?自己以前头脑似乎很清楚?那又怎么样?想当初夏桀未得妹喜、商纣未宠妲己的时候,还不都是英武非凡的一代英王?可是宠爱之后,他们都变成了什么样?自己也想学他们之样么?

  昭元越想越是心惊,简直都要觉得现在在自己身上的不是风姿绰约的仙子,而是可怕无比的灾难祸水。刹那之间,他几乎立刻就想伸手去将宫云兮推到十万八千里外,永远也不再见面。可他的理智才传到手上,只一碰宫云兮那滑如凝脂的冰肌玉骨,就又立刻便如觉她身上如有一层七彩神光一样,自己这手完全使不出半点气力,反而又变成了深情而又偷窃般的抚摸。本来宫云兮觉出他身体渐渐发冷,以为他终于彻底老实了下来,心中也慢慢放下心来的,可现在又觉他不老实起来,芳心中不禁又羞又怕。她想起先前的教训,急忙飞快地打开他手,生怕他得寸进尺。

  昭元呆呆地被她打开那手,再也不敢伸向前去。那是多么美好的感觉啊,可是……可是却又只是邪恶和可怕的一层外衣。自己能不能只取美好之感觉,而不陷入那些邪恶之中?夏桀没做到,商纣没做到,那么自己呢?自己就一定能做到么?

  

万王之王  第七十二回 情理两伤心如狂(四)

  
  昭元一遍遍地在心中阵阵而问,神智一片糊涂,根本无法回答。等他神智清醒了些的时候,这心中之问竟然不知从何时起,已变成了“自己就一定不能做到么?”而这一次,他心中的答案自然是呼之欲出,那就是“当然可能做到。”

  昭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完全不明白自己那么些年的苦难煎熬、心志磨练的成果都到哪里去了。自己怎么能突然间变得如此无耻,如此地善于为自己享乐找借口?放弃她自己就全无危险,而不放弃她自己有绝大凶险,便白痴也该知道,在最基本的理智之下自己该怎么做。可自己现在还有理智么?自己能比得上白痴么?

  宫云兮的美丽的确是无与伦比的,正是她的美丽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更令自己颓废得完全不能自拔,也根本不想自拔。他甚至都忍不住同情起夏桀和商纣来,几乎觉得他们才是追求真正幸福的勇士,而商汤、周文周武等一班抵制的人,统统都是一群面目可憎的爱情干涉者。那些什么君臣之礼、治国之礼、父子之礼、师徒之礼、上下之礼等等等等,统统成了吃人的邪恶教条,都应该一股脑的完全废除,这样才能保卫伟大的爱情。

  昭元只觉内心的交战已经完全弄昏了自己的神智,现在的自己已连最基本的事情都完全分不清楚了,智力水平只怕连小猫小鼠都已远远不如。一片混沌之中,望帝的声音又在他脑海中响了起来:“……道德礼法虽弱于律法,但却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准则,亦是律法之本。若无礼法,则人与禽兽无异。世人各有私欲,且都膨大无限,若是完全无礼法互相约束,则人人都要相互仇杀占有劫夺侵扰,最终反而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而且如果恣欲太过、率性的话,杀伐必烈,甚至无一人能活过一个时辰。因此私欲虽然不可一味贬斥,但也绝不能一味放纵。若是全为了私欲而不顾礼法,那么便是极端的自私和无耻,因为这会引起无数有心无心的效仿,最终彻底破坏基本礼法准则。有的人常常以为有些事只涉及自己一人或者几人,自以为不影响别人,却不知万事万物都是相互联系,实在无一事能全不对周围有影响。如父女乱伦、师徒乱伦、兄妹乱伦,其中亦颇有二人都心智成熟两情相悦者,如齐襄公和他妹妹文姜。若乱伦者惧后代白痴,亦可自愿不行生育。齐襄公和文姜不就没有生育乱伦之种么?然而他们的行径依然无法为人接受,其之原因,就在于这会引起社会无声的模仿。若不及早掐灭这些,久后人心无礼无防,人世与禽兽之世便无分别。你等之人若要为人杰,造福天下,切不可只求日日钻律法之漏,行擦边之事,更不可置礼法于不顾。这等不顾礼法,自以为不干预别人、自己所行无错之人,不论理由多么冠冕堂皇,实质都是极端自私。其若是小民,为祸尚小,可若居高位,则定会祸国殃民……”

  望帝那苦口婆心之劝,和身边宫云兮的温柔美丽完全互相排斥。其孰是孰非,本来一清二楚,可昭元却居然仍是极难取舍。彷徨深处,他甚至几乎就想全凭自然,来看看自己到底亲向哪边了。要是自己倾向望帝这边,那么自己就还是治国之材。那样的话,自己自然也就会舍弃宫云兮,回去治理楚国,争雄天下。若是自己倾向宫云兮一边,那么自己也就根本不配身为楚王,自然也就取“为祸尚小”的那一端。那样的话,自己自然就会携宫云兮远走高飞,再也不去管世间的一塌糊涂了。

  但昭元心中这两个念头两相交战,却依然是无所适从。其实以自己欢喜来论,为政甚苦,而且又得不到心爱的美人,实在没什么好处。如果自己远走高飞,那么以自己的本事,显然能过得舒服得多。可前者是公,后者是私,这已不是望帝和宫云兮之争,而是礼法公益与自私自利之争。二者虽然本来就都是不可能完全消灭的,但自己究竟要倾向哪一边的?

