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节、茶道、和北韩
十一月中旬,是斯坦福一年一度的亚洲周,从星期一至星期四,每天晚上六点半到九点,各主要亚洲国家分别承包一晚,以各国的特色饮食打头,伴有歌舞、讲座等等,宗旨当然是宣传亚洲文化。这一活动由亚洲馆组织,亚洲的各国学生由五湖四海,走到斯坦福,有幸有这样一个场馆,完完全全的东方装饰,里面虽然是西式的厨房,飘出的却是故乡的味道。
星期一开山之作是日本,星期二是韩国,星期三是越南、泰国和新加坡,星期四的压轴戏由中国上演。年轻的学生自是迫不及待地要一饱口腹之欲,我却更希望多了解一些各国文化,比如说日本的茶道,就值得提前一个半小时到达东方馆。
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到东方馆,开车到校园的西南面,五点钟的天已是黄昏了。远远看见红红的、柔柔的的一圈灯笼,便在心底发出暖意。这是一座很大的两层建筑,外面还有一个小小院落,不是事先查明,还真以为是一户人家呢!一推门,便看见身着和服的日本女子,足踏木履,小心翼翼地走动着。我还看见一个卷发的美国小伙子,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便上前与他攀谈起来,原来他叫戴维,是计算机科学系的学生,我问他怎么会对茶道感兴趣,他笑着说今年暑假刚到上海实习三个月,所以对东方的一切都感到新鲜。
这时我看见新结识的一个日本女人爱子,穿着一身时装,围着一只可爱的小围裙,从厨房那面端了许多杯盘过来,便上去招呼问要不要帮忙,她的先生是机械工程系的访问学者,她是随夫伴读的。爱子很谦卑地弯了弯腰,谢绝我的帮忙,并说自己不懂得正式的茶道程序,所以只好做些洗刷杯盘的下手。
一位盛装的妇人招呼我们入席,这个屋子里用画着花鸟的日式屏风隔开两间,我们走进其中的一间,分开左右在两边的长沙发上坐下,屋子的正中摆着一条长桌,桌上一个小小的火炉,炉上架着一壶水,旁边摆着许多小碗小碟的,装了些绿色的茶末,以及玉色的糕点。我们这一排打头的妇人穿了一身酱紫色的和服,云髻高耸,正襟危坐。
总是有学生迟到,斯坦福也不例外,时间不等人,何况是繁文缛节,耗时糜长的茶道?由一位据说是茶道master的妇人宣布开始,一位面色木讷的妈妈桑,走上前,端坐桌前,开始取出纸巾起劲地擦拭各种器皿,她的身旁侧后,另一位身着月白和服,戴着眼镜的少妇开始念一叠事前准备好的稿子,用英文解释她的每一个动作。
我有些走神,因为这时一个满头大汗的小伙子闯了进来。显然是迟到了,看到茶道已经开始,于是他双腿一屈,跪在了门边,单凭他这一熟练的动作便可断定他是个日本学生。这时屏风那边转出一个水红梅花和服的少女,加了一张椅子,请他坐下。又转出一个服饰相同的少女,发给每人一张洁白的餐巾纸,和一块玉色糕点,看她每到一个人面前都深深鞠躬,客人因为坐着,只好点头为礼了。大家都看着正中的妇人,她一招手,示意大家先吃茶点。我看到我们这排的领头妇人几小口吃完那精致的小点,才照葫芦画瓢地吞下去。吃完当然就是要喝茶了,桌前的女人用小匙挑了点绿色粉末放进茶碗,然后冲入沸水,她的动作虽然慢条斯理让人为她着急,但一丝不苟的态度倒让人尊敬,好象在进行一样了不得的宗教盛典一般。水红和服的侍者为领头妇人奉上香茶,她深深鞠躬,双手接过,然后把茶碗后右转了三次,低头慢慢饮进,并在末尾发出很大的响声,也许是表示尽兴的意思吧?然后她又左手托碗,用右手把茶碗向左转了三次,并小心地用手指把碗口的茶渍抹去,把空碗放入侍者的托盘上,再用洁白的餐巾纸擦干手指。
