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王之王 第 六十 回 幻中何以疑太真
第 六十 回 幻中何以疑太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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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元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只得轻轻抚着她的秀发,道:“别瞎想。她跟哥哥一样,你长大了,她也会更加疼你爱你。”冰灵眼泪不断,道:“可是,是不是我越长大,她就会越来越不喜欢你呢?我真的很难过很难过。”
昭元心中一动,却是无可回答,只是道:“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冰灵抬起头,睁大眼睛道:“真的?”昭元勉强笑道:“真的。你不相信哥哥有办法让我们三个人都越来越互相欢喜吗?”冰灵微微偏了偏头,露出怀疑的神色道:“哥哥,你可不要骗我。”
昭元硬着头皮道:“当然不骗你了。你看,多难的事哥哥也能解决,难道这就这么难么?”冰灵急道:“可这是不一样的,我们……”昭元忙道:“没关系,哥哥能把它变成一样。你看,她虽然走了,可还是带走了那一条天琏。那是我送给你的,又是你送给她的,对么?”
冰灵眨了眨眼睛想了许久,终于又露出了笑意,道:“好啊好啊,到时候你一定要让我们在一起。不然……”昭元道:“不然什么?”冰灵脸上一红,道:“不然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兄弟姐妹和老婆爸爸妈妈什么也没有,和胡子爷爷一样出家。”
昭元一笑,道:“好象是个好主意啊,这样一来妹妹也没有,老婆也没有,想分心走神都难,正可以精通……”冰灵大急,一把掩住他嘴,嗔道:“不许说你这样做,不然……不然……”不然什么,却又是说不出来。昭元笑道:“不然小妹就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哥哥最怕这个,当然老老实实。”
冰灵嘻嘻一笑,道:“好,那你可要记好。”忽然又是一笑,脸上微微一红,撒娇道:“我现在忽然又不想长大了。哥哥,你还是跟我一起睡,好不好?”昭元看了看她期盼的神色,想起她思念自己这么久,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便道:“好,好。哥哥没你在身边,也很不习惯呢。”冰灵道:“好啊好啊,那现在就睡。”
昭元奇道:“现在就睡?”但立刻醒悟过来:她为了照顾自己,清澈的大眼睛中已是微现红意,显然并非全是因为哭出来的。因此,她肯定是其实早已困得不得了,只是极力强打精神,勉强陪自己说话而已。昭元心下感动,忙道:“好啊,好啊,我们现在就睡。”
正说话间,忽然外面似有声音过来。昭元一惊,待要蓄势,却又觉自己身上武功依然并未恢复,只好搂紧冰灵戒备。转眼间那小窗已微开,一双眼睛朝里面探看。冰灵满脸通红,却是并不挣扎,仍是由昭元抱着。
那眼睛扫了几眼,忽然一个声音轻笑道:“灵丫头,这小子果然比你哥哥更让你欢喜吧?你先还不肯要,死活说不可能有除了哥哥之外再让你喜欢的。师父没骗你吧?”声音却又不甚象西王母的。冰灵又羞又急,道:“他就是我哥哥。”
那声音哼了一声,道:“马上就不是了。你们两个小毛头,这点把戏还想骗师父?明天师父再来看你,那时希望你乖乖答应跟师父学武功。有事的话,便喊婆子。”说着那小门一关,脚步声甚是轻快,显然是她对冰灵明日会乖乖听话信心百倍,连心情好了许多。
昭元道:“天极圣母?”冰灵轻轻点了点头。昭元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似乎不是西王母。”他细细回想,只觉那梦中景象就跟自己梦见妈妈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可一切却又都看不真切,无法细究。即使自己劫持瑶姑娘,她离自己不足半尺,但自己却依然只能觉出她极是美丽;其究竟是个什么样,竟然怎么也说不清。
昭元再一想,更觉得自己不但当时说不清楚看不清楚,便是瑶姑娘现在再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只怕也只知又是一位仙姿美人,但到底能否分清是不是她,却依然难说。按说这一切正是典型的梦的感受,可是他回想起先前的种种情形,却又不知为什么,怎么也不愿相信这只是梦,或者只是被人诱导、被人强加的幻觉。
昭元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在梦里为那位瑶姑娘戴上了天琏,忙将自己怀中之物一摸。天盒却是还在,但打开一看,果见那天盒内已是空无一物。他心头一阵剧烈颤抖,可立刻又沮丧起来:自己被俘,又被送来亲近她们费尽心血抓来的未来弟子,自然被人搜过身了。那天琏如此高洁,她们又大多是女人,生性喜欢珠宝,焉有不拿走之理?他手再微微一动,心中忽然更是颤抖起来,原来被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那团丝巾,居然还没有被收走。
昭元叹了口气,极力屏去脑中记忆,暗道:“这些都是梦前之物,与梦何干?”他轻轻拥过冰灵,只觉她身体绵软娇弱,实在堪怜,心下怜惜之意大盛,待要将她搂得侧卧在自己身边,不料却险些碰到了她樱唇。二人都是脸红心跳,但也都不说话。
两人也都不再象以前那样睡前先脱得只剩里衣,都是全幅衣裳相拥而卧,心中都不知为什么如此,是在担心什么。然而,虽然间隔重衣,彼此的体温和气息依然毫无阻碍地传了过来,令他们一时间都是难以入眠。
昭元心头浮想连翩,只觉怀中冰灵也是不时微微而动,知她也跟自己一样难以入眠。他想起冰灵毕竟还小,这等辗转难眠之经历实在非她所应承受,便屏去自己心思,只是轻轻抚摸她身体和头顶,终于哄得她入眠。昭元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她那闭上眼睛的睡姿,心中终于还是涌起了那种愈来愈难以忽略的感觉:“她终于还是长大了。我该怎么办?”
不知是因为困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这一觉竟是这些时日以来从来没有过的酣畅,以致昭元竟是被冰灵推醒的。他睁开眼睛瞧了瞧,却忽觉室内有人。再一看,只见三个雍容华贵、相貌端丽无可方物的女子站在了自己床前,而且都还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昭元知道,中间那个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女子,肯定就是冰灵所说的天极圣母。一眼看去,只觉她风采、气度和美丽无一不与那梦中的西王母极象极象,但要直接说句是,却又有些难以令人信服。另外两个年纪轻些、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少女,应该就是她的什么左右胁侍,其一既然叫雨仙主,另外一个八成便会叫风仙主、云仙主什么的。昭元现在对易容之术极为留心,但无论怎么看,也实在看不出她们与那昙花一现的广寒宫主究竟有什么相象之处。
他和在天竺一样,若无其事地揽起冰灵一起坐了起来,对那天极圣母道:“小子月氏大天师,拜见天极圣母。不知圣母是如何将在下擒来此地的呢?”天极圣母却根本不理他,只忽然微笑对冰灵道:“灵丫头,昨天这一夜过得如何?”冰灵满脸飞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一名胁侍仔细看着他们的神情,忽然奇道:“难道他们可能还真是兄妹?”那另一名胁侍摇头道:“我看不可能。连长相都差这么大,怎么可能?而且灵儿还脸红成这样。露妹妹,我看你是轻信他们了。”那露仙主道:“那也未必。说不定还是你看走眼了。”
昭元见她们根本不理自己,勉强抑制住心头愤怒,又说了一遍。那天极圣母依旧不理他,只是微笑着依床边坐下,轻轻抚摸冰灵的头,道:“孩子,今天怎么这么没礼貌,连话都不答?难道还真是有了郎,不要娘?”冰灵窘道:“他真的是我哥哥。”
天极圣母笑道:“好,好,好,不管是不是,好好答应跟我学武功就乖。”冰灵却拿眼悄悄看昭元,昭元也不置可否。冰灵道:“我……我哥哥同意,我就答应,不然就不答应。”
天极圣母脸上顿时一层严霜,但立刻又恢复了微笑时的模样,道:“傻孩子,男人都根本没有人性的,本来就都是野兽,你怎么能看重他们?他们为了名利,哪怕无情无义、抛妻弃子、无所顾忌,还能满口仁义道德,根本就是世上的真正最贱的贱人。他们只配当奴仆,根本就不配当人的。我们都是高贵的女子,怎么能听他们的话?灵儿乖,跟师父学武功,以后那些男人都拜倒在你脚下,你想要谁就要谁,不想要谁就踢谁。那时候,他们都会要求着你,他也一样。你说好不好?”冰灵垂头道:“我就是喜欢听哥哥的话。哥哥疼我爱我,一心为我好。”
天极圣母脸现鄙夷之色,冷冷道:“男人都一样的。尤其是你这个哥哥乃是中原人,一看就知是口是心非厚颜无耻之徒。我看他只怕一见到漂亮女子,就会贼心大动。你只应该享用他,临幸他,以他为面首和奴仆,却千万不能相信他,否则定为他所欺,痛苦终生。乖孩子,相信师父,师父比你大得多,又这么疼你,怎么会骗你?”冰灵只是低头不语。昭元冷冷道:“小妹虽然还小,但还懂得是非对错。敢问圣母是如何将在下带来此地的?”
