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114）

  汗青开门一看，竟然是太医遣人送药来了。汗青不知道来人姓字名谁，立刻迎入厅堂就坐。雪丽也是端茶倒水，极尽地主之谊。“李大人，小的是从后院侧门得到杜大姐照应，才进得前院来禀告大人。师父说，大人姐姐的寒邪之症，因为连降大雪，用药要略加调整，再连服三日，就可大好。小的已经完成师命，又见过大人和宅院主人慕容大嫂，小的赶紧回去复命，因为师父还在等小的回去帮助病人！”

  汗青对来人躬身施礼道：“赵郎中，汗青真是感激不尽！敬请赵郎中帮汗青给令师捎话，有用得着汗青的地方，无论令师门下何人，汗青当效犬马之劳！”来人诚惶诚恐地回礼：“大人位高权重，平易近人，真是令人仰慕不已！小的这就告退，多谢大人再谢大嫂热情招待！”说完来人穿戴整齐，汗青和雪丽亲自送到大门口，才与赵郎中依依不舍、握手而别。汗青一直目送来人的马车在白雪皑皑的天地间消失，才想转身回宅院，就听身边的雪丽说：“汗青，你待人如此诚恳，真是让姐姐心生仰慕之情。姐姐这就上任瑜家中，为你捎信。回家后，姐姐得为今年农事算计一下，你也抽空去看看添香和杜若。今夜你回百里家还是……”

  汗青拉着雪丽回到宅院，打断雪丽的话头说：“汗青陪姐姐再度良宵好不好？”雪丽摇摇头不信地说：“姐姐自然愿意，不过你的添香姐姐那块，还是去看看。还有你的英子，不想去兑现你的承诺？等你离开十里香之前，再来会姐姐，满足你的淫心冶欲也不迟。”汗青跟雪丽极尽缠绵——耳鬓厮磨良久、卿卿我我半天，才恋恋不舍出厅堂，来到后院。

 “姐姐——！”汗青刚想进添香房间，就见杜若穿戴臃肿地出来，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添香姐姐她……”杜若没有理睬汗青，扭头就朝后院侧门走去。汗青呆呆地站在原地，虽然后院的积雪早就被丹凤和鲲鹏等人清除，只有薄薄一层新雪，但是汗青觉得自己挪不动脚步、喊不出声音，只是愣磕磕地看着杜若的背影。杜若在出侧门时，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停留了一小会儿，慢慢转身往后看了一眼，见汗青站在雪地里，虽然天依然纷纷扬扬飘着雪花，汗青就像一个雪人一样地朝侧门方向张望，让杜若在门廊处犹豫不决，不知道是开门出去，还是在等什么。

  汗青见杜若停在门口，突然醒悟过来，疾步走到她跟前，拉住杜若说：“姐姐，添香姐姐她是不是喝完赵郎中送来的药，还是……”杜若轻轻地收回被汗青拉住的手，背对着汗青一声不吭，让汗青一下子说不下去。汗青紧步走到杜若跟前，想不到杜若又转身背对着汗青，就是不想让汗青看见自己的神情。“姐姐，你是不是在哭？”汗青脱口而出自己的猜测。想不到杜若鼻音厚重地囔道：“谁哭了，不要理你了，你走开！”汗青在杜若说话时，拉着她的手带进怀里说：“慢待姐姐，汗青非常惭愧。姐姐，让汗青怎么赔礼道歉，才能原谅汗青的食言？姐姐，汗青想带你在身边为新政做事好吗？”

 “为什么？”杜若语调有点轻快地问道，“姐姐不会再信任你的口若悬河！”汗青紧紧搂住杜若，虽然冬衣笨重，汗青依然感觉得出杜若微微颤动的身子，情不自禁地说：“姐姐在汗青结识的女子中，学识和经历是非常杰出的。”杜若满腹怨恨地讥讽道：“哪有你的美龄妹妹才貌双全、出身高贵？听人说起你李汗青在桃花坞还有一位姐姐，不在你的美龄妹妹之下对不对？这样算来，你的杜若姐姐又算得了什么？连四书五经都没有碰过，也没有进新式学堂，如何算得有学识？”汗青没有跟杜若争辩，只是把与雪丽商议生产十里茗香的计划，跟她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你想让姐姐帮你办厂生产这种传说中的琼浆、轶闻里的玉液，姐姐觉得一点都不靠谱，如何能够挣钱盈利，不要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到底觉得普通百姓买得起否？如果不向大众销售，进项就很受限制，是不是汗青？”杜若一旦跟汗青谈论正事，很快忘却汗青的冷落和食言，饶有兴致地说道，“你又要带人家在你身边，姐姐如何帮助雪丽大嫂？”汗青一边拍着怀里的杜若，一边欣然回答：“你只是做一些市面销售的指导和考察，为雪丽姐姐提供一些最新的动向和信息，这样生产销售才不至于脱节，从而无往而不利嘛！当然如何让一般人家买得起，确实是一个关键的问题。我们可以在三地茶馆销售，让买不起整瓶的至少可以在茶馆里尝试一下；也可以出售小瓶包装，让一般百姓也可以成为消费者，是吗姐姐？”

