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100）

  汗青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短枪，但是觉得大白天不应该会是强盗，那会是谁呢，这么凶狠地敲打大门？汗青略微迟疑一下，就赶紧掀开门帘来到庭院，走到大门旁时故意听了听，正好敲门声停了下来。汗青大声问道：“门外何人？”汗青问了半天，也没有人吭声，让汗青有点不解。“难道敲门人走了？怎么也得出去看看，说不准他们埋伏在门外，就等自己出去，不行，得掏家伙，一旦出去被他们用枪指着，就太晚了！”汗青想了想，把短枪取出，打开机锤，拨开保险机，轻轻地拉开门闩，突然推开门，手握短枪指着门外，发现外面空无一人。汗青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闪身出了大门，左右一看，还是不见人影。汗青正想抬头朝门墙上观望，一下子有人用东西抵住自己的后腰，声音沙哑地说：“别动，把枪放在左手，慢慢举起手来，任何企图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哈哈哈！”汗青一下子呆若木鸡，纹丝不动，想不到敲门人功夫远在自己能力之上，居然没有发现他的藏身之处，他的动作之快之轻，也胜自己一筹，既然要杀自己，也不会等到现在，只能是要抓活的，会是谁的人呢？晋城的王司令吗，他的手居然伸得这么长，是谁走漏的风声，知道我在这里？汗青一边慢慢举起手，一边思考着，同时琢磨脱身的机会。“请问壮士，汗青何罪之有，成为壮士的俘虏？”对方哼了一声，声音像走调的二胡粗弦发出的声响，刺得汗青耳鼓生疼，恶狠狠地说：“少废话！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再囔囔，别怪我不客气！”对方说完，一下子夺走汗青手上的短枪，汗青乘机一个打蛇跟棍上，把对方的手反扭在其后，一个急转身就要用擒拿手缚住对方双手，就听见一声尖叫：“爹爹，是女儿！”汗青一松手，拉了一下对方的身子，才看见是女儿栗雯扑进自己的怀里，短枪掉在地上，滑出去老远。汗青惊魂未定地抱起栗雯，弯身捡起短枪，关好保险机，匆匆进了庭院，关上大门才跟女儿说：“宝贝，爹爹差点伤着你了是吗？”栗雯一下子从汗青怀里跳下来，一脸不高兴地看着汗青说：“人家本来是跟您闹着玩嘛，女儿手上只是一根树枝，哪里有枪？您可好，不但用真枪实弹，还差点把女儿的胳膊扭折了。”说到这里，栗雯一转身几步来到大门旁，伏在门框旁的砖墙上，呜呜地哭起来，让汗青内心非常后悔，急忙来到女儿身边安慰道：“宝贝，你用假声，爹爹没有听出来，以为是仇人上门来找爹爹报复呢，真把爹爹吓得魂飞魄散。宝贝，你装扮得也太像了，让爹爹佩服得五体投地都不止。”汗青边说，边拉着女儿的手，直到栗雯抬起头来让汗青擦拭完一脸的泪水，汗青才把女儿轻轻地搂进怀里问：“宝贝，你怎么知道爹爹在你梨花姨妈家？”栗雯对汗青的问话一声不吭，汗青接着问了几次，栗雯都不作声，让汗青无可奈何地说：“宝贝，等一下我们要逛金十街，你去不去？”栗雯立刻回答：“去呀……不去，谁要您说话不算数，说好当天回来，却一夜未归。娘非要女儿出来找您。女儿只好跟弟弟书香找到宜人姐姐，才知道您在这里嘛！爹爹，听弟弟说，卞家当铺的东家卞璞回来了，现在物品店是东家在照料，真是有意思。