  昭元默默地想:自己其实都已经不能算楚王了,若是撒手不管,最多就是斗越椒篡位成功。斗越椒本人是英武非凡的,便是最反对他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文武奇才。他要真当大王,实在未必就会比自己差。

  然而斗越椒要当大王就必须篡位,可王姓势力毕竟还是不可小视。王族根基数百年来深深扎根,即使自己“荒淫”三年,斗越椒依然不肯篡,可见其深其厚。若斗越椒短期内定要此名的话,定然会全国大大内战一场,无论谁胜谁败,死伤只怕都至少要以十万来计。

  即使斗越椒不争当大王,各旁支公子肯定又会大争大战一场。如果自己硬要直接禅让给斗越椒,一来众王室公子心头愤懑,二来斗越椒也会寝食难安。因此,斗越椒极可能会寻找机会,将王室斩杀殆尽,才会真正安心。而王室公子人人都明白此理,谁会坐以待毙?

  总之,无论自己如何设想,都难以避免大乱;而自己君夺臣妻,还正好是一个绝好的让国人反对王族的借口。一旦楚国内乱,列国定会趁机干涉,各夺所窥。那时候兵连祸结,岂是能轻易说没有就没有的?

  斗越椒才华非俗,自然不会看不出来这里面的利害关节。因此在他势力还没达到既能轻易废除名义大王,又不引起大震动的时候,他实际上选的是一条尽量少出事的道路:由他自己当实际的大王,但却也不触动名义上的这个大王。他甚至还可能故意鼓励这个名义上的大王天天花天酒地,以暗中为国民积聚怨气,准备万一要发动大变时利用。

  这条路的好处,自是斗越椒既有大王之实在手,又无什么大的风险。代价则是楚国上下萎靡不振,官员各自怠惰轻慢,无人监督。长此以往,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被迫如同那对收留自己和天昭的老夫妇一样,宁与野兽为伍,也不敢居于人世。

  要想既能张大楚国,令百姓苦难少些,又能不先行内伤大乱,唯一的道路就是,自己这个本来的、国人都已认同、并无争执的大王咬牙振作起来。昭元眼中不禁闪现出那一幕幕百姓遭受战祸、颠沛流离的苦难场景,和另外一幅只有一个最高位的人不快乐,其他所有人都快乐得多的场景,心下一片紧张:这一切,难道都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昭元终于彻底地下定了决心,浑身都渐渐冷了下来,心中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不错,自古英雄多寂寞,不论自己内心愿不愿意当英雄,形势却实在让自己实在无法逃避责任。而杜先生的长期灌输,更是早已令自己完全丧失了能不顾良心的选择。不是么?自己终于还是无法太过自私,还是不得不去做一个寂寞的英雄。

  昭元叹了口气,忽然想起杜宇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你是我的转世”,心头顿时起了深深的恐惧和绝望。杜宇在卧眉山,利用救自己的深恩以及自己对他的敬佩,实在是早已将他自身的一切心神都强行植入了自己灵魂,把自己完完全全从根本上定了型。自己在一切重大选择关口时,只要稍微能多想一想,那么无论多么犹豫和痛苦,最后总还是不得不选择杜宇最可能肯定的那一条。难道自己还真的就成了他转世不成?既然自己实际上已只能做他精神上的延续,既然不论多么痛苦挣扎,结局都只能如此,那么自己又何必去做徒劳的挣扎?

  自己既已无可选择了,而为英雄者遇到此等之事,本来就是要有壮士断腕的豪气。杜宇更加说过,男子汉大丈夫遇到情理两难之事,要能极端痛苦、但却又是毫不犹豫地作出理智的决断。自己现在如此犹豫,看来以后反而需更大力度磨练自己之心志才行。要磨练,就要有痛苦。这放弃宫云兮的痛苦,不正好是用来磨练自己的么?

  昭元心中的悲凉越来越重,可心情却越来越平和,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本来自己就该为万千国人奔波,而不是只为宫云兮一个人沐足的,自己又能如何选择?与她相遇又有什么可后悔的?自己本来自以为早已被磨练成一幅坚毅心肠,与她相遇后,才知道自己还远远不够。这不是正好是警戒了自己,能助自己避免在日后国政上犯下大错么?

  昭元不觉轻轻一叹:自己脑海中,为什么充斥着的总是如此对立,却又都显得不是那么全无道理之事?为什么现在自己虽然象是明白了许多,却反而又似更加糊涂?

  宫云兮见他忽然叹了口气,以为是他对自己太过垂涎,自己对他推拒让他失望,心下又是得意,又是彷徨。自己是该再给昭元点甜头以慰他心呢,还是干脆冷若冰霜,让他大大失望一场,以显自己之乐呢?宫云兮想到这里,忽然满脸又是通红:自己都已经和他如此紧贴并蒂了,要再给他些甜头,还能去怎么给?

