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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卷云舒(三) 任云的身世

(2013-04-25 10:41:15) 下一个

云卷云舒() 任云的身世

 

心渡

 

         刘这几天忙忙碌碌,赶场子赴饭局,把任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接下来第二个星期六,倒是任云先给她打了个电话,打听她父母回国的事。

         刘箴告诉她还是老辰光,三月机票淡季再回。“是不是让他们帮你带些美金回去? 带多少?”刘箴知道任云想带笔她省吃俭用和打工的钱回去还债, 他们帮她这个忙已有三年多了。

         任云:“我现在有六千,再过一个月可能有七千多吧,那过一阵子再说。”

         “去年给你带了九千多,怎么今年少了?”

         “我有大半年没打工了,窝在实验室里写文章,等年初投稿了以后才在春节打了几天工。”

         刘箴笑:“除此之外,恐怕还有别的分心的事吧?”

         任云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那天你们在恒源那里的停车场看到我和托尼了。”

         刘箴来了精神,逼着任云把托尼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详细交代,然后频频赞许:“不错,不错,你蛮有福气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任云轻描淡写:“刚刚网上认识才个月而已,讲啥都还太早了,慢慢看有没有缘分。”

         “这网上倒还是有些不错的人。”

         “好的不多,需要耐心慢慢等,我上网上了一年多了,就碰到这么一个条件还可以的。我以后再跟你详细聊,现在我在实验室,有一块胶要跑好了,我得处理一下,对不起了,再会。”

刘箴看看钟,才上午九点,等任云在实验室里忙完了那块胶,大概又要去打工了。刘箴和任云相识快有四年了,当时对刘箴来讲是一段很艰难的日子。她那时快要生悠悠了,父母被拒签,公公婆婆身体不好也来不了,陈垒是住院医,忙得自顾不暇,她只好托人在当地华人论坛贴了个请人的广告。

任云就是寥寥几个应征者之一,她比刘箴才小一岁多,中等偏矮的个子,身材按上海人的标准来说有一点点粗壮,正好能撑起这里小号的衣服,长得普通,没有特别让人注意的地方,再加上不施粉黛,衣着过时,不开口真看不出是个上海人。任云声称她虽然是拿助研金的学生,但连假期加节日能有一个整月来帮忙。

刘箴觉得她看上去实在,又是老乡,就留下了任云,心想第一个月最难熬了,以后再说吧,说不定爸妈能签过来。刘箴那段时间很是憔悴,一想到老板因为自己怀孕就摆出的隔夜面孔,就为工作担心,为将来担心;一会儿又为陈垒担心,怕他压力太大,工作出差错;一会儿又严重怀疑自己是否有精力来对付那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 时不时又叹息自己在美国无依无靠, 虽然她和陈垒在美国都有亲戚,但都不住在山城附近,就是在附近也不可能叫人家帮忙,大家都是拿高薪的知识分子。唉!要是在上海请个人帮忙坐月子还不是件很笃笃定定的事? 刘箴越想越拔不出来, 自己都觉得有忧郁倾向了。

         等刘箴一生下悠悠,任云就在刘箴家帮了她一个月。 任云住的地方原是两个东北小女生合住的两室一厅,她和她们商量要住厅,试下来三人相处得还行, 就这么住了有一年了。这个月住在刘箴家,也好让那两个室友住得宽松些。

         任云和刘箴一边用上海话唠唠家常,一边抱婴儿,消毒奶嘴,冲奶粉,喂奶,洗衣服,叠衣服,时间就那么平平静静地打发过去了。 和任云谈谈,刘箴心境开朗了不少,两人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

         从任云的谈话中,刘箴了解到她是一个的的刮刮个苦出身,小时候,爸爸是房管所的电工,妈妈是理发师,一个长期卧床的奶奶,任云还有个哥哥,现在是个宾馆大厨。一家五口人住在任云爷爷留下的棚户区一间三十多平米的房子里,房子虽然是砖木结构,可里面除了接了电外其他样样没有。洗脸洗澡洗菜都要到十米外的公用水龙头前排队去接,一个木马桶四围用布帘子拉起就是厕所,清早还要刷马桶,烧饭烧菜用的是煤球炉。