真没想到，宜人姐姐今天没有上物品屋做工，当时没有问问宜人姐姐，为什么不去做工，爹爹，您知道吗？”汗青听完女儿讲述的情况，心里暗暗着急，觉得自己没有跟宜人说好，不要这么急着离开卞璞，否则自己真的如梨花姐姐分析的一样，很快就跟卞璞成为情敌和对手，以后在王家堡做事，会有不少人为阻力。汗青一想，心里急着想上金十街，去见识一下卞璞，了解一下这个实力派人物，最好把他介绍到新军的阵营里来，将来自己在王家堡的计划，就能比较顺利地完成。汗青定睛看着女儿好奇的神情说：“宝贝，爹爹带你去金十街吃饭购物，然后背着女儿回家好不好？”栗雯见爹爹拼命讨好自己，心里才慢慢好受一些，还是余气难消地说：“爹爹，您在梨花姨妈家过夜，是不是跟她睡在一起？”汗青尴尬地不敢看女儿的脸色，低着头半天不知道如何过女儿责问一关，听见女儿又追问一句道：“您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爹爹？难道娘对您不够好，非要跟不同的女人睡在一起，您才觉得心满意足，才觉得一生没有白活，爹爹，女儿真的想不明白，无法理解您这样做的意图在哪里？您让女儿好伤心，好失望，好恼怒，女儿不要理您了！”说完栗雯挣脱汗青的双手，一下子就想开大门出去，离开牛家。汗青下意识地拉住女儿，重新搂进怀里说：“宝贝，爹爹……爹爹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了好不好？你不要离开爹爹，你是爹爹最喜欢的女儿，不要走好吗宝贝？”栗雯被汗青的请求和诚恳感动了一下，很快又被自己寻找他付出的辛劳掩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之火，大声责备起来：“说得好听，女儿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对您说，您哪里会听女儿的话嘛！爹爹，雯儿真的是爹爹最喜欢的女儿吗？”汗青知道自己无法离开一个个进入自己生命中的女人，无法达到雯儿心目中理想爹爹的境界，但是自己确实非常喜欢栗雯，至少目前没有一个女儿可以取代她在自己内心的最高地位。汗青紧紧搂住栗雯，呜咽地说道：“宝贝，你跟爹爹形影不离，生死与共，父女情深，无人可以撼动。爹爹怎么可以没有你在身边呢？”栗雯见爹爹也哭了，内心才原谅了他的食言和在外过夜，让娘一夜都没睡好，更是让自己跑腿到处寻找，不但娘满心怨恨，自己也是找人找得生了一肚子气。栗雯一边恶狠狠地瞪着汗青，一边又忍不住帮爹爹擦拭一脸泪水，见爹爹满脸羞愧、内疚和想亲近自己的神情，栗雯气呼呼地说：“再犯，女儿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好说话，听见了吗？”汗青立刻点头想跟女儿笑，栗雯把脸一拉，头一甩，一点也不给汗青台阶下。“宝贝，我们进厅堂吧，外边多冷，爹爹的鼻涕都要结成冰棱了！”栗雯一听爹爹说起冷来，立刻气就不打一出来：“难道女儿找您，就不冷？人家的手脚都要冻掉了，鼻子和耳朵到现在还没有感觉，都是因为您，让人家受了这么多罪，都是因为您……”栗雯见有人走过来，就停下抱怨，生生把想说的话停顿下来，离开爹爹的怀抱，迎着来人走了过去，把汗青甩在身后。