天极圣母忽然转过头来瞪着他,眼中寒光便如两柄厉刃一般要直透他心灵。昭元冷冷道:“圣母先前就已知此等迷魂之法对我兄妹无用,现在又何必还来?在下不过是想知些来由,并无对长辈不敬之意。”天极圣母忽然一把提住他背领,将他整个人从床上提了起来,重重摔在地上。冰灵大吃一惊,想要伸手抓住,却根本来不及。她心中一急,已哭了起来:“哥哥!”天极圣母微笑道:“好孩子,乖乖听师父的话,这个野人就能少受些苦。”
她出手其快逾电,只用二指捏住昭元后领一点边角,便能如提野草般举重若轻。只从这一提中,昭元便知她武功是决然在自己之上的,即使自己还武功尚在,也依旧极难抵挡她。自己身上那衣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似乎每一丝每一线都似能承受千钧之重,在这等突然大力之下,不但丝毫也无撕裂之象,甚至连半点摺皱也没有。
昭元心中暗暗称奇:“她们极其蔑视男子,那么我这衣服想来只是下等之衣。连下等之衣便已如此,那她们穿在身上的,自然就更是奇妙了。”嘴上却道:“圣母乃是武学中不世出的奇人,自然知道学武一道,当自己愿意才能事半功倍。如此威逼,岂非大背常理?”
天极圣母冷笑道:“你不过是只井底之蛙,知道些什么?来了我这里,大背常理的事多着呢。你若乖觉些,便当知道赶快劝她好好跟我学武,不然我对你可不客气。”昭元哈哈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会对你的折磨开口求饶么?世间武功尽多摧折人性之弊,你不说明情由,我绝不会让我妹妹答应跟你冒险。”
天极圣母冷笑道:“可惜现在你既然来了,便由不得你了。”昭元道:“你以为你最终能让我开口?”天极圣母道:“我懒得去管你开口不开口,但却能让她动心。你可知道你擅闯我地之罪还没处罚?我现在便让你知道,你这行径当是何等之罪。”
她话未说完,也不见她将手搭在昭元身上,昭元便已觉自己肩头开始阵阵剧痛起来。这痛根本不是皮肉之痛,而是筋骨心灵之痛,虽然着面不大,却竟然有如有人正一丝一丝要将自己的经脉尽数铲除掉一般。
昭元是练武之人,对这经脉感受极是明显。他虽然还犹自强忍,但全身却已不自觉地如筛糠一般颤抖起来。冰灵见他满脸都是平静之相,但面色却是青白相间,全身颤抖,知道他只是在强忍,心下痛极。可是她自己却也被天极圣母轻轻按住了,全身动弹不得。
天极圣母微笑道:“灵儿,乖乖听话叫师父,他就可以少受许多灾。师父现在还只加了三成力呢,要是用足力道,他这一身武功可就彻底废了。你也不喜欢这样,对不对?”
冰灵哭道:“你……师……”昭元忽然厉声道:“她武功过于阴寒,有悖天理,恐有折寿之危、疯狂之险。你千万不可答应修习!”天极圣母手上加劲,脸上依然微笑道:“乖孩子,师父刚刚说男人就会骗人,他就来骗你了。你看师父多光彩多气象?哪有半点象他说的?”昭元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道:“不,这是哥哥从她这力中亲自体会的,你千万……”后面之话忽然说不出来,人却依然清醒地体会到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显是已被她制住了哑穴。
天极圣母柔声道:“灵儿别听他的。这功若是男子修习,自然不便。但是我们都是女子,乃是纯阴之体,当然不同。你要是乖乖听话,师父就放他少受些苦。”冰灵见昭元满脸又是青紫又是苍白,但却依然拼命支持起眼神、极力让自己不要答应,心头实是柔肠寸断,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间昭元身上轻微毕剥而响,天极圣母柔声道:“乖孩子,你看你不答应,他的全身骨节都要被我捏碎了。你说你这样是不是害了他呢?”
冰灵泪如泉涌,背过身去不敢看昭元眼神,低低道:“师父。”天极圣母大喜,哈哈笑道:“我终于对得起师父了。”旁边那二位仙主也都躬身道:“恭喜圣母,贺喜圣母。”天极圣母笑道:“好,好,这事说起来你们也有功劳,我当要好好赏赐你们。传谕下去,赐众仙冰华,与我同悦此万千之喜。”
那雨仙主道:“这小子怎么办?”冰灵尖叫一声扑了上来,哭道:“你们绝不能伤害我哥哥,不然我……”天极圣母摸摸她头,道:“别急,别急。师父看重的是你。这些男人的性命,在师父看来连狗都不如。要饶他们,不过就是饶几条狗而已。”
她手微微一转,昭元立刻晕倒。天极圣母冷声道:“这小子先饶了性命,拖到内厅中,我还有事。”雨仙主和露仙主都低头应了一声,外面进来几名健妇,手中都拿着似丝非丝的索带要将昭元捆绑起来。冰灵要上前阻止,却被天极圣母拉住。冰灵哭道:“师父,你不要伤害我哥哥,让我来照顾他,好不好?我保证用心学武,好不好?”
万王之王 第 六十 回 幻中何以疑太真(二)
天极圣母无限怜爱地搂了搂她,对那些健妇道:“拖出去就算了。”那些健妇都应声将昭元拖开。天极圣母便如待自己女儿一样,轻轻抚着她的小脸柔声道:“乖灵儿,你好好学武,要是听话,就能每天见到他。要是不听话,师也不打你骂你,只是会把他关起来,打他骂他。所以你一定要听话,知道吗?”
冰灵死死抓住她手臂,哭道:“我听话,我听话,但是我来照顾哥哥,好不好?我真的会很听话很听话的,好不好?”天极圣母脸色一沉,却又恢复了爱怜的样子,道:“乖孩子,现在就不听师父的话了?那师父可要再好好打他几顿了。你说好不好?”说着又要伸手去叫那些人放下昭元。
冰灵怕她真的又要折磨昭元,连忙放开了她手臂不敢再求,但眼泪却是哗哗直淌。天极圣母摸了摸她头,笑道:“真乖,师父真是越来越疼你了。你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师父教你冰魄玄阴手。你看,这名字简直就是为你取的,你怎能不学?”说着又对雨仙主和露仙主道:“今天事非寻常,你们亲自照看她,不可大意。”二人都点首称是。
天极圣母为冰灵擦了擦眼泪,微笑道:“好孩子,师父疼你。你这么哭,师父心疼,心情也就会不好的。”冰灵怕她又要去折磨昭元,只得勉强止住泪水。天极圣母笑道:“灵儿真聪明。师父最喜欢听灵儿叫师父了。灵儿再叫一声,让师父高兴高兴再去审问他,好不好?”
冰灵强忍泪水,道:“师父。”天极圣母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道:“乖乖休息,师父明天再来看你。”起身便要离去。冰灵急道:“师父,你别伤害他。好不好?”天极圣母见她眼泪哗哗直下,却还不敢哭出声来,微微一笑,道:“乖孩子别怕,师父会有分寸的。”转身而去。
昭元醒来时,只觉全身关节处都是一阵一阵的剧痛,知这天极圣母出手狠辣,自己全身骨节当真都已受了伤。当然,冰灵到底还是为自己勉强保住了经脉,只要能养上些时日,还可痊愈。他想起以天极圣母的心狠手辣,若是真的再加了劲,自己的武功只怕就真的要被永远废掉了,心头不禁还是暗自后怕。正寻思间,忽听天极圣母冷冷地声音道:“既然醒了,怎么还不睁开眼睛?莫非还在打什么歪主意?”
昭元见自己装未醒已被天极圣母看穿,知她心狠手辣,做事绝不留情,只得睁开眼睛。他勉强盘膝坐起来,面对着她,却并不说话。微一四望,见自己已身处于一处极古朴的内室之中,四面银丝缭绕,布缦低垂,竟然颇似自己施祭时的道场。天极圣母负手而立,背对着他,冷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几个问题。第一,灵儿没事。我只要她学武功,不会伤害她的。第二,我告诉你,你是被一只大黑鹰带来准备做食物的。”
昭元心头一颤,就象是失落了什么,喃喃道:“是黑鹰?不是紫鹰?”天极圣母冷笑道:“世上的紫鹰,便如世上有良心的男人一样,几千年前便已死绝了。你想装糊涂骗我么?”昭元轻轻叹了口气,说不出话来。天极圣母慢慢道:“你掉下来时,似乎被罡风冻得僵晕了,居然还在说什么梦话,为神鹰所不喜。”昭元冷冷道:“可是说什么西王母、瑶池?”
天极圣母忽然转过身来,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道:“不错。而且居然还将我的两位莲华双仙,称作了什么九天玄女和九光元女。我后来要给你行灌顶大法,却居然不能成功。你自己说你是在想什么?”昭元冷冷道:“若是有人装神弄鬼,则圣母与在下自然皆知是何故,不需多说。若非如此,那便不过恍惚间一梦而已,说之何益?”天极圣母冷笑道:“好一个说之何益。你今既然来此,便当克守男子卑下本份,助我小徒修成无上绝学。”
昭元冷笑道:“有你这样手段和心狠,有什么达不到的?你已让她相信我在你手,现在就算立刻杀了我,也一样可以骗得她乖乖学武。不知我还能有什么用?”天极圣母缓缓道:“你不怕提醒了我么?”昭元哈哈笑道:“别人或许还有遗忘,对你天极圣母,何事还能脱出掌握?何事还能需人提醒?”天极圣母冷笑道:“别人或许还能不出我掌握,但你行事还真能出人意料,对你还真是不得不小心些。你这话,偏偏就是提醒了我。”
二人唇枪舌剑之际冷冷对视,都是极力不露自己心迹,却又都要力图去探究对方心意。昭元觉她说话时丝毫不露形迹,实在无法探知她究竟是真的受了提醒,还是只是要故意探测自己心防。忽然,昭元心头一动,转移道:“你称尊于此,想来也有很多年了?”天极圣母却也答非所问地道:“先前在你问我话时,我完全不回答,反而对你痛加折磨。可是现在,我却又侃侃回答,丝毫不留。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昭元冷冷道:“想来应该不是怕有些话未经商量,导致有些不该惊异的人,露出了惊异之容罢?”天极圣母冷笑道:“你要以小人之心来度我之腹,那也由得你。但是你既知我称尊于此,你居然还敢那样对我说话?你可知对我说话的规矩是什么?”
