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姐姐,姐姐为何不多睡会儿,养好精神再起来?”玉真轻轻打开房门,见是栗雯,她身后还有娘和几位风云堂的弟子,忍不住惊讶地问道,“爹爹在房里,你们进来吧!”玉真说完,发现只有栗雯移步进了房间,径直来到汗青身边。汗青见女儿神情自然、步履轻松,立刻迎着女儿,轻轻揽入怀中,低头安慰道:“宝贝,就醒了,是不是饿醒了?”栗雯见开门的是狐狸精妹妹,也没有心情搭理她,见爹爹一脸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己,心情才开始好起来,倚靠在他宽厚而温暖的怀里,舒舒服服地“嗯”了一声才说道:“是呀,又饥又渴!”
玉真早已端着茶杯站在栗雯身旁,声调柔和、举止稳重地说道:“姐姐,这是新沏的栖霞春茶,正好可解姐姐的口渴。”说完玉真把茶杯递给已经抬起头,侧身倚靠在汗青胸前的栗雯。汗青接过茶杯,点头以示谢意后,把茶杯慢慢送到女儿唇边,双眼含笑地看着女儿说:“尝尝春茶的口味,还有林花的暗香滋润口感呢!”栗雯欣慰地轻启已经恢复血色的软唇,慢慢地喝了起来。栗雯怕身边的狐狸精取笑自己,只好耐着性子慢慢地喝着,尽量不出声。喝了半天,才把茶水喝完。
汗青把茶杯递给玉真,用手背帮女儿稍稍擦拭了一下唇上的茶水残余,又关切地问道:“还渴吗?”栗雯摇摇头,把头枕在汗青的胸膛上,语调缓慢地说:“人家好饿,师傅说,酒席都好了,就等爹爹大驾光临呢!谁知道一入栖霞谷,爹爹就被狐狸精迷住了,是不是?”玉真一直留心听着栗雯姐姐讲话,一听她话里话外在挤兑自己,生怕爹爹更加喜欢另外一个女儿,内心觉得好玩,知道栗雯姐姐对自己不了解,产生很深的误解,就耐心等候时机,建立起跟她的姐妹情谊。
“宝贝,爹爹一直被你迷住,哪里还有狐狸精可以跟雯儿迷人手段媲美的?她们充其量就是你的书童丫鬟,干点粗活,端茶倒水,侍候你这个爹爹的精灵儿呢!”汗青宽慰女儿道。想不到玉真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栗雯觉得很意外,转头看了看这个神秘的妹妹。玉真也大大方方地看着栗雯说:“姐姐,玉真就是这个给姐姐端茶倒水的丫鬟呢!别说,刚才姐姐跟爹爹说话期间,妹妹已然倒好洗脸水,姐姐睡醒觉起来,正好洗洗脸,然后我们就为爹爹和姐姐接风洗尘,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娘她也刚刚觉得好点,正好吃点清淡可口的饭菜,坐在热气腾腾的饭桌旁,吃着可口的饭菜,望着窗外的雪景,乘夜色来临之前,吃饱喝足,也是一种乐趣,对吧姐姐?”
栗雯才想起师傅昏厥的事来,因为自己的遭遇,几乎把这件事忘却了,就勉强地离开汗青的怀抱,对玉真说:“谢了!”说完栗雯拉着爹爹来到火盆边坐下,一边说道:“爹爹,帮女儿洗完脸,就上堂屋吃饭吧!”