  来人惊喜地喊道：“雯儿，宝贝，真是稀客啊，快进屋去，外头多冷？来找爹爹是吧，宝贝？”栗雯被梨花姨妈的柔声细气充满亲情的招呼，一下子感动起来，很快被梨花搂进怀里，让栗雯慢慢地平静内心的气恼和怨恨。梨花一边跟汗青眉眼示意，一边安慰怀里的栗雯说：“快进屋，姨妈给你们刚沏好茶，喝点热茶水，暖暖身子！”梨花说完搂着栗雯，一起进了厅堂。等栗雯抬起头来，汗青和秋香两人笑盈盈地端着茶杯来到她们身边，秋香先说道：“姐姐，听爹爹说姐姐来了，让秋香喜出望外。自从辽城一别，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真是太令人惊喜不已。姐姐，这是娘刚沏好的大红袍，姐姐坐下来喝吧！”栗雯被大家这样关照着，又被厅堂的温暖气息包围，心情慢慢好起来，欣然接过秋香手中的茶杯，笑逐颜开地说：“秋香妹妹，见到你和姨妈，雯儿别提多高兴。听爹爹提起过，一直要认你为李家小姐，想不到今天你我一起成为爹爹喜欢的女儿，从现在起，我们就亲如同胞、近如姐妹，真是好神奇和愉快的感觉，是吗妹妹？”栗雯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喜滋滋地看着略略有些害羞的秋香，动情地道出内心的感受。秋香点点头，走到姐姐身边，拉着栗雯的手说：“姐姐，坐下来说话吧！”栗雯点着头，跟着秋香一起坐在暖椅上，秋香接着说：“姐姐，现如今我们都是爹爹的女儿，姐姐为什么还叫我娘姨妈呢？可不可以认妹妹的娘做干娘呢姐姐？”栗雯被秋香的突然提议，惊慌得抬头看着身边的汗青，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秋香的问题。汗青见女儿六神无主的神情，就拉着梨花的手来到栗雯身边，柔声细气地说：“雯儿，你想认你梨花姨妈做娘吗？”梨花内心也是忐忑不安，因为自己跟栗雯的感情，远没有到互认干亲的地步，不知道女儿秋香今天是哪根弦出问题了，一下子把她娘和她姐姐陷于十分尴尬的处境，只好蹲在栗雯身边说：“宝贝，姨妈不会强迫你，等你想喊姨妈娘的时候，我们再成为娘女也不迟，不要被你妹妹一撺掇，你就碍于情面，非要表示一下不可。其实你妹妹认汗青为干爹，也是经历很长的心理酝酿，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经历了反复几次的犹豫，才最后水到渠成。情感，需要时间和体念，姨妈会等你，好吗宝贝？”栗雯对梨花的感受在整体上是模糊的，两人之间没有感情交流，直到刚才自己才与她有了身体的接触——在她怀里慢慢安定内心的起伏，平息内心的气恼，慢慢让心情愉快起来。现在又听到她说的话很合自己的心意，才慢慢感觉出，牛七的母亲原来也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说话和颜悦色，讲理轻柔甜润，让人很容易信任。“谢谢姨妈，雯儿真的不知道姨妈这样令人钦佩和亲近。姨妈，您是不是一个教书先生，还是一个爹爹的顶头上司，嘻嘻嘻！”说完栗雯娇娆地拉着梨花起身，靠近她的怀里接着说：“姨妈，爹爹昨晚没有回我娘家里，雯儿刚开始好生气，现在不知道到为什么，好像一点气都没有，为什么呀姨妈？”梨花看了看身边的女儿和汗青，然后意味深长地说：“因为这里每一个人都喜欢你，都欢迎你，所以你心情就好起来，也就气消心舒畅哦！宝贝，刚才你爹爹说，我们全家上金十街逛逛，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动身好吗？”栗雯点点头，就跟着大家出了牛家宅院。栗雯心里很想回娘的家里去一下，告诉绿珠已经找到爹爹了，让她不要担心，但是见大家马上要上街，如何分身呢？