昭元道:“莫非便是如传说中的西王母一般,从来不愿让人站着说话?”天极圣母道:“不错!你既知道这些,那么现在该当怎么做,想来也很明白了。”昭元嘿嘿冷笑道:“我现在一点反抗之力都无,你要将我摆成跪姿容易得紧,又何必废如此多的废话?”
雪花莲圣母冷笑道:“好,好,我就需要这样的楞头白痴。”忽然一指点出。昭元但觉全身力气忽然顿复了许多,便连那周身的骨节也一点都不痛了。他立刻便身随心动,自地上一跃而起。天极圣母看了看昭元,忽然一指又是发来,直指他眉心。
昭元见这一指威力惊人,全非制穴之力,知中之定然头颅粉碎。当下他急忙敛神静气,一个翻身避开,反手一指便要出商阳剑气以行试探。天极圣母忽然身形一晃,电光石火之际,整个人都已不知怎地到了离昭元不过一尺之地,一指已经点在了昭元正要发力的指根处,笑道:“果然有些本事,可惜不过是米粒之珠。”
昭元顿觉全身一阵奇寒,本已积蓄起来就要发出的力道全然消散。那股寒气趁势冲入自己经脉,立刻便令他又有先前受制之象。
昭元正自极力压制,忽听天极圣母冷笑道:“你剑气全然不熟,居然也敢在我面前施展?拿出你本来的看家武功来罢!”说着忽然变指为掌,一掌朝昭元当胸击来。昭元大惊,连忙运起昊阳神功,拼力一掌接去。顿时,他胸中脑中都是气血剧烈翻涌,张口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那天极圣母一个回旋,轻轻巧巧跃落,哈哈笑道:“果然就是他,果然就是他!”
昭元潜察经脉,知道已受很重内伤。此时她若再来进攻,自己乃是有死而已,于是也就索性不去理她,只是暗自调息。天极圣母笑声不绝,忽然一挥长袖,整个室内的布缦忽然层层掀起。里面许多黑漆漆的牌位露了出来,竟与鬼方单于给自己看的先夏牌位极似。
天极圣母怔怔望着那些牌位,忽然向上拜道:“创山祖师,徒儿今日终于为您了却了三百年的心愿!”昭元心中一惊,道:“什么?”天极圣母冷笑道:“你不是月氏大天师么?连这个也不知道?”昭元心念电转,忽地失声道:“你祖师就是三百年前的冰魄魔女?”
天极圣母眼中居然微起泪意,神情极是悲愤,喃喃道:“他居然给我祖师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他居然给我祖师取了这样一个名字?祖师,您留下遗言,说天下男人都是重名利轻情义之徒,可笑我当初为什么还不肯相信?”
昭元也是思如潮水。他想起当初在月氏神陵中看那密笈时,曾有附注,说是有一门武功乃是阴险毒辣的魔功,乃是专为克自己一系所创。现在自己一遇这天极圣母,就几乎也无半点抵抗之力,那实在是除了梦中的“西王母”之外,谁也办不到。虽然也是因为自己功力并未全复,再加上她出奇不意,但现在的自己仍能一招之内便遭擒,如果不是武功本身有所相克,确实也太难解释。如此说来,其人不是冰魄魔女之后,还能是什么?自己在神陵中读到那些时,本以为数百年前之事现在早已湮灭,但却没想到直到今天双方竟然还各有传人,而且居然还真的相遇。
昭元心念电转,道:“我先师曾言及你这门武功过于违背天理,全无顺其自然之意,说若至深处,容易摧残人身心,当归为魔功一类。令祖师被称为为冰魄魔女,亦是因此而起。这有甚么不对?”
天极圣母忽然转过身来怒道:“呸!他是天下最无耻之徒,骗了我师祖之心,却又不肯给她名份,硬是逼得她几乎发疯。我师祖这才创出这样一套武功来专门克制他,要压服他,这哪一点错了?你居然还有脸来为他说话?果然是好师父好徒弟,他有脸教出你这个徒弟,你也有脸跟他学!”
昭元道:“不是他教我。此功早已绝传,我是在一处神陵中自学的。”天极圣母怒道:“那也是你从他那里学的!他不敢传?哈哈,莫非他早就知道,我们的功夫是他的克星?”昭元不答,但神情上却极显不服。天极圣母冷笑道:“你不服?那你说他为什么不敢传?”
昭元嘴动了动,却也无可说话,只得勉强道:“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我看未必是这样一个原因。”天极圣母冷笑道:“哼哼,他不但没胆,更加没脸!他说人才调零,说他的师父曾说过,只有他还有希望延续。他要不让神功绝传,便要我师祖等他十年,等他参透关键之后,自然便来迎娶。我师祖相信了他,当真等了他十年,他却一直都没有来。我师祖青春年华全然耗尽,十年间日日思念,竟然已由一个花样美人等成了白头之妇。于是我师祖发下了杀尽修炼他的武功之传人的誓言,誓要让这门武功绝传,他也终于没敢忘。哈哈,哈哈,他终于还是怕了,他终于还是怕了!”
昭元回想起先前在月氏为大天师时查阅过的卷宗,以及各位祭师所说及的一些传说,一幅景象渐渐清晰起来。
要知那位隔代传自己武功的大祭师,不但是最后一位精通昊阳神功的大天师,亦是数百年来唯一未娶妻的大祭师。许多人也都因此说附会说,月氏之运从那时候而衰。自己之所以能短短半年内修成,那是因为自己有极强的定心之术和不世巧遇,普通人那里能有这样的机遇?这昊阳神功的中间关头乃是脱胎换骨之关键,若是停步不前,那便无甚凶险,但成就也就如现在的莫西干等人。若是要坚持突破,那便极是危险,绝然不能分心。因此历代祭师中,凡精通昊阳神功者,几乎都是快四十以后才娶的妻子。这位冰魄魔女极可能是与自己先师少年时便相识相爱,后来终于无可等待,这才心伤之下发下了那等毒誓。
昭元想起一位花颜月貌的少女,硬被等待耗空了最美丽的年华,的确是人生极大的残忍,不免自己也确实替那位大祭师有些愧疚。当下他勉强道:“先师其实也并没有忘记令祖师。他在密笈中曾多次注及他曾有负疚之心,嘱咐后世会此功者,当极力避免与冰魄传人相敌,以免更增罪孽。这冰魄魔女之名也不是他所取,而是当时月氏诸位助祭师们所言传于世的。同时,他还是历代大祭中唯一没有娶妻的大祭,一生都在忏悔。”
天极圣母冷笑道:“他还有脸去娶妻?他还有脸去娶妻?他为了一袭名利,断送了我祖师一生,他还有脸去娶?他以为他不跟我祖师比试,受她几指,就能让我祖师回心转意,就能补偿那十几年的岁月青春?他不就是要神功不绝吗?我祖师偏偏就是要让它绝掉!他得到了什么?他得到了什么?他失去了我祖师,他就应该失去一切!哈哈,哈哈!”
昭元心下默然,知先师之所以将密笈带入坟墓,看来除了自己先前所想的人才调零、难找材质外,还有担心新学者成为被谋害目标的用意。这位先师五十四岁便逝世,史载“呕血数升,似内伤发作”,大异于先前精通神功者大都八十以上才无疾而终的惯例,当是受了那冰魄魔女的指伤所致。
天极圣母忽然冷笑一声,一把将昭元按在地上,逼他朝那正中灵位磕头。昭元心头大怒,但想起此雪魄魔女乃是三百年前祖师之辈,而且其青春年华因昊阳神功而苦等逝尽,确实也是极为可怜。自己既为昊阳功后辈传人,致以敬意,却也应当。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心中叹息,便也并不抗拒。
他边磕头边想,既然她们历代都以让昊阳神功绝传为目标,那么自己又如何能够有生的希望?正想间,天极圣母忽然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你活下来?”昭元冷笑道:“想来还有些别的用处。明天是你收徒大典,你也不想多生枝节罢。” 天极圣母冷笑道:“你明白就好。不然,我就将你作为给祖师上祭的祭礼。”昭元道:“你这雪魔功法虽然厉害,但全无顺天之意,摧残心志,乃是魔功。你何以一定要让冰灵受此苦?”
天极圣母怒道:“住口!世上有什么武功能修炼起来全无凶险?冰魄玄阴功乃先祖师呕心沥血所创,若非良才美质,修炼自然有损。灵儿乃是难得的美质,有我悉心教导,自然不会有事。”昭元冷笑道:“我看只怕你自己也知自己命不长久,才这般着急的吧?只怕还没等她明白真正危险所在,你就已经不在人世了。人之初,性本……善。别人不说,我看你本来也绝非如此冷漠狠毒辣。可是你看看你练到现在,却已变成了什么样子?”