汗青点头,一转身就见玉真把冒着热气的湿面巾递给汗青,汗青会心地笑了笑,很快帮女儿擦拭了一下睡意残存的精致脸庞,在两个女儿的笑声里来到堂屋。汗青抬头一看,酒席上已然坐着长老,那个路旁宅院的户主汉子,栖霞妪,栗雯的弟弟栗霁。除了玉真,汗青和栗雯几乎同时吃惊地叫出声来,想不到堂屋里几个人只是静静地喝着茶水,一声不响地等待房里的贵客。
汗青紧步来到长老身边,拉着跟随在身旁的女儿,一起恭敬地施礼道:“长老,请赎罪我们父女不恭!”长老早已离开座位,站起身来,面对着汗青善意地抚须笑道:“李大人言重了!无论是风云堂的栗堂主,还是栖霞仙谷的谷仙子玉真姑娘,都是民国难寻出其右的名媛闺秀。李大人教导她们、引领她们走出小我的世界,进入无我的境界,老夫感激不尽,哪里还有怪罪的念头!来,李大人,栗堂主,今天是老朽的义女栖霞妪做东,宴请民国新军的功勋英雄、北伐事业的栋梁,晋城商界的良心,十里屯的李大人,与我等乡野村妇粗汉一起,共饮一杯新醅薄酒、同尝几样山野粗菜,聊表栖霞谷我等一点心意!”说完长老对坐在酒席上的栖霞妪颔首示意了一下。
栖霞妪会意地站起身来,离席安排栗雯和玉真坐好,才抬头正视汗青,见他一脸期许两眼鼓励,更是眉捎喜悦,心泛深情,让栖霞妪堆到嘴边的尖刻言辞、溢出脑海的酸楚心思,也不得不按奈下去。清了清嗓子,才言辞清幽地说:“汗青,今次萧何月下追韩信,总算让你如愿以偿。我跟长老抱怨过,最后你赢了!过了今宵,姐姐随你下江南,实现你兼济天下的抱负。”
汗青异常惊喜,但是都深藏在心中,脸上只是略表感激之情地说:“多谢姐姐的全力支持!”说完汗青来到长老身边,双手合十、躬身施礼道:“长老深明大义,以天下为公,以苍生福祉为己任,提携不才,真是令在下感激涕零、没齿难忘,请接受汗青叩谢!”说完汗青连衣袍都不挽不顾,直挺挺跪在长老跟前,双手趴在他的脚边,通通通连叩十几个响头,把长老惊骇得说不出话来,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玉真机灵,一看爹爹不停地叩头,立刻跳下高凳,几步就来到汗青身旁,双膝到地,横腰就要抱住他。这时栗雯也来到汗青另外一侧,拦住汗青。早已有人取来湿热面巾,递给栖霞妪。
长老一声长叹,感慨万分地说:“李大人,真乃英雄也!”说完,拉着被女儿扶起的汗青,接过义女手上的湿面巾,亲自在他额头上血肉模糊的地方,轻轻擦拭。栖霞妪很快接过长老手上的面巾,轻声说道:“爹爹,让女儿来吧!”长老欣慰地松开手中的面巾,在孙女的搀扶下,坐回酒席。栖霞妪见汗青额头磕破了皮,流了不少血,就对栗雯说:“去取些止血的药粉来,帮你爹爹包扎一下!”
等汗青坐在酒席上,跟大家寒暄过后,玉真就立刻离席,通知厨房,开始上热炒。都是一些山珍馔玉、野味炊金,因为适逢春雪寒冬天气,大部分都是腊味干货。突然一盘虎心熘冬笋片,用豆芽菜点缀着些许绿色,看上去色香味地散发着诱人气息。汗青怕女儿想起刚过去不久的不幸遭遇,就对栖霞妪使了使眼色,轻声说道:“长老,这是刚上的熘肝尖,乘热尝尝!”说完帮长老夹了一些,紧接着帮女儿夹了一筷子在她身旁的小白玉碟中,一边催大家赶热吃。
“明明是炒心嘴,哪里是熘肝尖,爹爹是不是在蒙女儿呀!”栗雯一吃,就觉出味道不是肝尖。这时栗霁明白过师傅眼色中的意思,接着话题说:“姐姐,是两者混在一起炒的吧!”话音未落,一大盘手扒全羊,放在一个大的铜盘里,端上桌,几乎占了半个桌面。汗青知道,这是老虎肉。
汗青用余光看了看女儿的表情,发现她仿佛忘了被大虫攻击的往事似的,就若无其事地说:“大家别客气,赶紧下手!姐姐,你帮长老撕几块口感嫩的羊肉。霁儿、玉儿,不要愣着。梁兄,你也下手,挑爱吃的,否则肉凉了就不好吃了!”汗青一边提醒大家,自己双手也在铜盘里扯下几块肉,一半放进女儿的菜碗里,一边轻声说道:“吃啊,宝贝!”栗雯有点迟疑,看了看汗青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就嘟囔道:“根本不是羊肉,如果骗女儿说是牛肉马肉,人家还会上当受骗,一说是羊肉,明明就是让人家识别你们的谎言嘛!”
酒席上,栗雯紧挨着汗青坐,听女儿这么一说,汗青停下啃咬手中的羊肉,放进自己跟前的菜碗里,用面巾擦了擦手和嘴唇,笑盈盈地看着女儿说道:“宝贝,你说这肉好不好吃?”栗雯吃了好几口,觉得味道跟牛肉很像,又有点驴肉的口味,就没有多想,埋头吃了好几口,听爹爹说是羊肉,就忍不住抱怨了几声。见爹爹特意问自己的看法,就抬起头,满嘴沾满肉汁,依然不停地咀嚼口中的肉,语调含糊地说:“好吃啊,是不是牛肉,还是马肉,或者驴肉?”