汗青见女儿好像有心事，就对秋香说：“你跟你娘和姐姐先走，爹爹随后就在物品屋跟你们会合！”汗青说完，又在栗雯耳根问：“是不是想让爹爹回单家一下？”栗雯回头莞尔笑道：“爹爹快去快回！”汗青给女儿一把大洋，又跟姐姐和女儿简短地解释了一下，就朝绿珠家走去。 秋香拉着栗雯的手说：“姐姐，为什么爹爹身上随时都有钱？”梨花嗔怪道：“你呀眼里看见的就是大洋，好吃的好玩儿的东西，哪里知道你爹爹这些钱都是来之不易的。”栗雯拉着妹妹的手，一边听着姨妈的抱怨，一边笑吟吟地打岔道：“姨妈，您说得很对。不过女孩子总有一段时光，喜欢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好奇海外洋人的东西。不过雯儿看啊，秋香妹妹已经很乖了是吗姨妈？”梨花见栗雯这么懂事，就不好再责怪女儿，笑着点头，忍不住赞叹道：“雯儿，你跟你爹爹在一起，走南闯北，已经出落得越发懂事和练达，真是让姨妈很高兴。雯儿，有空帮帮你妹妹，姨妈也希望她像你一样，不但能够帮助你爹爹，也能独立起来，这样姨妈就放心了！”秋香嘟着小嘴，不无抱怨道：“姐姐能够做得这么好，还不是姐姐的娘对她放心，放心她出来走南闯北，是吧姐姐？”栗雯见这对母女较起劲来，就深有感触地说：“妹妹，我姨妈是一个知书达理，非常有见识的人，所以对子女自然心生一番理想和期待。作为子女，虽然要达到长辈的期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只要尽力去做，也就心无遗憾：上对得起父母，下对得起自己的心。是这样吗姨妈？”说完栗雯轻轻地依偎在梨花怀里，抬头看着她的表情和反应。梨花搂住栗雯的腰身，看了看秋香才说：“栗雯，你说的不无道理，希望你妹妹能够记得你说的心里话，将来好好念书。”秋香慢慢地跟在她们身后，心里很扫兴，觉得娘跟栗雯说话，一直在抬高姐姐贬低自己，内心盼望爹爹快回到自己身边。栗雯见秋香神情有些低落，就拉着她的手说：“秋香妹妹，姨妈说我们乘马车上街，你愿意吗？”秋香也知道娘想让自己做得更好，才不辜负爹爹对牛家的恩情，但是对娘褒姐姐贬女儿的做法，心生难于抑制的不满和气恼，却见姐姐处处关照体谅自己，又不好拒绝她的好意，只好打起精神，笑颜以对地说：“好啊，不知爹爹何时能够回来？”梨花见女儿精神萎靡不振，知道是自己说她的缘故，就顺坡下驴地说：“秋香，你刚才不是问你爹爹为什么身上总有钱是吧？娘猜啊，是他在钱庄有帐号，可以支取以前存储的银两。只要有钱庄的地方，你爹爹都能取到大洋使用，是这样吗栗雯？”栗雯一边跟一辆载客马车招手，一边应道：“除此之外，爹爹身上总会携带一些银票，以备不时所需，好了，我们上马车吧！”三人一上马车，就听见栗雯兴奋地尖叫道：“娘，爹爹，你们怎么这么快呀，太巧了，爹爹，您雇下了这趟马车对吧？”汗青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抱着女儿坐在自己腿上，又招呼女儿秋香跟她娘梨花坐好，然后伸手把车门关好，才对驾驶马车的人说：“车手兄弟，可以走了！”说完汗青等马车跑起来，一边抱紧腿上的女儿，一边对身边的绿珠说：“姐姐，这就是我跟你提及的牛七的母亲梨花和妹妹秋香，前不久汗青刚刚认了秋香作李家女儿。”梨花见汗青停顿下来，立刻扶着座位靠背，慢慢起身跟绿珠施礼并满脸堆笑地说：“梨花见过姐姐，听汗青说及姐姐深明大义，帮助汗青帮助新军，真是让妹妹敬佩不已！”