万王之王 第 六十 回 幻中何以疑太真(三)
天极圣母大怒,冷笑道:“你以为我要对你不冷漠么?你以为我要对你不毒辣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昭元道:“不是对我,而是对冰灵。你现在根本就已不知爱为何物,心中只有仇恨和蔑视。你即使是对冰灵,也只是极力想摆出自己还是人的样子来……”
天极圣母神情激动,忽然挥手打了他一个耳光,用极冷的语气道:“你马上闭嘴,不然我立刻将你碎尸万段。”昭元冷笑道:“我既然会了昊阳神功,已知非被碎尸万段不可。此一时与彼一时,又有什么分别?”
天极圣母冷冷看着他,目中冷得几乎要凝成冰雪:“你若不听我话,让我希望破灭,我自有法让你活着亲眼见到冰灵是怎么被我折磨疯狂,然后再让你死。”昭元觉她说话间透露出无比的狠毒之意,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口上却道:“她和你无怨无仇,又是如此可爱可怜,你何苦要跟她为难?”
天极圣母冷冷道:“你跟我何怨何仇?我又为何要跟你为难?我已不会再去寻找弟子了,也绝不会再多废劲来用你和她互相威胁。这个弟子我明天是收定了,无论任何人让我失望,我都要让他永远绝望。你以为我不敢,或是舍不得下手么?”
昭元接触到天极圣母的目光,心中忽然一阵害怕。先前他总觉只要不是天竺中仇恨贱民的人,别的任何人威胁说会伤害冰灵,自己都根本不会相信。可是现在由天极圣母说出来这番威胁话,自己却是根本不敢来赌。昭元叹了口气,终于低下头道:“我死不足惜,但她是你弟子,望你善待于她。”
天极圣母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哈哈笑道:“果然好一幅有情有义的样子,可惜却根本骗不了我。你想感动我?哈哈,哈哈!你本来就已罪大恶极,现在让你多活一刻已是赚了。你老老实实照我吩咐去做,我自然不会亏待她。不然,我不说你也知道会怎么样。”
她说完冷笑一声,忽又凌空一指,令昭元浑身劲力再次全失,道:“你今天就在我下榻处旁边,灵儿可以看到你,我也要亲自看着你!”说着便缓步出去,外面几名健妇进来似乎想将他细细绑好。天极圣母摇了摇头,只是点了他又一处穴道。那些健妇便将昭元拖带着,一直带到一处精舍的地面。天极圣母道:“你好好在这里呆着,我去看看灵儿。”
昭元看了看周围众仆云集,自己也是手脚无可动弹,只能两眼四处张望。他忽然觉出这间卧室除奢华之外,还有一种很熟悉、很亲切、很温馨的感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布置,可是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过了多时,又有人来带他用饭和方便,似乎都是完全能知他的心理,根本不用他作出任何要求。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忽然外面传来天极圣母的声音:“灵儿,这次先让你见见他,你明天一定要乖乖地哦。”昭元心下一动,再看外面,果见是冰灵被天极圣母拉着过来。冰灵一看见他,立刻便是泪眼迷离,叫道:“哥哥!”就要扑过来。
天极圣母却拉住她道:“乖孩子,是不是很想他啊?”冰灵连连点头,哭道:“我……都是和哥哥一起睡的,看不见他我心里很难过。”天极圣母笑道:“真是傻孩子。师父疼你,当然会让你天天能看见他。师父把他放在前厅里,你跟师父一起睡。这样的话,每天你都能看见他了,好不好?”冰灵哀求道:“我跟哥哥一起去地面上睡,也还是在这里,好不好?”天极圣母道:“乖孩子,怎么又不听话?”说着又冷冷盯着昭元。
昭元知她是想借机培养冰灵和她的亲近感,以求时间长后渐渐消除冰灵心中的隔阂,日后便好教习武功。但他虽明知如此,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叹了口气,示意冰灵答应。自从天极圣母彻底击溃他“冰灵不会被伤害”的信心后,他已是只盼冰灵能更讨天极圣母欢喜一些,让她心中能对冰灵多些怜爱,冰灵便好少受些苦。至于魔功后患,早已是顾不得了。
冰灵见昭元眨眼示意,便也只好点头同意。天极圣母见二人都甚是恭顺,心下甚喜,摸了摸冰灵头顶,柔声道:“乖孩子,师父才是真正疼你爱你的。晚上师父保护你,比谁保护你都强。”又转身道:“小公主从今之后随我而睡。这小子还算有知有觉,知道进退,那便给他来几层被褥,铺在外间。”那些妇女应了一声,纷纷依言而动。
天色越来越黑,冰灵终于被天极圣母从惊怕中哄得入眠,可是昭元自己,却是说什么也难入梦。他只觉这一切简直本身就又象是一个梦:谁能预料自己居然在这里碰见了冰灵?而且抓自己而来的人,竟然还是三百年前的恩怨传人?
昭元细细回想天极圣母哄冰灵入睡的样子,只觉她对冰灵的确也是爱护倍至,全然一幅母亲的模样,而且满眼都是发自内心的爱护,实在瞧不出半点杀机。可当天极圣母说起绝望之下会对冰灵下辣手时,那眼神却又令人发自内心地不寒而栗。昭元完全不知道哪一面才是天极圣母真正的一面,他只知道自己根本就赌不起,也根本就不敢赌。他想了许久,越想越是觉得无助。直到听得外面更声阵阵,心头放弃之念起来,终于勉强入眠。
忽然,昭元觉出自己脸上额头上,似有某种被毛发之类抚摸的感觉,突然惊觉过来。戴睁眼看时,只见一个鬼魅般若隐若现的人影正在自己身旁,用空洞得可怕的眼神呆呆地看着自己。那种被抚摸的感觉,正是那鬼魅批垂下来的头发所致。那鬼似乎还正伸出手臂抚摸着自己额际,触手之处更是冰凉如死人,寒意直透心底。
昭元大吃一惊,心胆俱恐,但却丝毫无可动弹,几乎就想喊出来。但再一细看,却发现那鬼似乎正是白天的天极圣母。昭元心下大是奇怪,但却立刻先定下了神,看她如何对待自己。天极圣母目光满现痴呆之意,只是默默看着他。昭元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她是在梦游。
天极圣母慢慢地蹲了下来,细细看着他。现在天极圣母的眼中,已满是温情,白天那冷竣如刀的眼神丝毫不见,但却并不说话。良久,她忽然眼中涌出泪水,轻轻道:“孩子,孩子,你知道妈妈想你,来看妈妈,是么?”
昭元心头一动,知她把自己看成了她的儿子。他心念电转之下,立刻明白了许多许多。自己先前绝望之时,曾经出言顶撞,屡次求死,可是以天极圣母如此心狠手辣的人,虽那样怒极,但却居然还是没有杀自己,而且还不避嫌疑,让自己睡在这前厅之中。现在看来,她只怕不光是有自己猜测的那些利益目的,很可能还有连她自己都还没觉察到的深层情感。
天极圣母喃喃道:“好孩子,你终于来看妈妈了。你简直就象还活着一样,妈妈很高兴很高兴。”昭元吓了一跳,暗道:“难道她以为她儿子死了?”
天极圣母忽然摸了摸他额际,微笑道:“你武功很高很高,妈妈很高兴很高兴。你虽然死了,可是妈妈从来没有忘记你。妈妈还给你找了好媳妇,你看,你看,她跟妈妈一起睡的。她好乖好乖,好美好美,妈妈一看就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得都疼到心里来了,喜欢得简直就跟你一样。好孩子,你喜欢不喜欢?”昭元听她说话语无伦次,心下越来越是恐惧:“难道她其实是想把小妹做祭礼?她竟然如此狠毒?”
昭元心中越来越惊,当下张口就想说:“不喜欢。”但又怕天极圣母心志难测、忽然惊觉,也就只好先暂时隐忍,以观其变。只听天极圣母道:“孩子,你在幽冥之中,可也想妈妈么?可也寂寞么?”说话间,冰冷的手指在昭元脸上轻轻而摸。
昭元目光闪动,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天极圣母喃喃道:“这几天,这里来了一个男孩子。他很骄傲,武功很高,只是很笨很笨,远远不及妈妈心中的你聪明。妈妈想把你灌入他身体中,让你重生,娶上这个漂亮可爱的媳妇,跟妈妈永远在一起。可是……可是妈妈没用,妈妈灌不进去。妈妈没有能力让你还魂,妈妈没用,你恨妈妈么?”说着已是泪光隐现。
昭元吃了一惊,心中不住后怕:自己当初的头痛欲裂,肯定是被天极圣母近乎疯狂地企图施过某种极厉害的邪术。她思子还魂之下,行术定然比普通的迷魂之术要酷烈百倍,执着百倍。不过自己居然没有中招,倒也是天大之幸。
天极圣母轻轻道:“妈妈知道你不会怨妈妈的,可是妈妈怨自己,真的怨自己无能啊。妈妈觉得你就是最好的,可为什么最好的始终要为天所妒?老天为什么不让你活下来?他虽然远远赶不上你,可是除了他之外,别人更加不配作你的躯体啊。妈妈要把你灌到别人体内很容易,可妈妈实在舍不得啊,舍不得啊。”说着眼中已是掉下泪来。
她一下下抚摸昭元的头脸,好似生怕昭元有一丝半点的不舒服,言语中更是充满了无尽的爱意。她所说之话虽然极为诡异,大有疯狂之意,可是在昭元听来,却又莫名其妙地觉得一切都很自然,很亲切,很温馨。他潜意识中甚至都莫名其妙地非常非常期盼,心头更起了一阵奇异的感觉。只听天极圣母轻轻道:“乖孩子,你说,我是该杀了你的肉身,让他带着妈妈的情意给你作伴呢,还是留着他,让他带着你的情意给妈妈作伴?”