玉真接着话题说:“姐姐,是牛肉!”说完玉真在长老耳边嘀咕地说了几句,长老一边听一边微笑地点头,让栗雯觉得很好奇,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玉真瞥见栗雯姐姐吃完了口中的肉,就缓缓站起身来,端起碗中的酒说:“今宵虽然屋外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但是室内却是盆火炙热、温暖如春。栖霞谷尽地主之谊,备薄酒为爹爹和姐姐接风。从十里香来到栖霞谷,爹爹不但跟玉儿的爷爷长老,母亲栖霞妪,相逢并且交谈甚欢,更是让玉儿跟爹爹喜结父女之缘,跟栗堂主成为李家门下的姐妹。今席,玉儿谨替代爷爷和母亲,跟我们的贵客还有在座的各位亲朋,一起喝了碗中酒,祝爹爹姐姐和各位亲朋,今年月月吉星高照、事事顺心、阖家快乐、健康太平!”说完玉真跟每一位在坐的亲朋一一碰了碰酒碗,就仰头喝完一碗新酒。
栗雯见狐狸精妹妹,能说会道,喝酒也不含糊,就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觉得这新酒要多难喝就多难喝,转头就想吐掉。玉真见状,赶紧来到栗雯身边,端起自己的酒碗,示意栗雯把酒吐到酒碗里。栗雯抬头看了看玉真,迟疑了一下,还是无法忍受酒的怪味,扑哧一声,全部吐到玉真的酒碗中,溅得玉真满手的酒水。栗雯觉得有点难为情,刚想表示一下歉意和致谢,却见妹妹从身旁弟子手中接过一杯茶水对栗雯说:“姐姐喝点茶水,去掉残酒的味道吧!”
栗雯想不到这个狐狸精妹妹这么乖巧机灵,余光扫视了身旁的爹爹和师傅,还有长老他们,大家好像没有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仍然谈笑风生,一直喝着酒吃着菜说着话。栗雯接过茶杯,感激地看了跟前的玉真一眼,才斯文地喝完一杯水温正好的茶水。“姐姐,还要茶水吗?”玉真接着语气温和地问道。栗雯摇摇头,欣慰地说:“谢谢你,让你费心了玉真妹妹!”
玉真莞尔一笑:“照顾好姐姐,都是妹妹该做的!姐姐接着吃菜吧,等一下会上一道羹,然后就是米饭和面条。姐姐要吃什么,尽管吩咐妹妹就是,这里也是姐姐的娘家!”栗雯突然心中很温暖,对这个狐狸精妹妹,好像不怎么讨厌了。
栗雯在玉真妹妹用心的关照下,喝了一碗栖霞桂花羹,又在爹爹的帮助下,吃了半碗打卤面条,肉末好像也是牛肉,用的是栖霞谷自制的甜酱,栗雯实在吃不完,只好剩下半碗面条,把碗一推,跟身旁的汗青轻声抱怨:“爹爹,吃不完,再吃非把女儿肚皮撑破不可!”栖霞妪见栗雯还像一个孩子,居然剩饭,就想说她几句。汗青立刻用眼色止住姐姐说道:“好吧,让你妹妹帮你倒杯茶水,爹爹来处理。”说完汗青把女儿的半碗面条倒进自己碗里,擓了半勺肉末面卤,拌了拌,尝了尝,很快埋头吃了起来。
玉真帮着倒好茶水,给栖霞妪、栗雯和栗霁一一端上茶杯,又给还在喝酒的长老、梁叔和爹爹分别端上一杯浓茶。回到栖霞妪身边刚坐下,栗雯就端起茶几上一杯茶水给玉真,真诚地说:“妹妹忙了一个晚上,坐下来好好歇息一下,喝口茶水。其他的事情,就让弟子们去处理。”说完栗雯就跟师傅商议了一下晚上在哪里歇息的安排。
栖霞妪嗔怪道:“你呀真是不嫌心累,让你妹妹去安排就是。她在栖霞谷时间也不短,今晚你跟师傅住一块。你弟弟跟你梁叔送长老回仙人洞,就在仙人居过夜。”说完栖霞妪转头问身边的玉真:“你爹爹住哪间西屋,是外间还是里间?”玉真有点害羞地说:“娘,外间是玉儿住的,里间还没有收拾好呢!要不让爹爹住玉儿的房间,女儿跟姐姐挤一晚?”