绿珠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昨夜留住汗青一夜未归的祸水，原来她就是牛七的母亲，想不到同在王家堡，好像以前没有见过，也许跟自己从来不跟元芳交流，对黑鹰帮的事情，不甚关心，更不跟黒鹰帮的人来往有关，但是见眼前这位梨花，竟然这样温文尔雅、贤淑有礼，对自己言恭行敬，内心积累的怨恨，不知不觉发泄不出来，反而拉着梨花的手说：“梨花妹妹，真是幸会。想不到我们同在一个小小的王家堡，居然到今天才见面认识，还得感谢汗青非要拉绿珠出来逛街，说今天能够认识一个知书达理、风韵绰约的名门之后和一个亭亭玉立、如花似玉的女儿，一下子让我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太太，也心生好奇，不惧天寒地冻，跟着汗青来满足这番好奇心。真是让姐姐感叹汗青说得一点不错，妹妹真是风度翩翩、气质不凡啊！更有一个俊俏可爱的女儿，真是让姐姐羡慕不已。”想不到梨花拉着绿珠跟自己坐一排，秋香美滋滋地坐到汗青身边。一坐下，秋香靠在汗青怀里说：“爹爹，您一下子身边有两个女儿，是不是很美啊？”汗青见栗雯一门心思看着车窗外的行人景色，就转头悄悄对秋香说：“是啊，尤其是宝贝你这么乖这么听话，爹爹更是高兴！告诉爹爹，你想先上哪家店铺，爹爹就告诉车手兄弟，让他在哪里停下好不好？”秋香抬起头娇嗔道：“爹呀，在卞家物品店先停如何？”汗青点点头，对一直望着窗外的栗雯说：“雯儿，物品店该到了吧？”栗雯在汗青说第三遍的时候才回过神来，还有点迷惑地说：“爹爹，您是不是说卞家商铺？”汗青胳肢了一下女儿，见栗雯扭腰躲闪咯咯地笑起来，才停住手说：“宝贝，往外看啥呢？卞家物品店到了没有？”栗雯立刻对车手说：“车手大哥，在卞家物品屋前停下吧！”

  五人很快来到卞家物品店前，上次汗青没有好好观赏这间店面，今天好像一下子感觉物品店占地很大，是周围附近店面的好几倍，还设有玻璃橱窗，里面放着店里最新到的各种时兴物品，有洋人国度的舶来品，也有三地城市流行的物件，还有外国首饰、香水和衣物鞋帽，居然还有金石、古玩、字画，甚至还有几瓶法国红酒，在冬阳下，折射着迷人的玫瑰红色泽。秋香和栗雯在橱窗浏览半天，栗雯还走到汗青身边，拉着汗青过去看一件洋人式样的裘皮大衣说：“爹爹，女儿要试试那件大衣好不好？”秋香见姐姐开口提要求，见汗青转头看着自己，知道是爹爹在问询自己的要求，就甜甜地对汗青笑道：“爹爹，女儿还没有看上稀罕的物件，等进去再说吧！”其实秋香特别喜欢一条狐狸皮毛做的围脖，但是又担心娘不会同意自己使用，所以不敢对汗青说，却跟走在自己身边的栗雯说道：“姐姐喜欢那条银狐皮毛围脖吗？”栗雯摇摇头说：“不是很适合我，不过妹妹围起来一定很好看，等一下我们进去取来试一试！”汗青见两个女儿谈笑风生，两个姐姐也是手挽手密切交谈，只好走在前头，一进店发现里面顾客不是很多，估计跟今天天气很冷有关，只有一个看上去是伙计，另外一个，身着绸面长袍，头发乌黑闪亮，梳理得整整齐齐纹丝不乱。上唇留着经过精心修剪的胡须，浓眉大眼，目光有神，厚嘴唇，鼻头大略扁，肤色红润，嗓门洪亮，给人印象是一个厚道老实的生意人，又是一个勤勤恳恳的买卖人，让汗青对他心生好感，情不自禁地来到柜台前，就听这位身材挺拔、躯体健壮的男子语气和蔼地说：“客官有无中意之物？”汗青哈哈笑道：“倒是有一件裘皮大衣，挂在橱窗，小女中意，不知可否取来试穿一下？”男子一听，大喜过望地说：“让在下为您去取！”