昭元听到她这一番话说的温情款款,无比温柔慈爱,可话中之意却显是觉得杀自己便如斩杀一只老鼠一般随意,心下暗想:“她曾说她少年之时也曾不信先师之言,看来当是本来也非如此狠毒。想来当是遭逢大变,再加上练这魔功,心志已然大损。”天极圣母一遍遍地轻轻问着,昭元却根本不敢回答,连呼吸也都尽量平缓,生怕引起她忽然失心之疯。
天极圣母叹了口气,道:“妈妈早该知道你不会回答的,妈妈真笨。妈妈知道,其实妈妈一直都在骗自己,妈妈早就不想过这种生活了。妈妈去陪你,你说好不好?”
昭元心下一动:“莫非她想自杀?那自己岂不有了生机?”但转念一想,却又觉不对:依她先前所说所行来推断,她自杀前很可能会先杀自己和冰灵,从而给她心中那个“无上美好的儿子”作伴。自己也就罢了,冰灵极蒙她喜欢和眷恋,这天极圣母又不似有魏武子一家不取生殉的信念,只怕定然难以幸免。
天极圣母的声音渐渐变得平缓而又坚定起来,道:“等妈妈神功大成,杀尽那些害你的人,妈妈就来陪你。那个时候,妈妈带着你的媳妇,带着你的肉身,一起来看你,好不好?你要等妈妈,不要乱跑,好不好?”
昭元忽然轻轻道:“妈妈,有人制住了我穴道。”天极圣母眼睛立刻阴冷如鹰,道:“谁敢欺负你?”昭元手心满是冷汗,想起自己“身份”现在是幽冥中的一只鬼,张口便想说是西王母欺负自己。但他又怕触及某些隐秘,引发意外之果,终于道:“我也不知道。妈妈,你替我解开好么?”天极圣母道:“好啊,在哪里?妈妈能解么?”昭元道:“妈妈能解的。妈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一定能解的。”说着慢慢用言将天极圣母之手引到解穴部位。
天极圣母按了按,手上却只是平常之力而非内劲。那穴也只是稍动,并无松解之象。昭元轻轻道:“妈妈,你力气不够,再用点力。”天极圣母道:“乖孩子,我怕弄疼了你啊。你不疼么?”昭元知这睡梦之中她手劲难以取准,要解开穴道,用力只怕会比清醒时要大得多,只怕自己被解穴之时筋骨也将受伤,但依然道:“不疼的。”天极圣母似乎微微吸了口气,忽然眼中神光微现,一指发出。昭元立刻便觉身上似乎勉强能动了,只是还不能运功。
天极圣母道:“乖孩子,好了么?妈妈再加力么?”昭元见她眼中已略有清醒之象,怕她运力之际突然醒来,忙道:“好了。妈妈,我先走了。我们明天再见,好么?”天极圣母果然眼中神光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凄凉:“乖孩子,你不想跟妈妈在一起么?”微一眨眼,竟然落下几滴眼泪,正滴在昭元脸上鼻上。
昭元心头忽然一阵难过,恍惚间但觉自己似有一种冲动,几乎真的就要将她当成了自己母亲。自己心目中的母亲,是多么的雍容华贵、慈祥温柔、美好无限啊,而这天极圣母把自己当儿子的时候,不正是如此么?自己对母亲的美化,简直就和她对儿子痴痴的期待和信念一模一样,都是那么的痴迷,那么的美好,却又那么的虚幻。自己和她,一个丧母,一个丧子,更还在这等似梦似醒的情形下坦白心迹,难道真的就是天意?
万王之王 第 六十 回 幻中何以疑太真(四)
昭元呆呆看着天极圣母的目光,自己眼中竟然也泛起了泪光,不忍再催她走。天极圣母却道:“乖孩子,莫哭,是妈妈错了。妈妈现在就走,明天再来看你,好么?”说着掩面疾走。昭元也是泪意盈然,但终于还是忍了下去。他现在身体已可勉强活动,但不知怎的,竟然不敢稍动。良久,内室中天极圣母又睡着了,昭元却是更加不想动弹。他满脑中都是对母亲的思念,既似万马奔腾,又似涓涓细流。
次日一早,昭元被一名仆妇猛力踢醒,耳中还听得喝骂连声:“还不起来?睡得跟死猪一样?”昭元睁开眼睛一看,除了那健仆之外,还有天极圣母拉着冰灵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正冷冷看着自己。冰灵似乎口中一直在呼唤自己,但自己却居然没有没叫醒。
天极圣母对昭元一如昨日,扫了一眼,道:“你知道怎么做了?”昭元垂首道:“知道。”天极圣母冷笑一声,却对冰灵柔声道:“乖孩子,今天你就正式成为师父的徒弟了。要高高兴兴的,知道吗?”
冰灵眼中露出害怕的神色,点了点头,道:“是。”天极圣母将二人带至正厅,其中早已是布置得极是隆重。那雨露双仙各设座一旁,两边再许多人分品级站着,都是等候着大典正式开始。这冰宫似是男子地位极低,那些有职司的人全都是少女或嬷嬷。天极圣母虽是面上冷峻如常,但任谁也能看出,她心中实是极为欢喜。
冰灵行了拜师之礼后,立刻便有许多人送上吉祥献礼,恭喜她成为圣母的亲传关门弟子。天极圣母见冰灵虽然是一切恭敬听话,可面上却全无喜容,而且总偷眼看一边被人看着的昭元,便道:“乖灵儿,你好好学,就天天能看见这个小子。他不会有事的。”
冰灵无奈,只好点了点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天极圣母轻轻搂过冰灵,让她陪自己一起坐在宝座上,慢慢道:“灵儿不但成为了我的弟子,而且只要不出意外,还将是冰宫未来的宫主。”众仙女见天极圣母将冰灵拉得同坐宝座,自然已猜到了她想要说的话。一时之间,自雨仙主、露仙主以下,十二元辰、三十三天飞天、七十二幽玉女等等,凡是现在在场的,全都向冰灵行垂首合什之礼。
昭元呆呆望着这所有的一切,只觉无论是时间、地点、宫院、事件,还是西王母、瑶姑娘、左右胁侍、二十八宿,以及那许许多多美得惊人、也多得惊人的仙女,一切都似乎和眼前的情形有某种对应,可是一切却又似乎对不大上。
昭元痴痴回想着那个梦,也越来越觉得它就是个梦,因为它简直就跟所有的梦境一样,一切都有原形,一切又都不一样。那其中的人,无论多么近,也都看不清具体面容。那里的事,无论多么自然,无论多么真实,也无论自己多么盼望它能有一个美好的后续,却依然是和所有的梦一样,注定要在最激烈、最紧张、最心惊的时候梦断或梦醒。
海市蜃楼是假的,可既然有海市蜃楼,那么就一定有对应的原型。世上除了这里,还能有哪里配当那梦里的原型?这里简直从任何一点来看,都是那么的相象,甚至连一开始时仙女们根本对自己视而不见的情形,也都是那么类同。原型不是这里,还能是哪里?
昭元呆呆地想着,心头似乎充满了莫名其妙的希望,也充满了更莫名其妙的失望。终于,他似是渐渐明白了一些什么。也许,老天爷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要自己真正明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一道理。自己为什么总是放着近处的美好不知爱惜,非要去追逐那本来就跟自己无缘的一切?三年之前,自己还能说一声那是少年轻狂;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历经千辛万苦,更曾无数次地被打击磨练过了,却为什么还不懂得怜取眼前之人、眼前之事?