栖霞妪觉得这样安排也行,就未征求栗雯的意见,立刻答应下来。栗雯一点都不愿意跟别人睡一床。从小到大,都是自己睡一张床。碍于师傅的情面,又不好反对,就低头一声不吭,心想就一个晚上,凑合一下吧。玉真见师傅答应了,就拉着栗霁到外间去收拾一下,好让爹爹睡得舒适。
“师傅,三个人睡一张床,睡得下吗?”栗雯见弟弟和玉真离开了,不禁抱怨起来。“师傅这张大床再多睡一个人也睡得下,你们两个小姑娘,又不是杨贵妃和虢国夫人,你师傅也不是弥勒佛,我们三人如何睡不下?”栖霞妪不解地问道,“是不是觉得你妹妹烦人?”栗雯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没在一起同床共寝过,有点别扭而已。”栖霞妪嗤笑道:“你小时候就在师傅身边,睡在师傅床上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现在大了,当了堂主,就嫌弃师傅了是吧?”
栗雯噗哧一声,哈哈笑了起来,一边拉着栖霞妪的手,一边看着师傅满脸的不悦说道:“才不是呢!师傅,雯儿这次被大虫袭击,心神还是不定,对一点点习惯的变更,都很敏感嘛!师傅,遭遇大虫后,雯儿才发现自身的功夫,面对猛兽还是无能为力。以前徒儿没有觉得火器多重要,这次遇险,才发觉火器不能离身,难怪爹爹身上手边永远都有一把短枪。师傅,如果您碰到大虫,身上没有火器怎么办?”
栖霞妪感叹地看了看爱徒,充满关爱地说:“雯儿,我听你的四位高徒说,当时你爹爹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钻进树枝中,把你抱住。虽然大虫还在动弹,但是你爹爹全然不顾。雯儿,你爹爹看来真是疼你。他呀,对你这么好,对身边的女人那么好,唯独对你师傅心狠无情,唉——!”一声长叹,栖霞妪黯然伤神,情不自禁地低头擦拭着点点伤心泪。
栗雯见师傅长吁短叹,不以为然地说:“师傅,爹爹他对每一个女儿都很好啊!雯儿在爹爹身边时间长些,所以额外亲近一些而已!爹爹就是这种人,不会冷落他身边任何一个女人。也许爹爹不是一个好丈夫,却是一个好父亲。师傅,既然知道他是这样一个男人,师傅不喜欢,就把他当作一个朋友呗,为啥要这样伤心难过呢?”
栖霞妪知道栗雯不通风情,不知晓男女之情,就耐心地说:“雯儿,男女之间,如果有了私情,才会在乎他如何对待身边其他女人。譬如,你做了李家小姐,成为你爹爹的掌上明珠,自然想得到你爹爹所有的关心、溺爱和娇宠。一旦你爹爹又有了一个女儿,就说眼前的玉真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你爹爹心目中地位,受到影响,而产生对你妹妹的不悦之情?”
栗雯不悦地点点头。栖霞妪接着说:“而男女之情更不容他人介入,你爹爹如此滥情,见一个喜欢一个,更是付出一片真心。如果你师傅接受你爹爹的私情,而他一天到晚让你师傅担心,你说师傅如何是好?”栗雯本来心智聪慧,被师傅一点即通,反问栖霞妪道:“这么说师傅您已经对爹爹好了,有了男女私情是吗?就像当初师傅跟游侠的关系吗?”栖霞妪为了教诲爱徒,只好敞开心扉跟她交谈,默默地点点头,心情却一下子沉郁起来。
“好办,师傅不必担心!一旦爹爹处理完毕私事,雯儿就让他一心对师傅好,再也不能碰其他女人。”栗雯信誓旦旦地说道,“这样师傅是不是不会再生爹爹的闲气?”栖霞妪被栗雯的表情和话语,一下子逗笑了,拉着爱徒的小手说:“你爹爹倒是最宠你,被你制约着,非恨死你不可。很快就会把你打发在一处为新军办事。唉,你师傅也许跟你爹爹是一段孽缘,这一辈子避也避不开他,也许这就是命吧!”