这是店里唯一一件价值在五百大洋以上的物件，男子见终于有人想买，难抑心中的激动，立刻出了柜台，打开橱窗，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汗青拉着女儿跟着男子一起来到试衣间。男子问道：“请令爱进去试穿一下，如果有什么指教，请尽管吩咐！”说完男子把大衣交给汗青，就回柜台去了。汗青本来想找绿珠或者梨花来参考一下，抬头见她们跟秋香忙着浏览店里琳琅满目的各色物品，就对栗雯说：“要爹爹陪你进去不？”栗雯点点头，拉着汗青进了试衣间。里面有一面立式大镜子，壁上有两处挂衣钩，还有一张小方桌一把小凳子，显得拥挤和简陋。因为远离火源，让人感到冷飕飕的。栗雯把自己的外罩脱了交给汗青，然后迅速穿上这件裘皮大衣，发现大小挺合适，就转过身来对着汗青说：“爹爹，您觉得如何？是不是太洋气了，像洋人太太似的，女儿能够穿得出去吗？”汗青笑呵呵地说：“这就是洋人太太的式样，不过宝贝你如今已经跟着爹爹，跑江湖锻炼出来了一身胆量和能力，这件裘皮大衣正好适合女儿的身份和气质，既气宇轩昂又脚踏实地，是爹爹最喜欢欣赏的地方。宝贝，这件狐皮长袍，真是好极了，爹爹很喜欢。女儿穿起来，就像一个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是爹爹最爱的宝贝女儿！”栗雯乐滋滋地说：“那女儿就这样穿回家好不好？”汗青点点头，帮女儿系上纽扣，左抻抻右拉拉，直到自己满意为止，才拿着女儿脱下的长棉袄，领着女儿朝柜台走去。秋香见爹爹和姐姐双双朝自己走来，立刻被她身上的皮衣吸引住了，赶紧跑过来，跟栗雯问长问短，抚弄观赏半天。男子见来客已经穿着裘皮大衣，欣喜异常地问汗青：“客官，是否中意？”汗青点点头说：“小女倒是中意，这件算是买下了。另外家人还在选购，过一会儿一起结帐如何？”男子一听连忙点头同意，然后跟身旁的伙计说：“卞三，给这几位贵客上今天刚到的新茶，不可慢待！”卞三立刻点头答应，转身出了柜台，招呼汗青栗雯秋香来到一处温暖雅静的圆桌前坐下，分别给他们倒茶水上茶点果品，十分周全殷勤。汗青谢过卞三盛情，就对身边的秋香说：“秋香，你有没有中意的物件，不要顾及你娘的看法，跟爹爹说来便可！”秋香见母亲不在身边，喜滋滋地说：“爹爹，女儿喜欢一条银狐皮围脖，还有一个外国化妆盒。里面有各种洋人女子化妆的粉霜、油膏、毛刷、眉笔、剪刀、镊子还有不同时间场合使用的香水，还有唇膏、唇红、唇彩、唇油，还有一些别的，女儿记不起来了，一共几十件，女儿好想拥有这样一套化妆盒，爹爹，帮女儿买下来好不好？娘也可以用啊对不对？”汗青一听，这是从晋城洋人商贸中心进的货，估计放了好几个月，但是女儿喜欢，就买下来好了。汗青拉着女儿的手说：“爹爹答应女儿，等一下让店主包好便可！”最后梨花买了一件很时兴的羊毛编织的染花披头巾，绿珠选中了一双羊皮棉鞋，汗青见大家皆大欢喜，就想去付款，女儿秋香拉着汗青的手说：“爹爹自己为啥不买点什么？”汗青笑呵呵地说：“爹爹还没有挑好，宝贝，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秋香笑道：“那顶皮雪帽，爹爹戴着，不但可以御寒，而且式样很帅气，看上去很精神，爹爹，让女儿跟您取来，戴戴试试好吗？”汗青在大家一致的叫好声中，欣然买了下来。汗青又到首饰柜台处，为每个人挑选了珍珠手链、翡翠项链、羊脂玉手镯、珍珠耳环，玉如意、香珠，还特意为秋香购置了文房四宝，各种纸张写字簿，又挑选了几样洋人用的蜡烛吊台等等不一而足。