  杜若想想，觉得有道理，就点头说道：“汗青，姐姐想亲自尝尝这种茗香到底是不是很奇特，可以吗？”汗青见杜若抬起头，满脸欣喜，一边帮杜若擦拭脸上的残泪一边点头应道：“姐姐，先回你家，见过英子和她的外婆，把英子的事情办完，然后再做计议好吗，梨花带雨、娇娆可爱的姐姐？”杜若白了汗青一眼，不以为然地说：“你就剩一张巧嘴，一点都不乖，让姐姐对你失望之至，你还不知道是吧小傻瓜？”

  汗青尴尬地摇摇头，陪着杜若，回到她的家里。因为天降大雪，英子没有上学堂，正在厅堂陪着她的外婆烤火。“李伯伯，你总算来了，我娘这下可高兴了，是吧外婆？”英子兴高采烈地跑到汗青身边，拉着他的手来到火盆旁边坐下。英子外婆，是张辉从关外本族带到辽城来的保姆，也是跟原配生的女儿慧娟的奶妈。为了让杜若生活得安全舒适，就在秋菊住进司令府后，派遣到杜若身边，照料她的起居和日常生活。她姓张名春桃，是一位心地纯良女人。老人慈祥地笑了笑，看了看汗青和女儿杜若，意味深长地说：“英子啊，你李伯伯是一个大忙人，今天到我们家，你呀可是改命换运的好时候呢！”

  杜若来到英子身边，拉起英子，来到汗青跟前。汗青站起身来，看着杜若，见英子一脸茫然的样子，汗青蹲在英子跟前，表情轻松地道：“英子，你娘让你做李伯伯的女儿，你愿意吗？”英子摸着汗青的脸颊，见眼前这位李伯伯对自己一直百依百顺，情不自禁地说：“愿意！那是不是要喊爹爹，而不是李伯伯是吧？爹爹呀，我娘说，一旦英子成为李家的小姐，将来爹爹就会照顾英子，让英子到晋城上学，进大学堂，然后到洋人的老家继续念书是吗？”

  汗青轻轻捏住英子的小手说：“你娘说的一点都不错。英子，爹爹会照顾你，让你受到最好的教育，上三地最好的学堂，然后到海外留学，回来为民国效劳，知道吗英子？”英子仿佛听懂了汗青一番肺腑之言，高兴地点着头说：“爹爹，到时爹爹是不是跟娘陪在英子身边，在洋人的地方住呀？那外婆也跟我们在一起是吗爹爹？”张春桃哈哈笑了起来，对英子说道：“英子啊，你外婆就盼望你有出息的那一天呢！”

  杜若来到汗青身边说：“你不是说有一块李家的玉佩吗？为什么不给英子戴上？”汗青欣然点头说：“姐姐提醒得及时，我这就给英子戴上！”英子戴着玉佩，高兴地来到张春桃身边，一边举着玉佩一边说道：“外婆，好好看呢是吧？”张春桃接过英子脖子上挂着的玉佩，一遍端详，一遍啧啧称赞道：“真是龙飞凤舞的吉祥图案，一定会给你带来吉祥和腾达。英子啊，还不给你爹爹磕三个响头，从今以后，你就是李家小姐，身份可金贵呢！”

  杜若觉得，虽然李家正式确认李家小姐，仪式可能更隆重和正式，但是在自己的家里，也不能说说就算了，也得有什么仪式，让这种相认显得正式和严肃，因此对张春桃的建议深以为然，拉着女儿英子来到汗青身边，对英子说：“你外婆说得很对，你得给你爹爹磕三个响头，让每一个在场的人都认为，你是李家的小姐，而眼前的人是你的爹爹，知道吗英子？”