栗雯不知道什么是孽缘,正想问师傅,想不到玉真和弟弟推门进来了。“娘,房间收拾好了。栗霁弟弟生了两个大火盆,室内暖和得让人觉得都有点热了,会不会让爹爹睡不着觉啊?”玉真进屋后,拉着栗霁坐好,又接过栖霞妪手上的茶杯,递给身边的栗霁,语调带有戏谑味儿地说。栗霁喝了几口茶水,也插话道:“师傅,还不是玉真姐姐怕李大人冻着,开始说要生三个大火盆,说霁儿是生火好手。说啊,栗霁你吃了一肚子肉,该活动活动,真是一个厉害的姐姐哦!”
栗雯一听又有点不高兴,觉得眼前这个妹妹,不管是不是狐狸精,以后在爹爹身边,真是一个厉害的对手。无论如何也得想个办法,让爹爹把她安排在一个越远越好的地方做事,再也回不到自己眼前晃晃悠悠,让自己心烦。栗雯看了看弟弟满头大汗,就想倒些热水给弟弟擦擦汗,想不到玉真给栗霁添满了茶水,关切地说:“栗霁弟弟,我去帮你倒些热水洗洗脸。看来爹爹他们已经吃完,爷爷说该回仙人居了。怕晚了,路上不安全!”
栗雯没想到栗霁很听玉真的话,乖乖地点着头,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回答:“好吧玉真姐姐,我把茶水喝完就去洗脸。长老一吩咐,我就跟梁叔送他老人家回仙人居。”玉真见栗霁来到身边,就把面巾备好,亲自帮着栗霁擦起脸来,一边擦拭着一边柔声叮嘱道:“你手指擦破了皮,不宜沾水。下次跟姐姐一起干活,犯不着那么着急。姐姐又不是管家婆,难道还会扣克你的工钱不成?洗完脸,姐姐再帮你擦净双手。”栗霁低着头,微笑地答应着。
栗霁老老实实地按照玉真说的去做,让一直关注他们的栗雯很不舒服,觉得这个玉真正在一点一滴地把自己最亲密的人,拉近她自己而疏远他的亲人。栖霞妪见爱徒自从栗霁进屋,就一声不吭,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就乐哈哈地劝导:“雯儿,栗霁这段时间,跟玉真相处得不错,玉真也真的很关心你弟弟。你离开栖霞谷,很多事情都是你玉真妹妹帮着师傅打点。你这个风云堂堂主,如今都被北伐新军收买了。不过你在你爹爹身边,师傅倒是不担心。何况如今民国都是国民党人的天下,偌大一个国度,比起栖霞谷,自然是云泥之别。师傅为你的将来,感到很欣慰。跟着你爹爹,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
栗雯一想到爹爹,心情又高兴起来,马上回到刚才自己问师傅的问题上:“对了师傅,栖霞谷怎么还有大虫?长老回去,再遇到猛兽怎么办?还有啊,师傅也不说,如果身无火器,遇到大虫如何对付?”栖霞妪摇摇头,慢慢站起身来,来到栗霁身边,问了问他手上怎么会擦伤了,见玉真跟栗霁出了房间,才倒了一杯茶水,问爱徒道:“你喝茶水吗?”栗雯见玉真离开了,心情好像轻松一截,轻快地来到师傅身边,端起茶杯递到她手上,自己接着倒了一杯茶水,缠着栖霞妪说:“师傅,说呀!”
栖霞妪跟栗雯双双坐回火盆旁,一边喝着茶水,栖霞妪一边说道:“说书戏文里,都说武松打虎的壮举。这都是小说家言、文人梦呓,人虽然有些身手,但是比起猛兽、庞然大物,怎么徒手斗得过它。师傅一旦遇着大虫,境遇不会比你好到哪里去,除了爬上大树逃命,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不过师傅出门,身上也会带着火器。”栗雯一听,连功夫出神入化,手段炉火纯青的师傅,也对大虫毫无办法,栗雯心中立刻放下了那时隐时现的不快,觉得自己的反应很正常,而不是无能胆小弱懦的表现,惊喜地拉住师傅的手,想不到半杯茶水都泼到炭火上,激起一阵水汽、满屋尘灰,惹得栖霞妪不停地埋怨、栗雯开怀的笑声。
见长老的马车走远,消失在茫茫飘雪中,栗雯依偎在汗青怀里抱怨道:“爹爹,您喝了多少酒,浑身都是酒味,都要把人家熏倒了。有没有喝醉呀,爹爹?”汗青一边帮女儿拍落斗篷上的雪花,一边随着栖霞妪、玉真和几个弟子往回走,不忘回答女儿的抱怨:“爹爹难得跟长老在一起畅谈,长老虽然不在北伐新军之中,但是心怀天下,对民国新政充满期待,更是对爹爹的理想大加赞许和支持。长老真是爹爹的良师益友!”