大典既完,天极圣母却不让冰灵跟昭元说话,也丝毫不让她休息,立刻就逼她练剑练指。一直到晚间,天极圣母才又如先前般睡的时候那样,再点了昭元之穴,让冰灵过来跟昭元说几句话。昭元被她重新制穴,那一夜一日的辛苦积累顿时化为泡影,却也毫无办法。冰灵见他全身不能动弹,连睡姿也只能依人摆布,心下难过,想求天极圣母。可是一看到天极圣母那阴冷的目光,冰灵便不由自主地根本不敢开口,只得乖乖上床安歇。
这日晚间,天极圣母却又如前晚一般来和他倾诉。昭元心头又起了希望,盼能引天极圣母真正解开自己的穴道,那么自己或许便可突然袭击反制住她。因此,他也就不再象入睡时那么绝望和颓废,重新集中精神,苦思如何引导。
这次昭元有了经验,便一点一点仔细而验,一遇不对,立刻避过。天极圣母自然也始终未觉察。其后每日每夜,昭元都是渐渐试探引导。终于,昭元已渐渐越来越能掌握好分寸,诱天极圣母解穴力道也是越来越大,竟然能引她恢复二三成功力而不觉。
单说天极圣母这时功力,其实已几乎可以解出昭元七八功力了。但点穴解穴本身并非完全是凭借力道,更重要的还有运力透力的手法。而这手法却实在是太过精微之处,通常只可能由自己体会和控制,要由外人引导的话实在太难太难。因此,昭元虽一次所能被解脱恢复的功力越来越强,却毕竟还是不到一成。
如此功力之下,他自然还不敢轻易行动。天极圣母实在功力太高,而且又处于一种不可测的情绪极度不稳状态,无论是梦游而是静卧,都极可能因为极小极小的一点意外,引发其惊觉。自己现在毕竟被解开的功力还是不够,如果不尽可能多观察她的神智规律,仔细确认其弱点,那么即使自己偷袭她,也依然会大半可能失败。
但昭元知道这样长久下去绝不是办法,审时度势,还是觉得应该越早越好。因此,他也就开始打起了迷魂术的主意。昭元知天极圣母即使是在梦游之中,自己只要一个应答不对,让她起疑惊觉,便立刻会有杀身之祸。因此,他每次都将自己对幼年丧母的真实哀痛和思念,拿来对天极圣母诉说。要知昭元的确是幼年丧母,天极圣母又是幼子夭折,是以彼此真情诉说之下,都是极能体入对方心灵,获得对方发自内心的信任。
久而久之,天极圣母对他已是全无心防。昭元自己也觉渐渐熟了一些她的心性,便开始一点点地试用迷魂之术,效果居然也还不错。他迷魂术虽然比天极圣母要差很多,按理说风险极大的,但无论如何,昭元毕竟有了最关键的一项优势,那就是来自天极圣母的深深信任。要说迷魂之术,可说是无论哪地哪派之祭司都有涉猎,只不过因是否专注于彼而被划分为巫师和祭师。各类迷魂术虽然手法各异,效力也不同,但基本之理,却都是首先让对方对自己消除疑忌之心。一旦此步成功,接着便可趁虚而入,以种种言行培育对自己的超常信任,再进一步引导其迷失本我,而后便可支使其做许多之事。
昭元毕竟身为大祭,虽然不甚谙迷魂之法,基本之套路还是知晓一些。他一点点试了之后,感到天极圣母对自己果然越来越是信任,越来越为自己所迷,自然便引领她不断加大每次解穴的力道,让自己的功力恢复得越来越多。既然天极圣母梦游时认定他是自己儿子的亡魂,在那种极度的爱意和呵护之下,自然总对他言听计从,惟恐一点让他不高兴。
如此一来,二人便处于了一种极奇特的不对称情形中,那就是迷魂术差的人,反而迷住了迷魂术强的人。论这迷魂本事,昭元本来比之天极圣母可要差得远了,但迷魂之术首要便在于破除心理抵抗,争取信任。昭元虽然不擅迷魂,但在杜宇的悉心培育下,抵抗迷魂之本来心防却是天下之极,特别是对强力逼迫一类手法的抵抗力,简直几乎就是无人能及。因此,当初他昏迷时,天极圣母对他的强行灌顶终于未能完全成功。冰灵由于极是可爱引,天极圣母怜惜,天极圣母实在不忍心用酷烈的灌顶大法,是以也无法成功。天极圣母既然迷魂心法高,那抵抗迷魂之能力自然也高。但问题是,她自己破除了自己的心防,遂终于还是不自觉地被一个此道中的毛头给迷住了。
渐渐的,昭元迷魂心得越来越高,也迷得天极圣母越来越是沉迷,以至于她甚至都经常会告诉昭元一些有关这冰雪之宫的事情。当然,每次她都是才一出口,就又立刻停止,似乎她于这上面心防依然极高。其中有几次,甚至吓得昭元以为她就要醒过来。
又过一些时日,昭元渐渐明白了这雪宫的一些最基本的轮廓。原来这雪宫似乎是建在一处极偏僻的高山之上,但这些房间却都是特别而制,能散发些微暖意,是以也不会太过寒冷。那些黑鹰,则大都是从各地极险峻之处,挑选异种并加意栽培而得的。但即便如此挑选之后,最后能方便骑乘的,也往往十不存一,可说极是难得。因此,神鹰通常都被掌控得极严极严,若非天极圣母本身之命,可说无人能驱使其出宫。
昭元心中虽然明知神鹰定然难得,但还一直存有一丝侥幸,希望能够找到什么办法劫持一头逃走。不料这里跟外界交互极少,那些神鹰都是层层警卫,必须要天极圣母本人亲自到场,那些神鹰才会被解开禁制。否则的话,就连莲华双仙手持天极圣母的随身令牌,也都不行。昭元得知这些,顿时又大是颓丧,简直连这一点希望都快被掐没了。
但昭元总是禀承杜宇的“只要人不死,心便不可死”的训诫,并不死心,总想能不能有别的漏洞。只是由于天极圣母每次晚间欲睡时,都要补点昭元穴道,因此虽然过了一二十日,昭元每次能恢复的却还是不足一成半,始终不敢去试着挟持她以逼问驱鹰之法。而且最重要的是,以天极圣母的傲天心性,即使被挟持,也不可能令她从命。昭元无奈,只好勉强按捺下那颗急得半死的心,准备慢慢地跟她一点点地耗,迷她自己说出来驱鹰之法。
昭元既然存了长期意念,自然也就每天暗示冰灵要对天极圣母尽可能地好,尽量讨她欢喜。至于自己,也不那么象一开始那样急功近利,一能迷住天极圣母一点就急忙引她解穴,而是全方位地各个方面都来先打好基础,准备全面突破她的心防。
要做到这些,昭元自然只能是更加悲切、也更加坦诚地向天极圣母倾诉思母之情,也更加专注地倾听她的心声,感受她心灵中最苦最空的部分。同时,他也很明白,自己最多也只能算是半瓢之水。因此,他也就尽量避免问一些可能过度刺激她清醒的事,只是死死专注在这既平缓、又安全、更最有效的母子之情上。
昭元的努力终于产生了效果,天极圣母对他当真是越来越好了,甚至每夜的行动也似乎变得越来越规律了,似乎与爱子每夜通幽相诉,已经成了她潜意识的一部分。而她在对昭元倾诉的时候,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美丽,那么的雍容,那么地呵护他体贴他,居然也真的就象极了昭元心底所想象的母亲。如果不是时时提醒自己她随时可能变成杀人狂魔,昭元简直都会控制不住那种真想把她当母亲的感觉。可是尽管昭元下了最大之力来控制自己的情感,那股发自内心的深深依恋依然时时发作,以至好几次昭元向她倾诉或听她倾诉时,居然都险些失去心防把持。虽然昭元每次都是一身冷汗时立刻惊觉过来,也暗自庆幸,可是在那之外,也莫名其妙地总带着幽幽的感伤,淡淡的失落。
这一天夜里,昭元照例被天极圣母如哄娃娃般哄醒,更在天极圣母的抚慰下沉沉睡去,梦中充满了平安,充满了恬静,充满了希望,充满了幻想,也充满了失落。忽然,他突觉身上一麻,整个人又被惊醒过来。只见一个浑身全白、连眼睛都不露的幽灵已站在了自己面前,似乎还正在呆呆望着自己。
昭元几乎立刻就觉出这个幽灵绝对不是天极圣母。他眼望着这幽灵那就象是从来也没有过五官的面容,心头震惊无以复加。自己身上那好不容易才得恢复的两成功力,又已是烟消云散了,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昭元心头越来越惊,深恐它是发现了自己在夜里迷天极圣母想逃跑的事,要去向圣母报告,顿时变了脸色,眼中充满了乞求之意。
然而那幽灵却似并没有立刻向天极圣母禀报的意思,反而忽地伸手一抚,将昭元眼睛蒙了一蒙,又作势要点他穴道。昭元知它是威胁自己不要乱动歪念想迷它,否则就点自己晕穴,只好闭上了眼睛。
忽然,昭元觉自己身体被那个幽灵轻轻提了起来,接着又被它背在了身上。那种少女特有、更似曾相识的体香和柔软,立刻便印证了他的猜测:这幽灵一定是一位女“鬼”。
那少女将他背起,极轻极轻地朝外挪去,似乎不愿惊醒天极圣母。昭元莫名其妙地就觉得她一定是在救自己,似乎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证据来推断。昭元之头无力地垂在她颈部,鼻端嗅着她那似曾相识、沁人心脾、更让人遐想无限的清香,体会着那温软无骨的肌肤之亲,心头一阵荡漾:“她是谁?为什么要……要……救我?”
万王之王 第 六十 回 幻中何以疑太真(五)
她究竟会是谁?为什么能够在这里出现?她真能救得自己出去么?又为什么这样似曾相识?更加为什么不让自己看她的真面目?
昭元心头忽然一阵颤抖:“难道她就是那梦中的瑶姑娘?难道这竟然又是一个梦?”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只觉得确实极可能是她。除了她之外,谁还能在这冰宫最深密的圣母寝宫出现?除了她之外,谁还和自己有那样欹旎、那样若有若无的肌肤亲近感?除了她之外,谁还能让自己如此近地面对面,居然还看不清她的面容?除了她之外,还有谁能指使神鹰?更重要的是,除了她之外,谁会来救自己?