  英子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来到汗青跟前，跪在杜若早已摆好的软垫上，给汗青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来说道：“爹爹，要不要磕第四个头？”汗青忍不住笑了起来，拉着英子的手，让她起身后才说：“三个头，已足以表明你的心意，第四个头就免了。”见女儿跟汗青互动很好，杜若喜形于色地对汗青说：“姐姐好欣慰，想不到你一诺千金，真是英子的幸运，更是你们父女的缘分。从今以后，李家跟英子就结下善缘，也让姐姐对你汗青心满意足。汗青，你赶紧回去，添香她想你都想得吃不下药了！”

  在杜若家门口，汗青拉住她的手说：“姐姐，一旦辽晋之战结束，新政实施进入试行阶段，汗青就来接姐姐上王家堡，好吗汗青的好姐姐？”杜若看着汗青深情的注视，忍不住热泪盈眶地说：“汗青，你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姐姐会等你的佳音。你快回去吧，添香姐姐今天精神不是很好，你去安慰安慰她，比她吃什么神丹妙药都管用！”

  汗青正想转身离开，就听到英子喊道：“爹爹，等一等！”汗青见英子很快跑到自己身边，手上拿着一条围巾来到门口，气喘吁吁地说：“爹爹，外婆说您一直在外面奔波，围上这件羊毛织的围巾，可以抵挡风寒。”汗青蹲在英子身边，把女儿抱进怀里说：“宝贝，这是你外婆手工编织的是吗？”英子点点头说：“是呀，爹爹如何知道？”汗青莞尔笑道：“因为你外婆是天下最好的外婆呀！你还有一个天下最好的妈妈，所以呀，你是天下最幸运的孩子是不是？”身边的杜若眼睛酸酸地蹲在女儿身边，拉着英子的手说：“英子，你还有天下最好的爹爹，知道吗？”说完杜若忍不住泪水涌上眼帘，低着头急匆匆往厅堂走去。汗青抱着英子站起身来喊道：“姐姐——！”

  杜若头也没回地说：“去看看添香吧，她更需要你！”

  汗青独自回到慕容家，从侧门进了后院， 一眼看见凤丹、鲲鹏和他们的舅妈正在后院清除积雪。“伯伯，舅妈说您今天肯定在英子家过夜，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娘刚才还念叨，您为何还不回来呢！”凤丹扔掉手中的扫把，拉着汗青问长问短，“娘说，您一旦回来，就让凤儿去告诉她，为什么呀伯伯？”汗青讪笑道：“让你伯伯进去问问你娘吧，凤儿，今天你和鲲鹏还要上学？下这么大的雪，路阻难行，如何上学呢？”凤丹悄悄地对汗青耳语：“今天好多学生都没有上学堂，所以先生早早让我们回家，说天晚了路上看不见，回不了家就很麻烦呢！伯伯，快去看我娘呀！”

  汗青对凤儿点头示意，又问了问鲲鹏学习的情况，才来到雪丽身边，见她闷头清除积雪，深情地喊道：“姐姐，让汗青来打扫吧！”汗青边说边想接过雪丽手上的工具，想不到雪丽挡住汗青的手说：“你去看看添香吧，姐姐这里不要你操心。”

  汗青见雪丽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知道她并不乐意自己去看添香，但是现在必须去看看添香姐姐，把自己心中的遗憾全部弥补一下，否则内疚如影相随，非常难受。“好吧！姐姐，晚饭汗青想跟姐姐一起吃好吗？”这时雪丽才抬头看着汗青说：“你想吃什么，汗青？”汗青悄悄地说：“斑鸠白萝卜火锅如何？”雪丽惊喜地说道：“姐姐等你，不要太晚了知道吗？”汗青欣然点头，转头一看，凤丹和鲲鹏清除完积雪已经走了。

  进了添香的房间，见姐姐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火盆边烤火，昏昏欲睡，汗青就悄悄地坐在姐姐身边一起烤火，直到添香惊醒过来，怔怔地看着汗青，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感叹地说道：“真的是你吗汗青？你不是要在杜若家过夜吗，怎么突然回到姐姐身边？汗青，郎中送来新药，姐姐刚才服过一剂，人正感到疲乏，你就来了。抱姐姐上床歇息好吗？去看看凤丹鲲鹏，他们正在做饭，不知道这几天他们能不能吃饱，姐姐也没能为他们做饭，更没有精力去关心他们在学堂的情况，汗青，你帮姐姐过问检查一下好吗？”