  昭元忽然缓缓道:“我现在觉得好象还没有到晚上,因为我怎么也睡不着。你觉得呢?”宫云兮脸一红,轻轻道:“我……也觉得是这样的。”昭元慢慢坐起身体,宫云兮也慢慢恢复了在他怀中侧坐相依的姿势,二人一时间都似无话可说。昭元道:“我想前想后,觉得还是不能太过颓废。只要活着一日,便该努力一日。这囚洞大略是看过了,但还是要仔细看看,才能判断是不是真该绝望。”宫云兮点了点头,道:“我跟你一起看。”

  昭元听她这么说,心头不禁微觉失望。因为这石洞他其实早就详细看过,其确实没有出路,乃是一目了然之事。现在她全身发热,一时间未必能觉冷,自己本来说此话,是想不让宫云兮跟自己如此亲密的。但宫云兮如此回答,却又让自己无法拒绝,只好还是以她怕冷、自己当呵护她来做理由。

  他勉强站了起来,才要迈步,宫云兮双足忽然一下踩在了他双足上。宫云兮见他吃惊,羞涩地一笑,却又不自禁地低下头去歪在他颈肩之处,那本想抱住他腰以正平衡的小手却又缩了回去。昭元知她又在撒娇,心头一颤,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她纤腰,一步步朝门边行去。

  既然被宫云兮这么一弄,自己提议之初衷,自然又已尽失。昭元自己也不知道该去看什么,便只好又去看那饭菜。现在,他的腹中终于感觉到了些许饥饿,便慢慢又伺候着宫云兮坐了下来,打开了荷叶包。宫云兮忽然间脸上红云大盛,道:“不许你吃。”

  昭元道:“我不喂你,只是自己吃。”宫云兮心头莫名其妙地一阵气恼,道:“那就更加不许你一个人独吃。”昭元道:“看来我们被囚的时间会很长,我们总也不是神仙。”宫云兮哼道:“反正我在这里,你就不能不管我。”

  昭元道:“你要我喂么?”宫云兮脸上一热,道:“你敢!”昭元无奈,犹豫了一气,却又只好缩回手去。要是还在他下定决心之前,对宫云兮的这话,他自然就会觉得是又在暗示自己了,一定会故意想个什么办法去亲近她。可是现在,他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跟宫云兮有过于亲密的接触,是以宁可不食,也不愿去揣摩她的心思。因此,他心头的准备是在她真正睡着后,自己再来偷偷进食。他本来也是可以点了宫云兮昏穴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却又不愿意这么做,似乎自己跟她如此搂抱紧贴还不算是亲密接触,反而点一下她昏穴就是了。

  不过自己就算饱了,她可又该怎么办?难道自己去硬灌她么?那是绝对不可想象之事。自己之血也算大补,但那是生死一线实在没办法时才行的。况且让这样一位简直就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来生饮自己之血,自己却又怎么做得出来?

  昭元叹了口气,实在无法想下去。宫云兮见他又被自己刁难住,不免有些害羞和歉疚,但想起这明明就是自己胡闹,可是他却依然不敢违背,心下自又甚是得意。她自己也知这不能长久,自己终当放松,可是自己该什么时候放松?自己到底是在期待着什么才肯放松?是要他认输么?还是有什么需要他认输?自己早已输得一塌糊涂了,而且连自己也已不再否认什么,那么自己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呢?

  昭元默默坐在门边,静静地不说话。宫云兮渐渐觉得气氛似乎有些不对,臻首在他怀中偷偷厮磨,似乎期待他知觉自己的心事。可是昭元却依然一动不动,便似无知无觉一般。宫云兮心下着恼,忽然在他颈部轻轻咬了一下,昭元却依然不动不觉。

  宫云兮心下越来越生气,忽然疑心昭元先前说的那些话,好象就是要自己不再粘着他。她心头恨意大起,冷冷道:“你自己吃吧,我一点也不饿,也不冷。”说着就要挣脱他怀抱。

  本来这已是解决了问题的一半,本应是大大欢喜的事,可昭元听她口气,却又不敢真松手放她离开,更加根本不敢真动那荷叶饭。宫云兮挣了几下,没能挣开,怒道:“你干嘛不放我?”昭元叹了口气,幽幽道:“对不起,我又错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么?”他嘴上如此说,心下却是大大悲哀:明明是她无理胡闹,自己是对,她才是错,自己却还得苦苦哀求她不究自己之过。难道还真的是女孩子永远都是正确的么?

  宫云兮看他愁眉苦脸的情形,似乎猜到了他心思,心下禁不住偷偷而笑,恨意自然也就无影无踪。但她面上却还是冷冷道:“知道错了,就要受罚。要受……”昭元道:“要受一辈子的罚。我已经老老实实认命了,从来没敢想要逃的。”

  宫云兮听他答的有气无力,似乎一切都已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一般,全无反抗之意识,心知自己对他的“磨练”已然大功告成。那么显然,婚后他自然会老老实实讨好自己,闺房之中肯定半点不敢违逆。宫云兮忍不住得意非凡:“嘻嘻,妈妈说婚后一个月谁能坚持占优势,以后就成习惯了,一辈子都能占优势,看来还真不错。只是要到婚后再来,那却怎么来得及?反正我是等不及了,婚前就要好好磨练。这样一成婚就净占便宜,当然就更好了。”她满心欢喜之下,简直自己都越来越佩服自己了,大觉自己凡事先知先觉,料人机先,深谋远虑,长远策划,而且天时、地利、人和都无一不敢不顺着自己。

  

万王之王  第七十二回 情理两伤心如狂(五)

  
  昭元见她一时没说话,以为她还在生气,但一见她半边脸上神色,知她乃是心中得意之极才忘了回话,便也释然。宫云兮既已知道他对自己再也无可抵抗,现在唯一的担心就变成了担心他真的太过畏惧自己。要真是那样的话,他岂非只敢去凑着去蹭范姜仪姜那群丫头?那可就糟糕了。宫云兮想到这些,脸上又是一红,想起先前他因为自己一句话就那么伤心,便又轻轻贴在他怀中,暗暗度去温柔。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给给昭元温柔,芳心中又慌又羞又喜又惧,连自己都说不清。