昭元想着想着,脑中心中都是晕眩一片,竟然说什么也不愿去确认一下这究竟是不是一个梦境,只情不自禁地盼望能更加贴紧一些,更加感念她的无比温柔和无比美好。至于她是不是来救自己、能不能救得自己出去,早已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正当昭元神魂颠倒的时候,那少女忽然回头朝向了他一下,似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昭元吓了一大跳,急忙收摄心神,死死压住心头仰慕,再也不敢胡思乱想。幸好那少女没有立刻把他扔到地上,只是又回过头继续朝外面极轻极轻地走去,半点也没敢加快。
终于,那少女将他背到了极远处的一个角落,忽然又抓过他的手,用柔软似无的手指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地写起字来。昭元暗暗默记,觉她写的是“这几日下界有人援例送鹰来备选,时机不可错过。你先去查探清楚,再回来叫冰灵走。”昭元正想问如何能把冰灵从圣母身边带走,那少女已象是知道他心意似的,又写道:“让冰灵主动说她要净手。”
昭元一怔,想起确实也听天极圣母说过类似的一点眉目。他正想反问细节,却又发觉自己说不出话来,也就想要抓住那少女的小手,在她手心再写字回问。不料他才一伸手,忽然头整个一晕,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昭元再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自己竟还是平平躺在原来睡倒的地上,刚才的一切就如从来也没发生过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如梦如幻。昭元心头一叹,正自默默回想那梦中的美好,忽觉身上的功力似乎正在川流不息。那功力虽然还只是在二成左右,可是却似乎关节已大通,已经能开始自行快速加力恢复。
昭元大是震惊,急忙飞速加力运功恢复。果然,功力简直就如潮水般被恢复了过来,历来恢复功力还从来没有这样快过。不到一个时辰,他便又已神采奕奕,居然已恢复了五成。昭元知即使不是真有人来帮忙,也必是自己潜意识中所积累的意念和预感的某种突然体现,必须极为珍惜这一切的直觉。因此,他根本便拖不起半点时间,只恢复到可以抵挡雨露双仙中的一人,便起来行动。至于剩下的功力,则只能在路上继续恢复了。
昭元一点也不怀疑那少女的所言所教,似乎怀疑她就是对她的无比亵渎,怀疑她就是在怀疑自己。“她”不就是自己直觉么?尽管昭元还不知道确切的驯鹰所在,但既然那少女叫他赶快而又不说,那么自己就一定能够找到。就算找不到,那也只能怪自己而不是怪她。
昭元想起梦中那少女的移动方式,也极慢极慢的一点点地朝室外挪移,连所踩方位也尽量一致。他对自己说,这是为了防止机关,因为那少女很可能是在故意暗示自己应这样走。可是即使他自己,也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潜意识里就想和那少女贴靠得更紧一些,更亲一些。
昭元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这不过十步的距离竟然花了他几乎半刻时间,才挪到了那到处都是美玉玄冰的回廊中。这再外面向来是有两名侍女随时准备伺候的,但这些日子来从无异状态,二女自然也就不甚警觉,都是昏昏欲睡。昭元已然有了五成功力,处心积虑之下,自然立刻便将她们点了晕穴,丝毫也没引起任何注意。料想等她们醒来时,也只会觉得自己是太累睡过了头,并不会疑心是遭人下了手。
出了这一后殿,外面来回巡逻的人比里面似乎多了几批。昭元早已有备,拿出无声攀爬的本事,配以观察房屋风水布局的心地,果然不一会便到了自己猜测的客房之处。
那些客房似乎只有三间有人居住,但昭元却丝毫不敢大意。他先仔细看了周围形势,确信无人在此张望,这才如黑猫一般悄无声息地从那一排客房前掠过,以亲自察看是否真只有那三间有人居住,并确认有无其他埋伏。末了,他才悄悄来到那三间房的中间,也就是他确认住着这次进献神鹰的主使者之房的窗旁,微微揭开窗叶朝里面张望。
昭元这时目力已清,仔细看了一气,确认那人的确是已睡熟。但那门窗都是从内扣住了,自己如强要进去,便难免会惊醒其人。他深吸一口气,运去力道,突然一指发出少阳剑,直袭那人之哑穴和麻穴。本来少阳剑是高手对敌时的绝学,其厉非常,但现在二人相距有些远,及于那人之身便最多也就是个重手点穴的力道。他这一下乃是用了大力,因为他根本不知那人本身武功高低,只能先取自己最大之力。至于那人会不会因此受伤,却也是顾不得了。
那人果然鼻息微变。昭元听了几下,知道他确实已然麻哑。昭元一下下抽开那窗条,每一下都是极小心,终于跃身进去。但他却先不管别的,首先便又将那窗条都插好,以免外面有人警觉。接着他来到那人床边,却见那人已醒,只是无法喊叫和动弹。那人一双眼睛冷冷注视着昭元,虽处窘境,惊惧之意却并不甚浓,显然也是沉稳之士。
昭元却并不问他任何之话,而是先行将他所带文书都翻出来看。他只略一破译,便见上面是说萧日聪带一名得力管家前来,献幼鹰备选,其间若有消息要通,可遣从人来回以通信息。昭元看出此文有些象是杜宇提及的华夏先古之文,似是故意保密才如此写的,心中微动,但却也无暇多想。他见那上面说及“献鹰”、“来回以通讯息”之字样,心知他们确实和自己想的一致。来献幼鹰时或许是从陆路来,但必然备有能骑的神鹰,以备万一需骑乘通讯息之用。他们自己来回骑的鹰,是不是应该没有那么厉害的禁制?
昭元将那些重新收好,来到床前一摸那人脉息,立刻便知此人武功不弱。而且其内息劲力,竟然与天极圣母还有些类似,但却又不尽相同。昭元微一沉吟,低声道:“我来此有要事跟你商量。你是明白人,当知若是尖叫,我只好出手取你性命。”
那人眼睛眨了几眨,似是表示同意。昭元扣住他脉门,解开了他穴道。那人目光炯炯,坐了起来,低声道:“阁下来此何为?听阁下语音,似是周地之人。”昭元道:“我正是来自周地列国中的一国。我误入此地,急需离开,还请阁下相助。”
那人略一犹豫,道:“非是在下不想帮忙,实在是无能为力。”昭元手上加劲,那人立刻头上豆大汗珠渗出,但却忍住并不叫喊。昭元冷笑一声,道:“你当知我能看懂你的文书,还是莫要装蒜的好。快说,你的座鹰在哪里?”
那人见他已明白其事,道:“我之座鹰只有一头,况且极难驾御……”昭元手中又再加劲,冷声道:“你只说在何处,别的无需多言。”那人无法抵受,又见昭元目光冷竣,亡命之徒的神色大浓,再不敢违抗,伸手一指道:“就在客房后面一处专门款待我们的鹰舍中。”
昭元道:“有无人照看?冰宫自己的鹰不在其内?”那萧日聪道:“有人,但武功不高。她们的鹰不在那里。”昭元点了点头,正要点他穴道自己去盘查,忽然心中一动:“我纵然先点了他穴道扔在这里,若是他害我,到时无数人围捕之下,又怎么能再到他房里来找他算帐?”想到这里便不松手,只是道:“你跟我来。若是有诈,我先杀你再逃。”
那萧日聪吃了一惊,忙道:“那里有鹰,但右边大屋内还有一鹰。”昭元冷笑一声道:“你还算乖觉。”他迅速给萧日聪和自己都蒙上黑衣,一把将萧日聪挟在腰间,照直开门而后,直奔右面远处的一大屋。
那屋门口也有二女在那里半睡半醒。昭元掌指连动,那二女又无声无息被点了睡穴。二人进了那大屋,转过几层布缦,只见一头大鹰呈现在面前,其眼上还蒙着黑布,似乎也在昏睡。昭元道:“你将它弄醒。”萧日聪道:“你扣住我腕,我实在施展不出力道,不好调教。”
昭元冷笑一声,道:“你武功跟我相差尚远,最好莫要打主意。”说着便放开了手。不料才一放手,那人之手指竟然立刻翻转过来,其手法极是奥妙,乃要顺势抓住昭元腕脉。昭元心有所备,立刻手腕对翻,以拙对巧,一指骈出直抵他手中麻穴。
萧日聪忽然一指反过来,跟昭元这一指相对,一股针刺般的真气便想要破开昭元劲力,居然与那天极圣母招式极象。但劲力之上,毕竟差得太远了。昭元冷笑一声,不避不离,直接相对。那人劲力不能刺破他之所防,反震之下立刻回弹,整条胳膊都麻了。他几乎叫出声来,但却立刻被昭元一把捂住,又被点了穴道。
二人这闷不作声的交手虽只一瞬间的工夫,但昭元对那人的功夫已是有了大概估计,冷笑道:“你可真是狡猾彻底,既想趁我不备反制我,却还留下了后路,能忍住不喊。”萧日聪道:“瞻前顾后,人情之常。你还不是有了防备才敢让我如此?我不过是不想被你偷鹰之后又杀我,想碰个运气而已。”昭元看了看他,忽道:“本来以你的武功和机智,再加上选的时机,还是可能偷袭成功的。只可惜你的武功本身就错了,失去了这个机会。”