由于时间关系,十来个人无法等待一杯杯地奉茶,屏风后一连转出几个侍者,每人手里都托着一杯煮好的茶,同时敬献给好几个人。由于这次的程序比较复杂,我试着转茶碗,手却不怎么听话,只好马马虎虎喝完了茶,也没好意思发出很响的声音。茶倒是真的很不错,不仅有扑鼻的清香,还有悦目的绿色,只是量太少了。饮完之后,口舌间仿佛有津液涌出,回味无穷。
茶道master解释说,正常的茶道往往需时四个多小时,我们这个一小时的程序,是相当简化了的。我问道茶道起源于何时?她英文好像不是很好,说是起源于中国。我只好又问是否于唐代传入日本?她却睁着眼睛不明白,迟到的日本学生只好呱啦呱啦翻译过去,她才欠身答道:“不错,但是日本茶道在15世纪进行了改良。”
晚上的日餐当然少不了生鱼片啦,还有菠菜面条加日本酱油,豆腐卷,和软软的糯米点心。其后是从伯克利那边过来的一个日本乐队,大部分都是拿着象中国的传统乐器,用日文唱着我们听不懂的歌。晚会的高潮是日本的大鼓表演,一男二女,怀抱大鼓,震耳欲聋,边上两个着传统和服的少女,也踏着木履,举着手随节奏翩翩起舞,她们并且跑到各人座位前,强拉着一起跳,我也站起来手舞足蹈,权作晚饭后的活动了。
第二天我拉了一位新认识的韩国访问学者一起去看韩国表演。韩国餐当然是辣白菜作主角,也吃米饭、饺子等等。原来韩国泡菜的种类还不少呢,除了平时熟悉的辣白菜,还有黄瓜、萝卜等泡菜也是我爱吃的。因为有了一个韩国通在身边,斯坦福韩国乐队表演的舞蹈就明白多了,原来是农民庆祝丰收的舞蹈,身着红、蓝、白三色短衣的男男女女敲锣打鼓庆祝丰收,似乎与中国的农民舞没什么两样。
歌舞完了是经济系一位访问学者讲座南、北韩与美国的关系。这位学者的祖父从北韩到美国,与美国人通婚,到他们这一代已失去大部分亚洲人的面部特征了。他个子高高的、鼻子高高的、白皮肤、黑头发,不讲根本猜不出他与北韩有任何瓜葛。
学者一上来就架起笔记本电脑,给大家看了一系列北韩的实地图片,平壤看上去与西方的城市好象没什么不同,也有整洁的大道和高楼。学者开始问学生了:“你们有谁知道北韩一年的GDP是多少吗?”
座中不乏经济系的高材生,七嘴八舌乱猜,学者又报出了美国一年的GDP。那么有了这一参照物,应该不难猜了吧?不然,所有的人还是高估了。事实上,北韩的GDP只有美国的几百分之一,远没有美国的一个洲的GDP高。所以可想而知,北韩是贫穷的。
那么北韩是不是疯了,胆敢以核武向美国挑战呢?学者认为首先核武的威胁并不象某些别有用心的政客危言耸听的那样,也许巴基斯坦和伊朗的核武更需要注意。第二,北韩首脑也并不是个疯子,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领袖。他举了一个餐桌上的细节,北韩官员与美国官员吃饭,大家谈笑风声,而首脑低头专心对付盘中之物,好象并不参与周围的谈话,可当一美国官员谈到一个敏感话题时,所有的北韩官员都停下谈话,望向首脑。
我的韩国朋友却似乎对学者的信口开河相当不满,急于离去,我劝她不如再待五分钟,晚会结束再去。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南、北韩能否在不远的将来合并?学者谈到最近的南、北韩对话,但对未来持悲观的态度。至此,我的韩国朋友已忍无可忍,快步离开了会场,她只说了一句:“他懂得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他已全面美国化了。他对韩国人的了解是多么表面,多么肤浅呀!”
我始终不明白讲座的哪一部分冒犯了她,但文化和历史中根植的民族情绪本就不是外人所能了解的吧。
他那正宫娘娘,给俺的好处,还不如您这外遇的。(^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