  汗青抱起添香，心事重重地说：“姐姐尽管放心，你大嫂平时对他们也会过问。姐姐静心养病，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姐姐今天的药剂都喝完了吗？”添香摇摇头说：“新药很难喝，姐姐只喝了一半，就喝不下，汗青，你帮姐姐喝了吧，扔了怪可惜的！”说完添香吃吃地暗自发笑。“好吧，扔了真是可惜。赵郎中大雪纷飞送药来，而我们还要把煎好的药剂扔了，真是很可惜。姐姐，要么汗青来喂姐姐好不好？”

  添香点点头，不悦地说：“汗青，姐姐天天吃药，吃得一点胃口都没有，而且全身内外都是药味，你会不会不喜欢姐姐？”汗青端起方桌上的药碗，坐在脸盆的热水里，一边热着药剂，一边答道：“姐姐，吃药病才能好，所以药味是一个让人充满希望看见未来迎接曙光的气味。姐姐，面对这么多诱人的象征和吉兆，药剂和药味，怎么会让人避之三舍呢？等药剂温和了，就让汗青慢慢喂姐姐喝下好不好？”

  添香娇嗔道：“喝完药，你帮姐姐好好洗刷一下口腔，否则你都不会吻姐姐了是吧汗青？今晚陪姐姐一夜好不好？姐姐感觉身体渐渐有了精力，可以对付你的欲望索取了！”汗青起身抱起添香，搂进怀里，又慢慢坐在火盆旁的暖椅上说：“姐姐，不要心急。汗青喜欢姐姐，不在乎朝朝暮暮。姐姐，今次特意来看姐姐一家人，主要是给姐姐带来一些钱物。自从志强兄离开姐姐和两个孩子，姐姐一家的生存几乎都依靠你哥嫂，生存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很窄，生活的自由度也变得很小，让汗青心生内疚和遗憾。姐姐，汗青这次给姐姐留下一万大洋，让姐姐今后的生活，凤丹和鲲鹏的学习，都有了保障。无论是继续在十里香居住，还是回大理，姐姐都能随心所欲自由安排。姐姐，汗青还给姐姐带来两件珍宝，供姐姐作为镇宅所用。在需要的时候，可以换取十万金百万金都不止，这样汗青心中才稍感安慰一些！”

  添香在汗青怀里听完，伏在汗青怀里一声不吭，慢慢地汗青听见姐姐轻声地哭泣起来，像春风卷着春雨，让汗青听着感觉姐姐的心情愉悦和灵魂的欢快，禁不住紧紧搂着添香说：“姐姐，可爱的好姐姐，让凤丹和鲲鹏做李家的小姐和少爷，这样姐姐一生就无忧无虑好吗姐姐？”

  添香离开汗青的胸膛，抬起头来看着汗青说：“真的吗汗青？你这样关照姐姐，为什么呀汗青？姐姐只是一个粗通文墨，一个农会头子的女人，凤丹和鲲鹏跟你又无亲无故，你这样帮助姐姐，难道只是为了你心中的民国新政和太平盛世吗？还是你对姐姐心生眷恋，不舍不弃？”汗青一边擦拭着添香脸上的残泪，一边笑道：“姐姐，汗青要姐姐出来为民国新政做事，更要让姐姐把大理太极春茶这桩买卖接管起来，把一个地方特产，发扬光大为一个品牌，成为天南地北都知名的产品，为新军开发名茶，好吗姐姐？”

  听见汗青这样信任自己，添香一下子浑身充满活力，轻轻依靠在汗青怀里说：“姐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太极春茶在大理，虽然历史悠久，但是一直都是小作坊制作，销售渠道也是非常有限。没有专业的茶农，都是庄稼人作为一种副业，挣些零钱花销。汗青，如果把这项产业规划一下，成为一个完整的产业，不但可以招收一批人员从业，而且可以大大地提高春茶产量，不但富裕一方，而且可以让太极春茶驰名全国，给新政和新军带来源源不断的钱财，是吧汗青？”