等所有的东西放在一块，几乎堆成一座小山。汗青考虑还要出去吃饭，就对男子说：“店家，请问能否先把这些物件包装好，放在贵店。我们几位想在金十街大酒店吃完饭再过来取，在下可以先付款，不知能否行个方便？”男子爽快地答道：“不付款也没有问题，本店相信阁下一定会来取物付款！因为一旦付款，本店担心发生误会，所以客官尽管前去用餐，回来所有物件丝毫不变，一定让阁下满意！”汗青正想言谢，就听见身后女儿栗雯喊道：“宜人姐姐，你怎么又来做工？”汗青一听，吓了一跳，连忙转身来到宜人身边，满面春风地寒暄道：“想不到在这里见面，真是幸会！”然后转头对女儿栗雯说：“雯儿，如今你得改称宜人姐姐为宜人姨妈，好吗？告诉你弟弟也得改称呼！”栗雯立刻意识到，这位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一定跟爹爹有了瓜葛，心领神会地点头同意，并立刻来到宜人身边，亲切地喊道：“宜人姨妈，您今天分外漂亮好看，是不是知道我们在店里，特意来跟我们会合相聚的？姨妈，爹爹今天请客，请我们大家到金十街大酒店吃饭，姨妈也去好不好？”梨花跟绿珠悄悄地介绍了这位大美女的情况，就见女儿秋香也走过去跟宜人寒暄：“姨妈，您今天真的好美哦，跟我们一道吃饭去好不好？”宜人其实是想跟卞璞谈谈自己去留的事情，因为自己跟他只是雇佣关系，并不像世人认为的那样，自己是他包养的女人，所以宜人认为自己无论是离开物品店还是继续在这里做工，都想尽快搬出卞家宅院，住进汗青购下的扈家宅子，为汗青做事，更要为汗青生儿育女。宜人为自己当时没有投身卞璞怀里感到庆幸，好在卞璞也不是嗜好眠花宿柳的男人，只是利用自己的招牌效应，为他做工挣钱而已，所以宜人觉得自己的主张，自己解决，不想让卞璞认为，自己的离开是因为汗青的缘故，至少现在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至于以后，他卞璞怎么认为，到时再说。一进店，突然见汗青和牛家人在一起，栗雯也在里面，还有元芳的大嫂也在，虽然这个叫绿珠的女人并不认识自己，但是元芳跟他嫂子的事情，黑鹰帮的人都知道，这么多人在一起，让宜人感到非常意外，又有栗雯和秋香劝拉自己一起出去吃饭，就想跟着他们一起热热闹闹玩一场。宜人来到汗青身边说：“我去跟店主打个招呼就走！”

  宜人说完就来到柜台边，正好男子接待完一个顾客，转头见宜人来了，就戏谑道：“不是说今日身体不适，这么冷的天还出来有何急事？”宜人答非所问地说：“东家，您回青石镇办完事了吗？”男子摇摇头说：“还在处理之中，不过只是一场误会，迟早会解决的，你不必担心。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不成？”宜人点点头说：“给东家带来这样的麻烦，真是令人很愧疚。所以宜人想过完年搬出卞家宅院，特意过来告知东家，让东家有个准备时间。”卞璞听完，心灰意冷地问道：“你还是继续在物品店做工吧？”宜人语调感激地说：“小女子不敢忘记东家的恩情，还要为东家的物品店出力，在卞家商铺做工！”店主欣慰地笑道：“那就感激不尽。既然你今天不舒服，还是早点回去歇息。你要离开，新住所已经确定下来了？”宜人感激地看了看眼前的东家，心存敬意地说：“多谢东家关照，新居已有眉目，东家不要担忧。那好，宜人想跟几位朋友出去一下，明后日，宜人就可在物品屋正常做工。