         父母原本收入就不多,还要供养两个孩子和没有什么退休金常年卧病在床的老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尽管尽一切可能省吃俭用,但因为要给奶奶治病,家里从来就没有什么积蓄, 奶奶在任云上高二的时候去世。就是现在她家还是没什么钱,父母在五六年前先后退休,之后父亲有时靠帮人家装修时现场把关打点零工,母亲基本上找不到生活做,加上身体不好,有头晕的毛病,仅靠一点点退休工资过活。

         不过她家倒是很和睦,多次被街道(如果棚户区里的过道也能算街道的话)评为 “五好家庭”。 任云说起“五好家庭” 的时候,刘箴不禁觉得有点发噱,在美国听国内老早搞的那一套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过 “五好家庭”的嘉奖可能是任云家唯一的荣耀,想来她奶奶和爸爸一定非常智慧,妈妈一定是很单纯善良,让一家人在充满欲望,失落,焦虑,愤懑的大上海贫民窟里始终相互尊重,相互扶持。

         任云完全靠自己的努力上了市重点中学,医学院,从医学院毕业后当了医生,她在学校的学费生活费来源一部分靠助学金,奖学金,另一部分则靠做家教打工得来。

         任云才工作了一年,家里又遭遇了一场危机,当时他们原来的棚户区已改造拆迁,她家四口人分到一套郊区的小三间一厅。之后不到一年赶上任云的哥哥任钧要结婚,女方要求他们出一套独立套间,一家人琢磨着要将小三间一厅拆成两套, 但东打听,西打听总没有如意的选择。他们那套三室一厅听听蛮大,实际很小,介小的面积能隔成三室一厅,设计者真是有些戳刻本事;一只厅实际上就是一过道,一只大门,三扇房门全在厅里,再通向厕所,浴室,墙壁都看太不见,没法当厅用,顶多勉勉强强放个冰箱。

         这时候任云显出她的魄力来,她找到和她哥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朋友老丘,那个老丘属于先富起来的一批人,老早就搬出了棚户区,当时正跟人合伙做房地产。任云和老丘谈话的结果是老丘借给任云一笔三十五万的无息贷款用来买一套两室给父母和自己住,那一套三室就留给了任钧结婚用,任云的债就是这么欠下来的。还了一年大概两万多人民币之后,第二,第三年任云根本没法还钱,因为大学同学丁文杰介绍她来美国山城读生物博士,一下子托福,GRE考试,报名费,签证,机票,衣物等等,耗尽了她那点可怜的收入 。她一到美国就急得不得了,到处打听打工的信息,从此过上了学业和打工并重的生活。

刘箴听得有点心酸:“为啥不把那房子拆成两套呢,可以再加点钱,总不至于要借这么多的债。那套三室你和你爸妈也有份的呀!”

任云的笑容明朗又坦荡:“能分老早就分了,分了实在太吃亏,既然有朋友愿意帮把手,当然就再买一套了。不那样子,我们一家人都吃大亏:阿哥结不了婚,大家挤一道不开心更心烦;拆开来拆得不合算吧,一家门又要难过煞特;我这样顶上去,现在倒皆大欢喜。你晓得伐?上海现在的房价又涨了,三十几万现在连一套一室户都难买到,亏得我当时英明!” 一谈到上海的房价,任云的眼睛就闪闪发亮,整个人马上生动起来。

刘箴又道:“为什么你和爸妈不住三室一厅,让你哥哥嫂嫂住两室一厅呢?你们人多,应该住面积大点的。。。。。。”

任云笑著打断:“那两室比三室面积小不了多少,布局反而更正气些。再说,三室是爷爷传下来的房子换的,现在统统由哥哥继承,意味着他有给爸妈养老的不可推卸的义务。当然,我以后有点钱了,也会给爸妈寄去的。”

像任云那样的人,虽身处逆境,却只看重生活中阳光的一面,对将来总是充满了希望,知足常乐。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会让人得到一种非常积极的心理暗示,不经意地引导人从失意抑郁中走出来。

刘箴有时望着悠悠的小脸,忽然会想到任云- 没身份, 没家庭, 三十好几了还在读博,  没钱还背了一身的债, 心态却那么阳光; 而自己呢,  有当医生的丈夫, 健康可爱的孩子, 上中产的收入, 父母在上海也过得舒舒服服, 在上海还有一套父母给置办的空关着的两室一厅, 和任云比比自己有什么可忧郁的呢!