  汗青抱着添香，喜滋滋地说：“姐姐雄才大略，真是让汗青喜出望外！看来志强兄也是一个有大理想大抱负的人，如果能为民国新政所用，就是国家大幸！”说完汗青从马甲暗袋里取出十张银票，共计一万大洋交给添香，又从随身携带的提包里，取出两样珍宝，一件夜明珠，一件蓝田美玉如来佛雕像，都是前清皇宫宝物。“姐姐，妥善保管这两件珍宝，可以镇宅避邪纳福呈祥，也能在危机时化险为夷。”汗青让姐姐仔细观赏把玩之后，仔细包裹之后交给添香藏好，又告诉添香如何兑现银票为大洋。

 “汗青，你这样帮助姐姐，让姐姐后半生不但衣食无忧，而且养优处尊，这样的福报，让姐姐好惭愧，只有尽心尽力为你的新政做事，来报答你对姐姐这样的厚待。汗青，你真要认凤丹为李家小姐、鲲鹏为李家少爷是吗？”汗青点头示意，抚摸着怀里的添香说：“是的姐姐！他们不但是姐姐的亲骨肉，也是汗青喜欢的孩子。他们一旦成为李家的儿女，他们的教育和发展，汗青都会悉心关照，姐姐就可以放心了。姐姐，那你还让汗青吃药不？”

  添香哑然失笑道：“姐姐呀恨不得身体立刻恢复，好让你这个情郎好好侍候姐姐呢！汗青，要不是大理惊魂夜，姐姐早就被你玷污了是吧，呵呵呵！”汗青低头吻着添香，半天才抬起头来，见姐姐娇喘吁吁，神情疲惫，心有愧欠地说：“姐姐身体还没有恢复，好好歇息，先让汗青把热好的药剂喂姐姐喝完，然后就好好歇息。新药里有安神镇静的药物，吃完有助睡眠恢复体力养好精神呢！”说完汗青抱起添香，轻轻放回暖椅，然后蹲在她跟前一勺一勺喂完剩药，又让添香喝了一些温开水，直到口中没有药味，才倒热水帮添香擦拭一下脸。

  汗青又在洗脚木盆里倒了半盆热水，边倒水边问有点倦意的添香：“姐姐，洗洗脚，有助驱寒暖和身体，睡觉也感觉十分舒适。姐姐，要不要用肥皂粉？”添香点点头说：“这几天都是杜若在照顾姐姐。以前凤儿和鲲儿时不时帮你姐姐洗脸擦拭身子，但是洗脚都是姐姐自己来做，等到第二天，鲲儿就来帮着把洗脚水倒了！汗青，你是第一个帮姐姐洗脚的人，让姐姐心里好安慰好高兴。姐姐是一双天足，你是不是会嫌弃？听你说过，你的美龄妹妹是裹脚，你的大榆树的貂蝉姐姐也是一双小脚是吧汗青？”

  汗青脱下添香一双布袜，感觉到姐姐一双脚凉凉的，觉得这样，姐姐的湿寒之邪如何能治好。汗青把添香的双脚轻轻放进热水中，慢慢搓洗，让她适应水温之后，起身从提包里找到一双自己换洗的羊毛厚袜，才蹲在水盆边，继续帮添香揉搓擦洗。等皮肤洗透了，又涂擦了一些肥皂粉，把皮肤上的一些污垢全部清洗干净，然后又准备了一些温热的净水，冲洗了一下双脚，就把姐姐的脚放在盆沿，用在火盆架上烘烤得热乎乎的擦脚巾轻轻擦干双脚，试了试羊毛厚袜，虽然有点长，也有些宽，但是看上去并不显得不协调，就给两脚都穿上厚袜后才问道：“姐姐，这双袜子穿着感觉是不是暖和一些？”

  添香欣慰地说：“汗青，你一在姐姐身边，就为姐姐改善各个方面的不足，更是为姐姐延请名医治疗姐姐的湿寒顽症，又亲自照顾姐姐起居。汗青，你破费甚巨帮助姐姐，让姐姐不知如何感激你的恩德，汗青你对姐姐这么好，还要认凤儿鲲儿为李家儿女，一劳永逸地消除姐姐的后顾之忧，让姐姐如何回报你呢汗青？”

  汗青抱起添香，轻轻放在床上，又帮添香脱去裙袄，安顿添香躺好。汗青才转身把盥洗用具收拾好，沏了一壶淡茶，倒好几杯白开水放在方桌上。汗青才转身调好火盆的火势，以免室温太高，又不至于太低。等一切安排妥当，汗青才来到床边，坐在暖椅上，看着添香一双毫无睡意、熠熠发光的星眸，满脸笑意地说：“姐姐，是不是汗青吵扰了姐姐的睡意？姐姐，如果渴了，方桌上就有淡茶和温水。姐姐，好好歇息，汗青回前院去了！”