  昭元见她已经完全平复,心头便又不再想法去讨好她,只是默默想这里怎么出去。先前他和宫云兮意乱情迷之下,自然对这里的可怕后果半丝不想,几乎都觉得在这里面呆着似乎也挺好。但现在既然已冷静,再想起来,便立刻觉出危险的迫近和可怕。

  看样子,这里一时不会有杀身之祸。但如长久以往,自己虽有宫云兮为伴,能够彼此说话,但日子久了肯定也还是难免会有些变态,可别要弄得自己还真成了人蛊。自己武功本高,要真成了人蛊,那时修习魔功,功力定比现在还高,立刻便会又是一个新的大血魔。

  昭元想起那血魔害人无数,而自己若不能及早出去,那便也真有可能步其后尘,不由得不寒而栗。他又站了起来,四处仔细察看;宫云兮虽然还是要一样撒娇,可他却浑然不觉,便如没有搂着她一般。但无论他如何拍门拍壁四下查看,结论都是一个,那就是这一切虽然简陋,但却是极佳的困人之地,自己实在无法强行出去。他叹了口气,又看看宫云兮那似乎全不担心、似乎自己一定能带她出去的样子,心下更是难过,却也毫无办法。

  昭元思前想后,终于觉得还是只有等外面人开门时,自己才能出去。要论开门的最大可能,自是又投新人进来的那个时刻。但那时或许又是血魔亲投,自己完全不是他对手,只怕太难。另外还有一种开门情形,那自然是提取“人蛊”之时。

  要知提取人蛊之时乃是训练人蛊的关键时刻,绝对不能由神智本就不清醒的人来。同时,还应当避免让曾经受过类似惨烈折磨的人亲眼见到,以免触发他内心波澜,激发先前回忆,导致后果不可收拾。因此,这种时候血魔极可能不在近处,自己便大有机会冲出。

  昭元想到这里,心下微感安慰。要提取人蛊时,人蛊早已半疯狂了,往往力大无穷,见人就杀。由于“一人拼命,十人难当”的道理,此时的人蛊虽然痴呆,但还是可能比他清醒时武功高。因此,要提取人蛊,必须是有武功本来就极高的人,才能保万无一失。同时,还极可能是多人同时来,甚至还会带有器械戒备。以血魔的身手,他成蛊之前必定已是武功极高,否则也不可能现在有如此几近通灵之能。那么以此而推,那提蛊之人身手也必极高,能够克制住当时的血魔。若是这样的人来上一群,自己能不能一举制伏他们?

  昭元想到这里,心头越来越是没信心。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要有信心,因为自己这其实已是天下正功中的极高境界,中土天竺乃至万邦万国,加起来也没几个人能和自己比肩。那些提蛊人既然神智清醒,那么便不可能修习魔功太深,也就不大可能超越自己。其最大可能应是一群度母之类的人,最多撑死能有一二个梵天胁侍之列的人。这样的人,自己其实是无可畏惧的。

  但一对一不畏惧是一回事,要制伏他们一大群人并逃出险境,却又是另外一回事。自己只能顶梵天左右胁侍齐上,若是真有这么两个人物缠住自己,再来任何一人擒住宫云兮,自己便会无可奈何。即使没有这两个大高手,便来一大群度母之列之人,他们本已有备,这山洞也不甚宽大,自己还有宫云兮要照顾,也会一样难以抵挡或是猛冲。那可如何是好?

  昭元越想越是难受,只觉自己若要一举制伏他们,除非他们太过轻敌、完全无备,才有可能,否则简直只能算白日梦。可他们肯定会小心翼翼的,自己又怎么能作此妄想?而且即使苦战后真能制伏他们,动静必然已大,如惊动了他们更多的高手,自己还是无法出去。况且自己还要保护宫云兮,这要出去的话,必须是要偷偷摸摸才能成功机会大些。

  昭元心中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视宫云兮为自己的“祸水”,但却说什么也不愿意视她为累赘,更加绝对不愿意抛弃她任她自生自灭。因此,他脑海中丝毫也无抛弃她之后,自己逃生机会便能大些的念头,反而尽是在担心她,生怕她被那些神智清醒的人抓住后,垂涎于她的美丽,可能导致她遭受侮辱。那样的话,自己不就是没能保护好臣子的老婆么?

  昭元叹了口气,只觉自己和宫云兮实在已是融为了一体,无论自己多么想把冷静区别开,自己也都根本没法抛弃她,她也完全不担心自己会抛弃她。可是不管承认还是不承认,多了她要照顾,实在又是一大累赘。这逃生希望本来就不大,再这么一来,实在更是小的可怜。两难之下,自己该怎么办?

  忽然间昭元眼睛一亮,一个念头起来:“宫云兮不是累赘,反而是一极大助益。没有她,恐怕自己还真是不行。”此念一起,他简直都有些晕眩,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想到,宫云兮这样一个总是让自己为难的人,居然也还能这样帮忙,而且还是帮这样的忙。他想到这里,不禁定定地注视着怀中的宫云兮,心下充满了希望和遐想,竟然自己都又有些脸红。

  宫云兮似乎觉察到了他又在望着自己发呆,心下又恨又羞,轻轻啐道:“你又在瞎想什么?”但与此同时,一张粉脸却早已是羞得不敢见他,直往他怀里钻。

  昭元忽然极温柔地道:“你笑一下给我看看,好不好?”宫云兮大羞,气道:“你这样坏么?”就要伸手揪他耳朵。昭元轻轻将她扶正面对自己,痴痴地望着她娇厣。宫云兮羞不可抑,却也没有办法,只好闭上眼任他定定地看,脸上更极力不肯露出半点笑的样子来。她心中砰砰乱跳,又羞又惊,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忽听昭元微微叹道:“你不肯对我笑也就算了,但……但到时候,你笑一下给他们看看,好不好?”