栖霞妪走在汗青身旁,见爱徒走没走相,就拉栗雯出了汗青的怀抱,牵着栗雯的手,对汗青声带戏谑地说:“一个堂主,生生被你惯得没边没样,以后让她如何教导风云堂的弟子?你这个做爹的,根本就不合格。上梁不正下梁歪,看你身边的女儿们,一个个本来都是如花似玉、堂堂正正的,一旦成了你李家小姐,都变成脾气坏、毛病多的大小姐,汗青你说说,你平时都如何教导她们的?”
玉真一听师傅跟爹爹斗起嘴来,感到很好玩,立刻走在汗青身边,轻声地喊道:“爹爹,玉真来了!”栗雯一听就不悦,觉得这个妹妹怎么一下子越看又越像狐狸精呢!却见爹爹说道:“玉儿,你说你娘的话有没有道理?”玉真不知不觉被汗青牵着手,心里虽然有些害羞,但是并没有抽出来,声调温婉柔和地说:“爹爹,玉真成为李家小姐还没有两天,如何解得开娘说的这番大道理?爹爹要问,也得问我姐姐,她在爹爹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不过听娘说啊,姐姐在为北伐新军作战期间,屡建奇功,荣获‘北伐革命优秀将士’奖章是吗?”
栗雯见这个妹妹,两面讨好,正想讥讽她一番,想不到爹爹哈哈笑了起来,摇了摇玉真的小手说:“玉儿,你真是你娘的好女儿,说话行事,都是栖霞仙谷的风度、桃源胜地的神采。要说你娘的问题也不难回答,但是矛头直指你爹爹和你姐姐,我如何能问你姐姐讨得答案呢?”栗雯见爹爹一下子停顿下来,欲说又止,显得迟疑,吭吭哧哧说不出来,就摇着栖霞妪的手说:“师傅,您对爹爹的偏见,为什么无故地殃及雯儿嘛?”栖霞妪笑而不答,拉着她的手,在已清除了积雪的砖石道上疾步朝风云堂住宅走去。
见进了宅院大门,栗雯立刻吩咐自己的高徒把门户关好,然后叮嘱她们好生查检院内各处的情况,晚上留两人守夜。安排完毕,栗雯转身想进正房堂屋,见爹爹还在走廊等自己。“爹爹,外头多冷,我们赶紧进屋吧!”栗雯边说边欣喜地拉着汗青,紧步进了堂屋。一入室内,暖浪扑面,让栗雯一下子忍不住狠狠地打了好几个喷嚏,等栗雯定睛一看,气浪都打向爹爹,发现爹爹被自己的鼻涕溅得满脸满身,惹得栗雯格格格笑个不停,还讥讽道:“爹爹为什么不躲开嘛!”
栗雯一边讥笑爹爹反应迟钝,一边轻轻地靠进汗青怀里,把鼻涕都擦拭在汗青衣襟上,又禁不住痴痴地笑了起来:“爹爹,您早点歇息吧!女儿去帮你倒热水洗洗脸,好不好?”栗雯话音未落,就见玉真站在身边,只好离开爹爹的怀抱,看看这个神出鬼没的妹妹又想干什么。
“爹爹,娘问你何时歇息?娘吩咐女儿给您倒好了热水,就在主屋间里。娘还说,找你商议事呢!”玉真轻声说道,“对了,姐姐,我们去帮爹爹把床和屋子再检查一下吧!”栗雯见妹妹处处主动,事事占先,只好答应她的主张,拉着她的小手说:“机灵鬼,姐姐再多一个脑袋,也赶不上你的机巧劲儿!”一进西屋外间,玉真凑到姐姐耳边说:“娘说,今宵我们姐妹就睡这里,吩咐我们不能把今晚的事说出去。姐姐,怎么办?”