  添香欲言又止，脸上淡淡划过一丝失望，马上就恢复愉悦的神情，点点头说：“汗青，姐姐困了，你也早点歇息，不要太累了知道吗？”汗青俯身跟添香温存半天，直到听见添香轻声啜泣，汗青才意识到添香一脸梨花带雨的伤心，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不愿意汗青离开是吗？”添香一边用玉指指肚慢慢擦拭着眼睫和泪水，一边轻轻地叹息道：“汗青，姐姐只是希望身体早点恢复正常，好尽快帮你做事。汗青，你晚饭还没吃是吗？你快上前院去吧，大嫂应该为你准备好了酒菜。去吧，不要担心姐姐。”说完添香就慢慢转身，不再理睬汗青，直到听见汗青轻轻地关紧房门，添香禁不住热泪涌进眼眶，流满刚刚擦干的脸颊，滴滴答答落在枕巾上，让添香感受从未有过的失落和无助。“汗青，姐姐多么想你能陪姐姐一个晚上！你在姐姐身边，一切都是那样让姐姐心满意足。你一走，姐姐就觉得万念俱灰，怎么会这样啊汗青？”添香一边思绪万千，一边抱怨叹息，直到三更过后才慢慢精疲力竭地睡过去了。

  汗青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添香姐姐的房间，最后来到前院正房大厅。“万事俱备，就欠你这个多情郎的大驾光临！”雪丽见汗青脚步沉重地进了厅堂，心事重重地来到自己身边，有点失望，但是更多的是惊喜，笑脸迎人地说道，“瞧你七魂丢了六魄似的，是不是被你的添香姐姐勾住了魂魄，只是躯体回到姐姐身边？汗青，姐姐问你呢，这么不高兴，还回来干什么，去陪你的添香好了，人家辛辛苦苦把什么都准备好了，换来的是你的失魂落魄，姐姐不要再理你了！”雪丽越说越难受，转身就要跑进房去，被突然惊醒过来的汗青一把拉住。

 “你撒手，姐姐好失望，辛辛苦苦换来你的无动于衷，姐姐为什么要理你这个无情郎？”雪丽虽然被汗青一把拉进怀里，依然不依不饶地挣扎着要离开汗青，满心不悦地抱怨着。“姐姐，汗青只是担心添香姐姐的湿寒而已，心里也是早已惦记你高超烹调手艺下的美味呢！姐姐，让汗青敬姐姐一杯酒，在大雪封路的寒夜，喝着美酒，吃着火锅，啃着斑鸠腿，陪着心爱的人，没有比这个更让人生充满欣慰的良宵，是吧姐姐？”

  雪丽听到这里，才慢慢停下挣扎和身体扭转，依然耿耿于怀，手指戳着汗青的额头，语气狠狠地说：“既然奔姐姐来，就想着姐姐都不会，真是笨到家了！好了，既然你想尝尝姐姐的手艺，就把棉袍脱了，坐在饭桌旁，端起酒杯，陪姐姐吃着火锅，好好说些姐姐爱听的话好不好？”汗青欣然点头，雪丽来到汗青身边，接过他脱下来的棉袍，转身挂好，又姗姗走到汗青身边，轻轻靠进汗青怀里，娇嗔道：“为什么大雪天集市还能买到斑鸠？”

  汗青哈哈笑道：“因为姐姐去了集市，还因为汗青喜欢吃斑鸠，两个原因够不够姐姐？”雪丽莞尔笑着说：“一个原因就够了，两个是不是太多了汗青，嘻嘻嘻！汗青快坐下来，等萝卜煮烂了，就不好吃了！”汗青依计坐下，跟雪丽面对热气弥漫着视线的火锅，一边吃着一边尽兴地聊着，不知不觉一坛辽都双沟酒喝完。“姐姐，不能再喝了，否则酒就会喝多而伤身子。姐姐，让汗青抱姐姐回房，洗漱一下，我们就上床歇息好不好？”

  雪丽因为一直被汗青好言宠爱着，心情愉悦，更是笑语不断，又被汗青不断地喂吃，几乎把火锅里所有的斑鸠肉，都一一剥下喂给她吃，不知不觉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也是喝得几分醉意，就点点头说：“好吧汗青，姐姐吃得好开心！”