  宫云兮大吃一惊,奇道:“为什么?”但见昭元面上神色诡异,忽然间明白了他的想法,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原来昭元是觉她美丽无双,便不笑都已能让世人倾倒,若是能在那些提蛊之人面前忽然笑一下,那些人定然魂飞天外,如痴如醉。那个时候,昭元便好下手。

  要知宫云兮之美的确是无可抵御,以昭元这等心志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何况那些远没昭元见美女见得多的人?他们肯定是以为里面只剩下一个人蛊的,忽然见到又有一个人,本来已会惊奇得不得了了;若是再一看还是这么样一位无可比拟的仙子,同时居然还在对自己微笑,那么魂魄还怎么可能能留在身上?昭元的偷袭,又怎么可能不成功?

  宫云兮明白了这个道理,心下也自暗暗钦佩,檀郎居然能在这等情势之下将自己“变废为宝”。可是她一想起这未来夫君居然要自己的老婆来做这“美人计”,立刻便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哼道:“你真无耻,这样的计策也能想得出来?”

  昭元无奈道:“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宫云兮道:“你什么?要夫人这样,你还是男人么?”昭元极是尴尬,只得道:“其实……其实我也是吃醋的,很吃醋很吃醋的。但也是没有办法啊。要是那些来提取的是女子,我……也就只好对她们笑了。”

  宫云兮噗哧一笑,却又立刻扳起了脸,道:“哼,你以为你是什么?你能迷倒人么?我看你是自我陶醉得厉害。”昭元头垂得更低,呐呐道:“是,是,是迷不倒,所以要请夫人亲自出马。”宫云兮听他答得言不由衷,知他肯定心中在说“连你都迷倒了,怎么迷不了人”之类的话,心下更是羞气交发,气道:“若是女子,我却怎么能迷倒?你又说错了,看我怎么罚……”

  昭元忽然搂紧她,深情道:“便是女子,也一样迷你。你的美丽是无可阻挡的,不分雅俗,不分男女,不分老幼。”他本来已下定决心不再和宫云兮亲密接触,可现在若想这办法能行通,讨好宫云兮便实是第一要务,否则的话一切免谈。自己既然知道宫云兮喜欢被自己拥抱,也喜欢听这等甜言蜜语,那么自己便觉得再怎么肉麻、再怎么后患无穷,也还是不得不说。

  宫云兮见他忽然如此亲近讨好,将自己搂得全身发软,心下一阵幸福,全不觉他话肉麻得离谱。又羞又喜之下,她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默默不语,静心体念他的甜言蜜语和温情拥抱。昭元一面咬紧牙关,死死压住心头望帝和众兄弟们的警告和呐喊,一面继续道:“你不知道,你的美丽实在是让人无可抵挡。当初……当初我才为你一沐……沐就情不自禁地觉得你是……是……是专门让我沐……沐的人,我当时就想一辈子……一辈子寻找你,跟着你……跟着你……跟着你……”

  昭元只觉自己这嘴简直就已不是自己的了,这些以前死活都不肯说的肉麻之话,现在竟都是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只是后面跟着她做什么却还死活说不出口。宫云兮知他是在不惜肉麻来讨好自己,心下不免偷笑。她虽然也极是受用,但听昭元毕竟还不肯说“沐足”,老是非说什么半“沐”不“沐”之词,反而更让自己难堪,心下便思一定要他再老老实实说一遍为自己沐足。

  她想了想,便道:“你那么讨厌,我才不要你跟着我呢。你说,跟着我做什么?”昭元囁嘘道:“跟着你……服侍你。”宫云兮道:“我有好多侍女,服侍的人已经太多了。你要是没有一技之长,我要你跟着做什么?”昭元无奈,只好道:“跟着你沐……沐浴。”宫云兮大羞,更加气道:“胡说!究竟沐什么?”昭元叹了口气,只好道:“沐足。”

  宫云兮大是得意,想起他已经太过委屈了,自己当恩威并用,便又将头轻轻贴在他颈中,秀发故意拂他脸面,以示“安抚”之意。昭元被她拂得心烦意乱,无可把持,但却还是不得不做出极是感激、极是受用的样子来讨好。但晃眼之间,他却又觉心中正念又岌岌可危,马上就有倾覆之险,急忙想再请出望帝和众兄弟来。不料这一次却居然完全无从着力,全不知他们都躲到哪里去了。昭元虽然一惊,也只能暗中咬牙切齿地恨,面上却大做受用之状。

  宫云兮轻轻道:“我……怕我的魅力不够,要是他们不发呆,那就白白地……”昭元忙道:“不可能的。你只要一笑,只要还有人性的,一定会被迷晕。不然……不然他就不是人。”宫云兮忍不住一笑,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道:“那怎么还没迷晕你呢?”

  昭元痴痴地望着她,只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当真是说不出的美丽可爱,却又说不出的欹旎羞涩。他根本不敢再想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是拼命低下头去道:“我……不是人,我……没人性。”宫云兮又贴在他身上,轻轻道:“不许你说自己不是人,那样我不喜欢的。”昭元叹了口气,道:“我其实早就被你迷晕了。你看我现在还是以前的我吗?”