东家，宜人先告退了！”说完宜人见东家忙碌起来，就挥手告别，跟汗青一行五人，来到金十街大酒店。汗青在宜人跟店主说话时，静静地观察，发现两人没有男女私情的身体语言和言语表情，看来宜人所说跟卞璞就是雇佣关系，所言不虚。这样的结果，也让汗青对如何与卞璞相处融洽，更有信心。汗青想把宜人安置妥当，就尽快回桃花坞，把真实情况告诉女儿念奴，让她尽释前嫌，消除误会，恢复夫妻和睦家庭幸福的旧日时光，顺便看看女儿桃楚和小静远，以及姐姐巧笑。汗青心里有事，在酒店里人显得愣磕磕，好在大家叽叽喳喳，边吃边闹，没有特别留心汗青，何况汗青又有绿珠时时夹菜敦促，总算在大家酒足饭饱时，汗青才头脑清晰起来。在酒席上，宜人净顾跟梨花绿珠把关系搞融洽，知道今后她们两个是自己争夺汗青的对手，只有相处得好，才不会让汗青为难，才能心情舒畅地把王家堡的改制计划顺利完成。在走出大酒店的时候，宜人抑制不住内心的依赖，紧紧拉着汗青的手说：“汗青，你们在物品店都买了些什么好东西、稀奇玩意？”汗青虽然喝了一点酒，但是头脑依然清晰，觉得在绿珠梨花和两个女儿跟前，跟宜人这样亲近，会让亲人更会让外人说闲话，在与卞璞还未进一步接触的时候，还是保持警惕要紧，就悄悄对宜人说：“等一下给你买一件你中意的物品好吗？这里人多眼杂，小心别人说三道四，对你我都不利，还是小心为妙好吗姐姐？”宜人莞尔一笑道：“汗青，还是你想得周全，好吧！等姐姐去看看，让你为姐姐买件礼物，嘻嘻嘻——！”说完宜人就松开了手，还是并肩跟汗青来到卞家物品店。谁知道来到店里，汗青发现卞璞不在，一问卞三，才知道东家出去吃饭了，店里只是多了一个临时帮手。汗青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就帮宜人买了一件洋人女子常用的手袋，最后一算，总共一千八百大洋，零钱就没有算。汗青正想用银票支付，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贵客且慢，等卞璞来处理这笔费用！”汗青跟宜人正在跟帐房先生算清价钱支付费用，东家回来了，边进店边笑哈哈地说道。汗青和宜人几乎同时转身，也让卞璞心中暗暗吃惊，不知道自己的金牌员工，怎么会认识这位挥金如土的阔佬。虽然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卞璞还是非常专业地对汗青说：“璞不知道贵客这么快就用餐完毕，返回小店。在下在王家堡经营略有年头，不知道如何称呼阁下？”宜人一见汗青要跟卞璞谈正经事，怕影响汗青，就悄悄地离开汗青和卞璞，跟梨花绿珠还有栗雯和秋香，来到刚才喝茶的桌前，让卞三重新沏一壶新茶，又忙着给每个人装了一碟过年的果品茶点，才坐下来，跟大家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竖着耳朵留心汗青与卞璞的交谈。“哈哈，店主客气了！”汗青躬身施礼道，“在下是晋城十……”汗青还没有说完，想不到女儿栗雯不知从哪里一下子出现在自己身旁，拉着汗青的手，笑嘻嘻地说：“东家大人呀，他是栗雯的爹爹，北伐大英雄、晋城岳家米行大股东、十里屯大户李家主人……”卞璞未等栗雯介绍完毕，惊讶地“啊”了一声，一只手撑着柜台，结结巴巴地说：“小人真是有眼……有眼……”栗雯见东家结结巴巴说不完整一句话，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