栗雯一听,倒没有觉得什么大惊小怪,对爹爹对师傅两人在一个屋子,跟早些时日,爹爹跟自己的亲娘在一起一样,也没有特别介意。爹爹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他对自己宠爱娇纵,才不去操这份闲心。栗雯笑了笑,看着狐狸精妹妹一脸疑惑的神情说:“我们是晚辈,只有服从的义务,不去胡思乱想。妹妹能够守口如瓶,姐姐更是没有问题。玉真妹妹,我们姐妹洗洗脸,安排一下,就上床歇息吧!”玉真心里暗暗发笑,觉得娘还是奈何不了爹爹,转念间,又为娘暗暗叹息不已。
汗青见女儿进了旁边的房间,就在堂屋检查了一下,把几个大火盆里还燃着的炭火,集中在一个火盆里,见座椅都被风云堂几个弟子归置得整整齐齐,又把两个水壶添满水,放在火盆铁架上,才转身来到栖霞姐姐主房门前,轻声叩了叩门,发现门只是虚掩着,却没有听见房里任何动静。“难道姐姐就歇息了?”汗青迟疑了一下,没有进去,而是转身回到堂屋,俯身一较劲搬起火盆,几步就进了主间内室。
汗青把火盆放在床边,环视一下,发现房里一个人都没有,正在惊诧间,发现一侧墙壁有暗门徐徐移动,很快就见栖霞妪走了出来。墙壁转眼间在她身后恢复原样,吓得汗青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玉真这个臭丫头,连门都不关好,让你这个坏蛋跑了进来,还发现姐姐的机关,是不是?”栖霞妪见汗青搬进一个大火盆,上面还放着两壶水,人像个傻子似的,没有理睬他的反应,提起一壶水,在旁边一个火盆上,支起铁架,接着放上水壶,发觉汗青还呆呆地站着,就发话说:“给姐姐倒些热水,你自己也洗洗手。都是炭黑灰尘,还不洗洗去?”
汗青这时才如梦初醒,一下子回过神来,知道姐姐跟自己说了什么,就结结巴巴地说:“姐姐,刚才你上里面去干什么?里面是不是暗道,可以通到山下?”栖霞妪气呼呼地说:“等你上了栖霞谷,姐姐再告诉你不迟。先倒些热水,洗洗手不会?”汗青闻听,立刻提起身边的水壶就想走到盥洗盆架处,不想被栖霞妪叫住说:“这是你刚搬进来的水壶,都是冷水,如何使得?叫你倒盆热水都倒不好,姐姐要你干什么你能干好,你倒是说说看?”
“我……我是不是把姐姐的爱徒栗雯带得不错,是吗姐姐?”汗青结结巴巴地答道,觉得有点头晕,思维和举动都不听使唤。今晚喝了很多酒,送长老的时候,被风雪一吹,腹中觉得有些翻腾不安静,人的思维都跟着难受不安起来,让汗青内心隐隐不安。栖霞妪见汗青还是呆着不动,就自己倒好热水,把手洗好,正想转身把水倒进门旁的瓦罐里,却一下子撞进汗青的怀里。
“姐姐,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汗青乘机轻轻搂住栖霞妪的腰身,小心翼翼地问道。“满嘴酒气,先去洗手,然后姐姐为你备好盥洗用具,好好洗漱一下。”栖霞妪灵巧地离开汗青怀抱,从床头柜里取出自己平时用的洗漱用具,把从王家堡金十街购来的香皂牙膏和一把新牙刷一一备好。“姐姐,让汗青自己来。有没有剃须刀?”汗青洗完手,悄悄站在栖霞姐姐身旁,一眼不错地看着她捡拾洗漱用具。“姐姐一个女人,哪里用得着剃须刀?倒是有把匕首,刀刃锋利无比,姐姐给你拿来。你把柜子里的销香铜猊取出来,还有小抽屉里的龙涎香、檀香、沉香,都分别取些来。”
汗青小心翼翼地把玩着手中的龙涎香,这是一种价值万金的珍稀香料,气息芬芳隽永,淡淡地来悠悠地依恋,如同在水一方的佳人,荷袂翩跹、青丝飘舞,更是秋水盈盈、含情脉脉,让汗青怔怔地看着、痴痴地回味,连栖霞妪站在自己身边半天都不知道。“你以为这是什么,拿在手里半天,呆呆傻傻地发什么愣?你还要不要剃须刀?”栖霞妪一见汗青木纳纳地干站着,交代他的事情也没干好,就抱怨起来,“把金猊拿来呀,放进几块新炭火,不能有半点白灰,知道吗?”