  汗青先把雪丽抱进内室，接着把内室的火盆火势调得热浪撩人，就从厅堂的火盆铁架上提来一壶滚开的热水，沏好一壶新茶，倒了几杯茶水，端起其中一杯茶水递到雪丽手中，见她手有点不听使唤，就坐在她身边，一边搂着雪丽的腰身，一边轻轻吹着热茶水，不停地尝着试试茶水温，直到合适了才慢慢喂给雪丽喝。喝了两杯茶水，汗青见雪丽神情慢慢恢复过来，就轻声问道：“姐姐，汗青帮你先洗洗脸，然后洗洗脚，就抱姐姐先上床等着汗青好不好？”雪丽转头见汗青累得满头大汗，心疼地说：“汗青，难得你这样用心照顾姐姐，快去收拾一下堂前饭桌，姐姐等你来好不好？”

  汗青低头跟雪丽缠绵半天才起身出房去了厅堂，把火锅和酒菜碗碟筷勺收拾好，又把两个火盆里的火炭合并在一个火盆里，搬进了内室，见雪丽趴在暖椅靠背好像睡着了。汗青赶紧放下火盆，在脸盆里倒热水浸泡面巾，然后手捧热气腾腾的湿面巾，蹲在雪丽跟前，慢慢把她扶起，轻轻擦拭着姐姐一脸春睡意、两颊醉霞天。“汗青，姐姐头好晕怎么办？”雪丽嘟囔着，趴在汗青的肩头，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汗青等雪丽睡了一袋烟功夫，慢慢把她搂进怀里，接着用只手浸湿搓揉捏干面巾，继续擦拭了雪丽的颈脸，然后把她平放在床上，双腿耷拉在床沿。汗青在洗脚盆里倒好热水，垫放在一条矮板凳上，让雪丽的一双娇小的玉足正好能泡进热水中。汗青见姐姐一双雪肤冰肌做的小脚，像一个娉婷年纪豆蔻年华的玉足，形容可爱、肤色粉嫩，尤其是每一个脚趾甲都涂了猩红趾甲油，真是令人赏心悦目。汗青一边轻轻地搓洗着，一边轻轻抚摸着香培玉雕的每一个脚趾，感叹姐姐性格刚直，却容貌娇柔，真是人不可貌相。汗青摇头叹息、又暗自发笑，同时把姐姐一双玉足洗得干干净净，才用早已烤得热乎乎的擦脚布轻轻擦干。汗青把脚盆用脚拨开，俯身正想抱起姐姐，安顿她睡觉，就见雪丽眉眼惺忪地看着汗青说：“帮姐姐洗洗下身好吗汗青？”汗青嬉笑道：“怎么洗？”

  雪丽突然气恼地指着汗青的鼻子说：“你难道还少跟别的女人洗过屁股？”

  汗青被姐姐的指责惹得哈哈大笑，低头吻着雪丽，息怒一阵之后，才离开雪丽的红唇香舌说：“姐姐会不会一气之下，在洗盆里把满心的不平化着飞流直下三千尺呢？还是银河落九天，把汗青辛辛苦苦洗干净的悠悠天地、朗朗乾坤一下子付之东流？”雪丽被汗青的委屈惹笑了，头脑也不昏昏沉沉了，双手一下子揽着汗青的脖子说：“姐姐才不会这么傻呢，要庐山瀑布地激溅，也不会在洗盆里，你猜猜，会在什么场合下？”

  汗青噗哧一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吞咽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当然是汗青沉醉姐姐的迷路峡谷转向山峰时，突然瓢泼而下倾盆扑来哦，是不是姐姐？”雪丽一边跟汗青交颈缠绵，一边笑嘻嘻地说：“当然不是哦，你呀太抬起姐姐了。姐姐让你身临其境而不知，只有这样，才让你这个多情郎花心汉对姐姐的手段心服口服呢！”

  汗青深以为然地点头答道：“姐姐真是一语惊人，汗青已然甘拜下风，心服口服了！姐姐，汗青这就去准备热水和肥皂粉，还有一条热哄哄的干净棉布如何？”雪丽在汗青耳边叮咛：“然后就跟姐姐梅开二度、鼓擂三遍好不好？”