  宫云兮嘻嘻一笑,暧昧地看了看他,却依然摇了摇头,嘟起小嘴嗔道:“哼,知道说自己晕,那就是还没有全晕。”昭元叹了口气道:“怎么样才算是全晕呢?”宫云兮脸上越来越红,又轻轻贴住他,小脸更加热了起来,但却只是轻轻厮磨他颈,并不说话。

  昭元轻轻扳起宫云兮肩头,呆呆地望着她,却见她满脸红霞,根本不肯看自己。她身上触手之处都是烫得吓人,浑身都似在微微颤抖着,连带着自己的心也被她带得颤抖了起来。他缓缓搂近她,一丝一丝地凑上唇去,心头充满了希望,却也对自己的这行动充满了绝望,就如英雄赴死一样悲壮凄凉。他知道这一吻下去,只怕自己又要全盘倾覆,而且只怕永无再清醒之望,可却还是有一种天生的、无比强大的欲念在支持着他,驱使着他更加凑近。

  终于,他鼻畔已经感受到了宫云兮的急促呼吸,那些极力想拉自己回头的念头,更已弱得根本觉察不到。怀中人儿忽然轻轻一挣,昭元顿时本能地生怕失去机会,猛地凑上去,却觉得自己吻到了她的柔柔的粉脸上。他本来是想要亲吻她的樱唇的,可这才一吻上她玉颊,就已是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

  昭元贪婪地将宫云兮搂在怀里,全不顾她是不是能承受,极力地要和她紧贴,只觉得自己和她之间已经完全容不得半丝缝隙。宫云兮的身体被他搂得根本无可挣扎,和她的每一处接触都是说不出的甜美,令昭元更觉自己简直就成了感觉的奴隶。他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望着和她接触,他也知道她的樱唇一定更加美好、更加醉人,可是唇边那吹弹得破的温柔感觉,却已经使得他充满了失去的恐惧,根本舍不得移开双唇去寻找新的目标。

  

万王之王  第七十二回 情理两伤心如狂(六)

  
  宫云兮只觉他的双手如同铁钳一样,全身都被他搂得完全无可抵抗,心头羞窘铺天盖地般压来,根本无可承受。她本来是想再让昭元亲近一下自己的,再稍稍亲一点点,可是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敢如此狂野,如此放肆。那铺天而来的感觉中当然有后悔,有气愤,可是更多的,却是昭元的挤压和轻狂所引起的羞涩、害怕和美妙。这些羞惧是如此的充塞弥漫于心间,以至于那些后悔和气愤都已被完全地淹没于其中,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

  她只觉昭元的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急切地紧贴着自己,挤压着自己,侵袭着自己,就象一条章鱼一般张牙舞爪,疯狂地要将自己完全吞噬掉。可是她自己,却根本无法反抗,也似乎根本就不想反抗。自己现在还保住了樱唇的矜持,可是还能保得了多久呢?

  昭元便如回到了遥远的天宫一般,神魂都早已不在自己身上。他几乎觉得自己现在已完全是一具行尸走肉,而所有的灵性都已被宫云兮的温柔融化得无影无踪。他从未觉手脚这么有用过,正是因为有了它们,自己才能和宫云兮如此地亲密,才能让她无可抵抗,才能不损失一丝一毫的攫取她美丽和温柔的机会。他知道怀中的人儿已经放弃了抵抗,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这样到什么时候。现在的他,心中已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一刻应当驻留永远。

  良久良久,忽然远处传来极轻微的声音,似是有几个人在朝这边过来。昭元一惊,终于恋恋不舍、但却又立刻避之如蛇蝎地放开宫云兮,侧耳在门壁上紧贴细听。宫云兮正沉浸在幸福之中,忽然被他甩开,心下气极。她正要撒娇,忽见他如此,知道定是来了敌人,连忙忍住,回想起刚才情景,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昭元听了一会,轻轻道:“好象是有四个人来了,而且步伐有缓有急,似乎不是血魔之类的失去理智之人。”说着便将那荷叶包完全拉入了里面,让外面再也看不见,接下来便又呆呆望着宫云兮。

  宫云兮知他是想告诉自己,这些人极可能就是要来提蛊之人,那么自己答应的那对来人一笑的事,也就要付诸实施了。她本来在昭元深情讨好之下,已经微有允意,但现在真正事到临头,却实是羞极窘极,心头大起后悔之感。

  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向这些野人而笑,几乎就想要反悔。可是她也知道,这实是自己二人能脱出牢笼的唯一机会。若是此行失误,那么自己所有趁“他”之危而逼他答应的种种美好,就会完全落空。那种自己一直憧憬的和他携手相就,蒙他深情爱抚的生活,也就永远再也不可能。如此之下,自己这反悔的话,又怎么能说得出口?

  昭元见宫云兮默默不语,知她现在心头还在犹豫。昭元虽然越来越急,却也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只是轻轻道:“你准备好了么?”宫云兮羞红满面,道:“没有。”昭元叹了口气,道:“没关系,他们还要过好一会才能来到这里。”便将她又温柔地搂在怀里,轻轻抚摩,尽量让她心情平静。宫云兮知道终于还是躲不过去,闭上眼睛轻轻地道:“我……有些怕。”

  昭元道:“不用怕,我在这里,不会有人能伤害你的。”宫云兮颤抖着道:“要是他们想……想欺负我,怎么办?”昭元心想:“这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别人连想都不想吧?”可却也莫名其妙地觉得,即使别人只这样想一想,也是自己无法容忍的事,更何况还是对她这样一位根本不属于尘世的仙子?昭元叹了口气,轻轻道:“不会的。你真的太美太美,美丽得没有人敢亵渎的。”宫云兮忽然气道:“你不就老是亵渎我么?”