萧日聪冷笑一声,并不答话。昭元道:“你可知当初我便是被天极圣母这一招所制,以至功力大失?此乃以针刺掌之术,若是掌握得当,本来确实可以弱制强。但你却未能学对,或是有人并未教对。”他察言观色,猜测这萧日聪之武功定然也是天极圣母一系,只是其法似乎不太对,功力更是大大不如,便先试探一问。
那萧日聪果然脸色一变,但却又立刻恢复常态,道:“同一招式,功力高下者使出来,其效当然判若云泥。你以为这就能骗我心甘情愿为你调鹰么?反正我放你之后,你必杀我灭口,纵然不杀我,天极圣母也必杀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为你驱使?若依我见,你还是放开我,我便当从来没有见过你,两相为便。”
昭元冷笑道:“你不信我,我会信你么?”萧日聪道:“我不过是一地位极低之人,得你陪葬,怎么也并不为亏。我何惧之有?”昭元哼了一声,冷冷道:“你我之间不用拐弯抹角,我们都知什么是两相为便的方法。你要得利,那我便告诉你,这便是你之利。你若不要,那也由得你。”
萧日聪想了想,忽道:“你会真正的冰魄玄阴指?”昭元见他面露不信之色,道:“我自然不会,但我妹妹却已知其总诀精要所在。你可知天极圣母近来新收了个徒弟?我便是她大哥,这次也要带她走,到时她会告诉你。以你们之功力,自然可快速参详,得有新的突破。”
万王之王 第 六十 回 幻中何以疑太真(六)
萧日聪想了想,忽道:“你会真正的冰魄玄阴指?”昭元见他面露不信之色,道:“我自然不会,但我妹妹却已知其总诀精要所在。你可知天极圣母近来新收了个徒弟?我便是她大哥,这次也要带她走,到时她会告诉你。以你们之功力,自然可快速参详,得有新的突破。”
他见萧日聪不置可否,又道:“你若不信她肯跟我走,我现在便可叫她来。”萧日聪还未答话,人已晕倒在地。昭元飞身跃回天极圣母的内室,用传音入秘之术,极其小心地将冰灵唤醒。冰灵发觉他语声急切,知道事情紧急,便也依照他吩咐,慢慢爬起来,轻轻跟往常一样道:“师父,我去净手。”
天极圣母似乎听见也似乎没听见,只是含糊唔了一声。冰灵坦然下床行至回廊,见到了昭元。她正要说话,昭元摇了摇手,拉起她又轻行了一阵,二人才加快脚步朝外面急奔。昭元用黑衣掩藏,抱起她时藏时奔,不一会就又来到了那座大屋。
昭元正要点醒萧日聪,忽然心中一动,道:“小妹,你师父教了你冰魄玄阴指的总诀没有?”冰灵道:“还没有。她说必需既聪慧灵又有根基的女子,才能修习得真蒂,说我还要过好些天,打好基础,她才能教我。”昭元点了点头,道:“也好。但你千万要说自己知道,只是不肯现在说。记住,这个人和这里勾结,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这次骗他实在是不得已。”冰灵知道事情紧急,虽然有许多疑问想问,但还是先点了点头。昭元见她关键时刻甚是懂事,心下微喜,又抱了她一下,摸摸她头以示鼓励,便点开了萧日聪之穴道。
萧日聪醒来一看是冰灵,认出确实是雪宫新小主人,差点直觉地跪下去。昭元一把拉住他,道:“你现在明白了吧?你命你座骑送我们出去,你自然便能得到总诀。”莫少聪道:“何不把总诀现在说与我听?我是绝然不敢反悔的,否则你们立刻就能杀了我。”
昭元冷笑道:“总诀是我们唯一所恃,岂能直接就这样告诉了你?你一旦得到,对你来说我们立刻便是死了最好。你要是命你那鹰将我们带到野海上自杀,拼上一鹰之命杀我们灭口,那我们岂不是太冤了?总之你命鹰带我们到你来之地,我们自然能各取所需。”
萧日聪沉吟不语。昭元见天色似有微明之象,心下越来越急,面上却丝毫不露出来,只是道:“我知你怕我们逃走。其实象你这等做事的身上,怎能没有秘制毒药?你大可让我服上一份三天分量的毒药,让此鹰带我们飞至你兄弟们处。到时候我们说出总诀,你兄弟们给出解药,大家两不相欠。不过你要小心,我有逼毒缓毒之法。我虽然中毒,但若是你兄弟们食言,我还是能轻易杀他。”
莫少聪似乎想要说话,昭元已截口道:“你不用担心我会食言,或是解毒后杀他们灭口。我之目的是为了逃亡,却不是炫耀。若是杀了你兄弟,一来容易暴露自己行踪,多惹官府注意,二来他若死了,冰宫便少了一处飞鹰进献,自然更为震怒。那时,她们一定会加大寻访我们之力度,不死不休,与我们何益?再说,我们会去着落在你管家身上,命你管家来主动承担被胁迫的责任。你怎么说也不是主要风险者。”
萧日聪忽道:“这样也好。不过这位小公主也当服上一粒。”昭元忽然怒目圆睁,冷冷道:“做事无需过分。你不是不知我妹妹身体虚弱,受毒之后,纵有解药,也是难去根本。我服便是,但凡有事,我自来担,却不应让我妹妹担险。”
萧日聪见昭元忽然暴怒,眼中已然闪出杀芒,知现在天色将明,他心中已急,若再逼迫,怕他杀机立现,便不敢再行要求。反正只要制住一人便可,多一人不过是想多保险一点,其实也非必要。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二人看起来不似过河拆桥之人,自己就算最后没得到总诀,起码也能先全了此时的性命。
萧日聪想到这里,便伸出手来道:“我们各取所需,都兀相欺。”昭元伸掌与他相击,心中暗道:“若是他真肯如此,到时我便告诉他们男子不能修炼这等武功,这便是天大的一个精义了。这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怎么也对得起他了。”
萧日聪取出一颗药丸,道:“此药效力三天。你武功深湛,或者可挺四五天,但若无解药绝对挺不过十天。我兄弟们那里有解药。我修书一封,用暗语告知领头的情由,他自会处理。他给你服解药之前,自己会当面先服毒药和解药演示,以彼此相验。你是把脉行家,当能知他是不是在欺你。”
昭元点了点头,道:“两相不欺,自是最妙。你我虽然不可不防彼此,但也都应当如此,免去无数麻烦。”说着接过那药丸看也不看便吞了下去,并张开口给那萧日聪来验自己是否吞下。那萧日聪是老江湖,自然一眼便看出他确实无作假之意,心下更是放心。
昭元道:“盗鹰一事有些麻烦。我们既然说过要着落在你官家身上,或许你便可以回房去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去逼他说上几句驾鹰秘诀,作自己盗鹰之状。或许天极圣母虽怒,也懒得去自降低身份,跟你那两个下人计较。何况我一但功力恢复,他们便是根本丝毫无可抗之力。要怪的话,其责怎么也在她自己,至少也是她手下那些丫头。”
萧日聪点了点头,道:“我自有办法保护自己。这鹰未受他们禁制,乃我们自骑,其性不烈。只要你擅骑马,不需什么秘诀,便可驾驽。记住,只有上面之人长时间完全不动,它才会自己朝老家飞。现在天色微明,待它睁眼后,我先命它绕道往回飞。你们若是不想多耽搁,那便不要乱指挥它。这样一来,大家便都无太大责任了。”
昭元见他思虑甚细,特意提到先行绕飞以避将来可能的后患,知他其实心中也对这鹰无人操纵下,会飞向何方不能说完全有底。与其说他是想得利,更多的只怕还是畏惧自己急红了眼,现在就对他不利。但无论如何,只要自己能飞远后落在实地,就一定可以逃脱。
昭元想到这里,也就并不说破萧日聪所虑,只是道:“也好。事不宜迟,你现在便命鹰飞腾。”那萧日聪伸手拍了拍那鹰之头,又说了几句鸟语般的话,那鹰立刻昂首欲鸣,萧日聪立刻掩住。昭元全神贯注,只见那鹰自鹰舍中出来,忽然跃地而起,无声无息地来回盘旋了几圈,便又回到地面。
昭元也不多言,只道:“我去抓管家。”说着便带着他,飞身去将管家击昏抓来。那管家被昭元胁迫,正自恐惧欲死,忽然家主萧日聪现身出来。萧日聪屈服于昭元之威,愿意不惜自己承担罪责,放鹰而去救命。那管家感动之极,连连说将来圣母若是真的震怒,自己绝对一力承担。昭元见他已找定替罪羊,便揽着冰灵跃上鹰背而去。
那鹰无声无息地腾宵而去,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显得半点踪影也无。昭元回头一看,下面一无动静。萧日聪已然不见,显然是已隐藏回去而睡。那鹰急速飞升,不一会便已上了云宵,自鹰背上已看不见下面。昭元料知下面也难看见此鹰,心下放心了不少。
那鹰虽然远不如昭元梦中所见的紫鹰神竣,但身驮二人之下,依然奋翅翱翔,丝毫无吃力之象。不一会,便飞出老远。昭元先还担心别惊觉追及,至此时终于渐渐放下心来。
天际渐渐露出晨曦,眼前白云也是越来越明显,不再只是眼前黑乎乎的一团了。又过一会,隐隐约约前面似有一轮红日渐渐升起。昭元没有见过天上日出,便想降低一点,从云层之下看天际日出。但他又想起现在毕竟是非常时刻,自己不熟制鹰之术,还是小心为妙,便还是忍住此念。冰灵也知现在不是轻松的时侯,小孩心性全然收起,出奇的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