  汗青轻轻转过脸，满眼含笑地注视着雪丽问：“梅开二度自然好理解，就是阳关三叠都是形象生动的说法，不知姐姐说的鼓擂三遍是什么掌故、有什么特别的说法？”雪丽娇滴滴地抱怨：“你总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说法，姐姐担心你一次勉勉强强，让你重上巫山、再施云雨，就威风大减。如果事不过三地压迫你，估计你汗青即使生性就是一条长龙，也是力不从心，甘拜下风呢，是不是这样汗青？何况昨夜已是桃花烂漫，如今估计早已落花应满径，只能辜负春风、愧对春雨，感叹胜景虚设，人生徒度。”

  汗青莞尔，鼻息吐笑道：“姐姐所言极是！人生不在乎攻城略地多少，而在乎面对艰难困苦，能够沉住气，利用自己的智慧、毅力、勇气、胆略和耐心，把它们一一克服、解决，而把自己的心性提高到一个新的阶层，让自己的视野和目光看得更加高远更加清晰，也让自己对人生的理解和领悟更加清晰和觉悟。在其中，如果有心爱的人相伴，一起看日出日落、云舒云卷，一同赏春花秋月、夏荷冬雪，落霞携手暮归，飞花并肩伤春，采莲同舟晚唱，飘雪相拥成冢。生生世世不弃不离、忙忙碌碌莫失莫忘。让人生情感和理智并驾齐驱，达到完满充实的目的，姐姐，这样是不是符合姐姐的心意，满足姐姐的期盼呢？”

  雪丽似有所悟地说：“汗青，姐姐如今最大的人生困苦就是对慕容泰的去向担忧，姐姐要如何利用自己的智慧和毅力呢汗青？”汗青深深地叹息一声，紧紧搂住怀里的佳人说：“姐姐，一个人一旦走近共产党人及其组织，说明他以前已经接受共产主义的主张和理念，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也是晏然兄一直在外跑生意，容易接触各种主义理论学说甚至其他异端学说、邪教妖言。姐姐，共产主义是一种崇高而不切实际的假说，彻底抛弃人的私心，把人想象成一个理想的个体，把世界看成一个完美的整体。这是一个苍白而失去个性的理论，让世界成为一种颜色，姐姐猜猜，在赤橙黄绿青蓝紫诸多颜色里，哪一种颜色最符合这种疯狂的理想主义？”

  雪丽摇摇头，对这种猜度一点兴趣都没有，无可奈何地说：“汗青，其实你就是一个以天下为公的人，比我们任何一个人更接近共产……什么理想对吧？你心目中的太平盛世，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难道不就是共产党人鼓吹的共产主义吗？你是姐姐认识的人中，最完美的理想化身。你心目中的民国新政，你对任瑜的期待嘱托，你对每一个姐姐的破费，你对每一个女儿的认同，你对十里香疯子的同情，你对那一对野兔的仁慈，你对张辉的女人和女儿的仁爱，你对贾司令遗孀母子的隐恻、你对黑鹰帮头目的手下留情，你对许许多多人的豁达和忍让，无不告诉姐姐，你是最理解最接近共产党人的特性和理想主义，所以你才不会痛恨王晋生，才会有火狐坳和平化解翠屏峰兵变，摘月塔客栈招安黑鹰帮主力骨干。汗青，你难道不知道你身上充满洋溢共产主义理想的光辉和魅力吗？”

  汗青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语不惊人誓不休的姐姐，突然深深感受连自己都不认识的失落和孤寂，不知道如何回答姐姐的问题，更是不知道姐姐为什么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么一清二楚，好像雪丽她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从来没有远离过自己半步，禁不住好奇心，结结巴巴本地问道：“姐姐……姐……姐姐，你……你怎……么对汗青的过往这么了解？”雪丽嗤之以鼻地说：“哼，你李汗青为什么成为三地河山的大英雄？当然是你的事迹大家都知道的缘故哦，你怎么这么笨？不知道你是怎么完成那些艰巨的任务？还是你的运气好，靠睡姐姐睡成功的，哈哈哈——！”汗青听着雪丽的戏谑笑语，忍不住开心地笑道：“姐姐说得真是太形象逼真，也对汗青的本质讲得入木三分。没有姐姐的提携和帮助，汗青一事无成！好姐姐，如何让汗青感激你对汗青完美理想的最大支持呢？”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汗青抬头一看，惊讶地说道：“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