  昭元心下大是惭愧,却又起了一阵说不出的幸福感。他轻轻抚摸宫云兮的臻首,将她慢慢又搂得正对自己,看着她那娇羞不胜、似怒非怒的神情,心下不由得又起了一阵冲动,几乎就想再次“亵渎”她。可是不一会那些人就会来了,而且听他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似乎他们武功都不甚弱,其中两人更是不凡。自己若要想偷袭得手,那可实在是出不得半点差错。昭元微微叹了口气,只得压抑住心头的欲念,轻轻道:“我以后也让你亵渎一回。”

  宫云兮嘻嘻一笑,道:“哼,你老是不说好话。”但见昭元忽然伸指竖在唇边,连忙也压低了声音。但她心头不知怎地又是恨意起来,伸出玉指狠狠掐了他颈中一下,见昭元眉头一皱,却不敢叫出来,心中才自又得意起来。昭元忽然将她臻首搂近自己之面,嘴凑到她耳边轻轻道:“他们离此已甚近,但似乎还在准备什么。为了要让他们感到突然,你先在我身后躲着。待门开后的一瞬间,你再站起来对他们笑一笑。”

  宫云兮先觉他忽然将嘴凑过来,以为他又想“亵渎”自己,心头一慌,正准备推拒的,可是现在却又明白过来,他只是要提醒这个让自己心烦的对那些“野人”笑的事,心下实在不知是什么感觉。昭元见她不答话,又道:“你先在我背面,我面对他们。这样既能让他们感到突然,又便于我行动。他们快来开门了,我们先这样摆好姿势,不然一会就怕来不及了。”

  宫云兮咬着他耳朵道:“可这里好冷好冷的。”说着又踩住他脚不放松。昭元一笑,知她又是在撒娇,希望还赖在自己怀里,便又用力将她搂了搂,柔声道:“老婆乖,听话。待我们出去以后,我一定好好给你温暖的。”说着略一犹豫,又在她耳边轻轻吻了一下。

  宫云兮全身发软,只好任他将自己放在背后,却又调皮地伸出手来从后面抱住他腰。昭元但觉身后软绵绵的极是舒服,一阵心猿意马,几乎又想转过身来搂她。但他终于还是忍住,只是轻轻哄道:“老婆乖,以后想怎么闹都好,现在可胡闹不得。”

  宫云兮轻轻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我要怎么胡闹你都得依我,不许凶我。”昭元无奈,只好点头道:“那是当然。你现在先藏好要紧,不然就没有突兀的效果。”宫云兮嘻嘻一笑,缩回手去,但过了半会却又偷偷地伸出小手来,软软地抱住他撒娇,轻轻道:“还没到时候,到了时候我自己收回去。”

  昭元无奈,却也只好由她,但又觉她和自己微微相贴之下,自己竟然情不自禁地有一种想朝后挨去、想把这种微微相贴变为更实在的趋势。昭元连忙收摄心神,只是凝神细听那门外身影。只见门缝下处微微有黑影摇晃,光线似乎强了许多,显然那四人已近到了门口,而且还手持着火把之类。

  昭元心头越来越紧张,知道马上便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一丝也不敢放松,极力先行辨猜这四人所站的大致方位,以及他们各自的武功高低,竭力搜寻每一丝可以先得大概的情势。宫云兮却依然还不肯放手。昭元不敢说话,额际已有冷汗之象。

  哗啦哗啦的金属碰击响声不断传来,那四人已是在门口停留了许久,似乎正在比对钥匙之类。忽然那厚重铁门的两侧同时传来钥匙的搅动声,而且相隔堪堪一人之远。显然,这铁门是需要两人同开才行,以防一人偷放所囚之蛊。那铁门终于微微地松了,外面之人似乎极为小心,让那铁门只是一点点地开着。

  昭元忽然想到应该将头发扯散,作批头散发、蓬头垢面状,但知现在只怕已来不及,也就只好算了,却幸喜宫云兮的小手终于缩了回去。那铁门忽然大开,门外光亮一盛,四个人已现出眼前。昭元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心头只盼宫云兮速速站起来将他们迷晕。他拼命适应那突然增强的光亮,极力辨认那四人的神情,期盼着他们脸上现出痴迷神情。

  昭元只觉微风一颤,身后的玉人似是站了起来。那四人脸上果然现出了痴迷的神情,虽还不如昭元想象的那样痴迷,但实在已是难得的机会。昭元眼力非凡,立刻左右手各运少阳商阳两剑,身形暴起,直冲那四人。

  那前面两人本来见这里面的人蛊竟然还颇象人样,已是吃惊不小,这时忽见那人身后的黑暗中居然现出一位白衣胜雪的绝美仙子,顿时人人都痴迷得说不出话来。二人立刻便被昭元戳中大穴,脸上现出根本不敢相信的神情,慢慢倒了下去。

  情势紧急,昭元根本等不得他们倒下让开,才一发出那两剑力道,立刻便腾身踢开二人身体,朝那后面二人冲去。那二人虽然惊异于眼前诡异,终是武功甚高,加上本来就也有处理非常情况之准备,立刻醒悟过来,极快地抛下火把联手御敌。

  昭元吃了一惊,料不到他们身手竟然如此敏捷,应变如此之速。但情势根本不容他细想,双剑已是全力发出,直刺二人顶门死穴。那二人中一人双掌一错,一股大力发出,似乎要和他这剑气相敌,另外一人却忽然缩身通臂,身形一矮,猛地一掌向昭元腰际击来。