         任云似乎从没拿自己的状况和其他在山城混得很好的同龄上海女孩比。她不是个自找不痛快的人。任云更爱提及自己幸运的地方,她的生命中目前已有两个贵人:一个就是老丘,没有老丘的慷慨义举,任云根本就买不起房,就是想贷款也找不到地方去贷;另一个就是介绍她来山城的丁文杰。这两个男孩在任云为美好生活艰难攀登的过程中助了她一臂之力,帮她跨过了两道单靠她自己根本无法跨过的坎:房子和出国。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帮人那么大的忙。老丘的帮忙其实并不是看在和任云或任钧的交情分上,很可能是源自老丘妈妈对任云妈妈这个棚户区里的苦命老姊妹的那份恻隐之心。因为在当时任云提出借钱的时候,老丘大叹苦津,最后答应回去商量商量,两天后给个答复。和谁商量呢? 老丘的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换,都是拼命巴结他的年轻姑娘,和她们根本就没什么可商量的。这件事,老丘只有跟他老娘商量。任云是算好了老丘的身家和他妈妈的念旧,以及对自己还债能力的信心,才厚起了脸皮勇闯老丘公馆的。自然老丘也是因为对任云的人品和能力有信心才会做此壮举。

         至于丁文杰,他和任云一起在的外科急诊室轮班实习时正值他备战GRE的紧要关头。 为了帮丁文杰复习应考,任云为他顶了好几次班,倒霉的是几乎每次都有危急病人,害得任云在手术室里熬了好几个通宵。即使这样,她也没向文杰或其他人抱怨过。当丁文杰出国留学的前几天,他特地来拜访了任云,把自己的复习资料都留给了她,郑重地说:“任云,你有空一定要准备一下GRE,我出去后一定会帮你申请!”丁文杰还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就这样,任云来到了山城。可惜的是,任云的男性朋友大多和她只是哥们关系。

         任云的感情生活刘箴也听得个一二。她正式谈过的男朋友只有一个,是她的大学同学,那男孩是被前女友抛弃以后和任云好上的,两人家境相仿,门当户对,男孩家不比任云家富多少 。一开始谈得蛮好,时间长了就有了不愉快。那男孩总是批评任云做事动作太粗,喝汤声音太响,走路样子不淑女,这样要让人看不起,那样要让人看不起。

         任云被他改造得痛苦不堪,拖了一年多才意识到他从来就没真正地在乎过自己,在他看来任云比他的前女友差了很多。任云明白自己永远也变不了他所想要的样子,最终肯定会吃不消他那强烈的自卑感和自尊心,最后两人只好以痛苦分手收场。之后任云也就再没好好谈过恋爱,事体太多,加上后来一笔巨债压上来,想找个谈得来的大学毕业生谈何容易。

“珍珍,你可以和悠悠一道做小熊姜饼了!”妈妈在厨房唤了一声。刘箴起身道:“任云刚才打电话来,她有一个男朋友了。”刘妈妈:“是中国人么?”刘箴:“不是,这年头就这小地方中国人哪有那么好找,她找的是美国人。”刘妈妈:“希望是个好人,她也好苦出头了。”

是啊!任云都来了五年半了,很多人这时候都毕业了, 或是准备毕业  了,她却因打工影响了发文章,毕业根本没影子,还得打工,就连穿的衣服还是五年多前国内带来的,是该有点变化了!

 

纯属虚构 请勿深究 多谢关注 自娱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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