汗青一下子被姐姐的话语震惊醒了自己的遐思逸想,很快手捧销金兽来到栖霞妪身边,笑呵呵地说:“姐姐,这龙涎香可是旷世奇珍,姐姐何处谋得这等奇香异馥,真是叫人喜不自禁、爱不释手。《本草纲目》有云……”栖霞妪见汗青一说古论今,就滔滔不绝,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连忙打断他的话语说:“姐姐知道你读过几天四书五经,翻了几页医书易经,又在郎中身边偷看了几眼,药房里闻过几回,就想在姐姐跟前卖弄你的一知半解、炫耀你的浅尝辄止是不是?你别忘了,姐姐是栖霞谷的郎中,姐姐可是正儿八经中医世家的身世,否则哪有这几样你惊叹不已的玩意儿?”
汗青想不到栖霞妪不但是惊艳江湖二十年的女侠客,当时跟游侠的恩恩怨怨,传遍江湖,更是风言风语不绝三地河山,尤其是栖霞妪大闹王家堡、捉拿游侠,更是一波不平又起风波,直到回汉两边要火并,才在长老的调停下,慢慢将这次冲突平息下来。这些陈年往事,汗青都略有耳闻,但是说栖霞姐姐是郎中,还出身中医世家,真是太出乎汗青的意料,禁不住好奇地问道:“姐姐的父母都是宋州城的人氏还是……”
栖霞妪摆摆手,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神情,愈发激起汗青的求知探幽的心情,不断乞求道:“姐姐,说说看好不好?你想呀,姐姐身手如此高妙,却是出身中医世家,而不是武学世家,真是太令人不解?”栖霞妪不屑一顾地讥讽道:“任何一个武功盖世的高手,都是一个良医。你汗青身手不凡,不也知道如何望闻听问切吗?言必称扁鹊、语则道华佗,仿佛一个神医在世、依稀半双奇人重生。汗青,你是不是一个奇怪的人?”汗青摇摇头笑而不语,就想从火盆中取火炭,想不到栖霞妪一把拉住汗青不放手,嗔怪道:“为什么不回答?”
汗青看着栖霞妪,见她易容隐隐、体香淡淡,眼中幽怨恨悠悠、期许乱纷纷,就放下手中的销香兽,拉住她的手说:“姐姐,你小时候是投在谁的门下,学得一身惊人的功夫?”栖霞妪脸上浮现出的神色,让汗青琢磨不定,就听见栖霞妪答道:“我爹爹本身就是一名武功盖世的豪杰,曾经帮助革命党人教练功夫、健康体魄,更是练习火枪、操演阵法,积极备战,意图天下。后来革命一败再败,又逢你姐姐自小体弱多病,让他心绪不定,就从南方举家搬到宋州城落脚,然后隐姓埋名,过上悬壶济世的家居生活。等你姐姐略微懂事,就被我爹爹当着男儿练习身手功夫、强身健体,又教导医术手段医书信息,还延请先生起私塾启蒙孩童,你姐姐就冒充男孩上学堂认字儿。姐姐虽然没有上过蒋家湾的的新式学堂,但从不固步自封,而是开明接受各种西进的新鲜事儿,更是常常光顾一些新奇场所、异常领域,让自己跟上时代、合拍潮流,否则怎么会被苏俄的思想蛊惑、游侠的理想煽动呢?”
一提到游侠,汗青立刻想起当初跟栖霞姐姐上王家堡的往事。汗青、栗雯和栖霞妪三人身陷东来顺客栈,意外救出长老,当时就是让姐姐易容成游侠的。汗青想了想,转头急切地问道:“姐姐,游侠真的败在熊大柱手下吗?”栖霞妪冷冷地笑了一声,语含不屑味儿答道:“十个熊大柱都不是他的个儿,如果他自己不想死,谁能打败他?”汗青一下子不知所以,疑惑不解地问:“姐姐,游侠他为什么不想活?”
想不到栖霞妪一听,几步跑到床边,一下子扑到在被垛上,失声痛哭起来。汗青隐隐觉得事出蹊跷,立刻赶到床边,坐在床沿,目睹栖霞姐姐香肩耸动、云鬓松乱,更是声调哀怨,让汗青忍不住潸然泪下,轻轻地摇动着栖霞妪的手臂说:“姐姐,姐姐,不要哭了好吗?”想不到栖霞妪顺着汗青的手臂,转身躺在汗青的臂弯。汗青见栖霞姐姐一脸梨花带雨,满眼娇怨楚楚,眉睫凝愁、唇齿抿恨,忍不住泪水滴落在姐姐脸上。栖霞睁眼发现汗青比自己还伤心,情不自禁地娇呼道:“汗青,姐姐我……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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