  昭元知那错掌之人其实难敌自己剑气,但在戳倒他之时,自己也会受到致命重创,乃是他二人合击之法。他心念电转,那横掌击腰之人已然迫近。昭元忽然变指为掌,收回那就要袭出的剑气,力集昊阳神功于右掌之上,与那横袭之人猛地硬碰硬对了一掌。

  这一掌下去,二人身形都是晃了一晃。昭元不待他稳住身形,立刻贴身扑上,同时一掌全力击去,逼那人再次硬性接掌。要知昭元开始的对掌乃是收回剑气后临时变招,未能使出全力,估计那人应该还敢再和自己硬接一掌。

  果然,那人一见昭元如此,立刻便又是横掌击出。但掌到中途,那人便忽然觉出昭元这新的一掌比先前那一掌要威猛得多,急忙就想变招。但在这双掌就要相碰的电光石火之际,若是还要变招、自缓劲力,那无异是自寻死路,便也只好咬牙硬接。

  这一下却是砰地一声闷响,那人连退了好几步,虽有微伤之象,却远没想象中重。原来他同伴已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贴掌其背相助,昭元这一下实无异于与他们二人同时拼掌。

  昭元见自己这全力以赴的一掌竟未能将那人震晕震毙,心下也自骇异。要知他本来出掌之时,也还是没有忘记出了一下虚招威胁那另一人,要令他先行自保。不料那人眼力非凡,竟然看了出来,立刻不顾虚招,直接来帮同伴。

  昭元忽然怒喝一声,如影随形,猛然飞身又行逼近,又是全力以赴的一掌。那二人本来想变招迎敌,但见他忽然这样不顾一切地又一掌击来,显然是要将自己二人中的一人立刻震毙。因此,他们那本来还想要分身袭他之心也只得放下,又合力接了昭元这一掌。

  昭元毫不停留,不顾自己胸中也是气血翻涌,挥掌又行逼上,而且又是倾尽全力,势若疯虎,更全不思索。那二人本来合力比他稍逊,昭元还只是气血翻滚,他二人却已连耳中都微有耳鸣之象。尤其是前面直接接昭元掌力之人,更是痛感明显,心胆俱裂。这下他们又是失却了先机,每一掌都已被昭元调动,只得每一掌都硬行再接,苦苦相捱。

  要知这等相差不大的双方相搏,除了武功智计之外,也要看双方的胆略和气势;所谓一人拼命,十人难当,便是此理。本来开始之时,这二人所行甚对:一人拼着捱他一剑,另外一人便袭他要害。只要昭元不愿自己先手重伤,便得退缩变招。

  可后来昭元觉出他们功力都是非凡,若是久斗下去为人惊觉,那便绝对会对自己不利。因此,他便不惜代价先诱敌,然后又如被激怒了一般,疯狂地逼敌一掌掌硬接。这时那二人以为他疯狂起来全不顾自己安危,气势上就先已输了,于是都潜意识中就觉他不会为他自己的性命而闪避什么。如果还要按开始的那策略来的话,自己二人中必有一人会为他立刻震毙。而他二人开始的那策略,也不是就真愿一人身死而成另一人之大功,只不过是觉他定会回防才那样。现在既然昭元一幅为了拼命不顾一切的样子,这策略便行不通了。

  昭元是阶下之囚,他二人却是占尽优势,如何肯跟他换命?只要能多捱下去,自己一方惊觉,当然还是自己一方占优。因此,他们苦捱之想,也并不全错。但昭元觉出他们阴谋,不顾一切猛力对掌,甚至不惜自己也受内伤也绝不调息,却硬是将他们逼得每一掌后都是眼花耳鸣,胸中欲裂,连喊都喊不出来,甚至脑袋也越来越糊涂起来。渐渐的,连二人换换方位、轮流直接接昭元掌力,都已不成招式。

  昭元见他们已有不支之象,知道生死存亡就在此刻,更是不顾自己心头烦恶欲吐,猛力威逼。那二人口角渐渐现出血丝,终于在又一次接掌时,前面那直接接掌之人口中鲜血狂喷,整个身体如同气囊一般瘪了下去。昭元一脚踢开他,又是一掌击向后面那人。那人神智全丧,精神崩溃,竟然不再接掌,转身就要逃跑,整个后背全然暴露。昭元一掌拍下,那人立刻哼都不哼一声,扑地扑倒在地,手脚全身都不住抽搐。

  昭元咬牙忍住心头之感,在四人身上一人补了一指,这才喘了一口长气。他勉强扶壁而立,只觉头目一阵晕眩,几乎连站都站不稳,明显是刚才的拼命令自己受了不轻的内伤。

  昭元闭目喘了好一会,睁开眼睛,才发觉宫云兮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边,正自满脸惊惶地望着自己。昭元勉强对她笑了一笑,想说句话安慰她,但喘了几下,还是说不出来。宫云兮见他又睁开眼睛,虽是大有委顿之状,但双目中毕竟神光依旧。她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拍胸,道:“刚才好危险啊,我都害怕你支持不住。”

  昭元将她搂在怀里,似乎要给她些安慰和依靠,但脚步一个踉跄却是几乎跌倒,反而成了自己被她搂住才不倒。宫云兮惊道:“你怎么样?”昭元勉强一笑,道:“你等一下。”说着直接坐在地上,闭目调息了一会,这才又睁开眼睛,笑道:“好了。”宫云兮大喜,一下又赖在他身上,道:“你老是吓我,这么坏,看我……”

  昭元忽然捉住她小手,正色道:“你说我坏,那你呢?你老实说,你刚刚是不是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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