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遇到不幸,首先对自己说,“不,这不是真的!”过了一段时间会问苍天问大地,“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然后就是沮丧,最后花很长时间才能接受,甚至终生都无法逃遁。
网上华裔孩子自杀的也有几例,有的甚至是耶鲁等大学的学生,想必是上了好大学压力太大的缘故。孩子们的残相让她不忍再读下去,眼睛发酸了,神经也一直紧绷着,如果真真再次割伤自己怎么办?
她这个当母亲的该怎么办?哭吗?后悔吗?躺在床上得忧郁症吗?都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这时婉怡想起了瑜伽课里老师在课收尾时说的话,“Everybody has his or her own jounery(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旅程)!”她说她的祖母病入膏肓,她借此来安慰她。
婉怡凝神定气,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象在瑜伽课里的那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旅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旅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旅程!”她把这句话默默念了很多遍,每念一遍,都坚强一分,如此说:真真有自己的旅程,真真要受的罪她必须受,婉怡要受的罪婉怡自己受。她没有否定已发生的事,也没有质问苍天为什么让爱人背叛她,为什么让真真承受这一切,也没有沮丧,而是坦然地接受这一切,面对这一切。
前面是荆棘铺满的路,她要在这条路上前行,用她所有的power(能力),courage(勇气),和wisdom(智慧)。
而在所有的这一切发生以前,作为市长家的千金,她以为自己的路是铺满了桃花和玫瑰的五彩缤纷的坦坦大路,她父母也是这么以为的。
真真烧退了,又活蹦乱跳了。
婉怡计划着和真真的谈话,可是,要怎么开始这个话题呢?真真会不会打开心扉呢?
显而易见,真真并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情啊。
婉怡从此观察着真真的脸色,她想趁着真真高兴的时候跟她谈话,可是好几次想开口又只能看着女儿发一会儿呆,害得真真莫名其妙地看她。
婉怡等了一星期之后终于开了口,这天真真很高兴的样子,天气也晴朗。
她尽量装做很轻松地笑着说,“真真,妈突然想起个事儿,想问问你,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其实,婉怡已经有好几个晚上靠安眠药睡觉了。
“说吧,妈咪,搞得这么隆重。”
婉怡说,“哦,我的表情很严肃吗?”
“有点儿。”真真答。
“妈咪就是想问你,那天你发烧,妈咪看见你胳膊上有条伤疤,想问你来着,结果你发烧,妈咪忙得给忘了,今天才想起来。”
“你说的是这块疤?”真真把短袖卷了起来。
婉怡的心惶惶地跳着,紧盯着女儿,“是啊!真真,妈妈既然看见你胳膊上的伤,不能装作没看见,要不然,妈妈就不是个好妈妈。你想和妈妈谈谈这个伤疤吗?”婉怡话停在那里,眼睛望着真真的眼睛,企盼着真真解释。
“妈咪,我忘了告诉你了,那天上体育课时被东西划了一下,怕你担心,就没有告诉你。”真真很平静严肃地说,表情并没有惊慌,大概是一直想好了怎么对付妈妈的。
可是,婉怡的确没有收到体育老师的报告,真真还是不想告诉妈妈事情的真相。
“出了好多血吗?”当妈的小心谨慎地问,想着女儿捂住伤口抽泣的样子,心紧紧地抽搐着,为女儿疼着。
“还好,出了一些,很快止住了!”
婉怡看着女儿故作轻松的样子,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她的泪滴滴答答地,沿着面颊成行倾泻,“真真,这么长的伤口,万一感染了怎么办?以后一定要让妈咪知道,一定!宝贝儿,你记住,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你的爸爸妈妈,你最相信的人也应该是爸爸妈妈,只有爸爸妈妈,可以用生命来保护你!”
婉怡说得太伤心,表情也太严肃,把真真吓坏了,抱住母亲,脸贴着母亲的脸,“妈咪!别这样!我没事儿!”
“宝贝儿,记住,伤口在你身上,疼在妈咪心里!你身上有了疤,夏天穿衣服都不好看。”婉怡抽泣着。
“妈咪,我知道了,我爱你!”真真给了妈咪一个拥抱,这一拥抱鼓励了婉怡,她语无伦次地说道,“你是不是怕妈咪对你yell(大喊)?妈咪以后会态度温和,妈咪要做你的好朋友,你要相信妈咪,鼓励妈咪!妈咪在中国长大,要慢慢学会向南希校长一样美国化地处理事情,其实,妈咪只是希望你做到最好,因为妈咪知道你很聪明,希望你有个好前途,好工作,但是现在妈咪想明白了,妈咪不要你上特别好让你压力大的大学,妈咪只希望你快乐。”
“妈咪,我明白了。”
“是不是爸爸的事影响到你了?”婉怡小心翼翼地问,她是在慢慢地触到那个答案。
“会痛苦一些,但是妈妈,我理解的,我们同学里爸妈离婚的很多。”真真说道。
婉怡知道,女儿理解着,也痛苦着。
“那你给妈咪笑一个。”
真真抿嘴笑了一下。
“再笑一个。”婉怡鼓励道。
真真咧嘴笑了,露出漂亮的十六颗牙齿。
婉怡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脸,“对,就这样笑,我们每天都这样笑,生活这么美好,为什么我们不笑呢?”
真真抱住妈妈,“妈咪,您说得对!”
“真真,妈咪不怕困难,我们总能走出困难来的,妈咪就怕你受到伤害,因为你是妈咪身上最柔弱的地方,你要有什么不好,妈咪就永远不能原谅自己,永远不能!”
真真突然抱住妈咪,哭出了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真真很懂事,平时很少这样哭,这次大概是妈咪的话触动了她的痛处。
真真哭了一阵后,放开了妈妈,坐在床上,用双手搂着两个膝盖,一边抽泣一边说,“我的同学里好多父母们离了婚,我从来不觉得会发生到我的身上,我一向引以为骄傲的幸福家庭不存在了!我觉得有很重要的支柱从我心里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宝贝儿,不哭,都是妈妈的错。”婉怡擦着脸上的汗,刚才被真真吓坏了,又着急,出了一身汗。
“不是妈妈的错。我是很沮丧,沮丧的是我没有理由把你们拉在一起,因为是爸爸的错,所以我能理解妈妈的决定。我遗憾的是不能帮助你,帮助你和爸爸,我痛就痛在这里。”真真指着胸口。
“你想帮妈咪?你能的,你真的能!”
“怎么帮?”真真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妈咪,“我没有办法让爸爸回来!”
“我的好女儿!”婉怡一把搂住女儿,一手抚摸着女儿的脸,“你快乐地活好每一天,就是帮助妈咪了!你知道,妈咪只有你了!”婉怡说到此,潸然泪下。
“妈咪,有一件事我一直很难过,就是我比Stephanie跳舞跳得好,她却分到了比我好的dance team (舞蹈队)。我分的那个队,你也知道的,普遍跳得不好,很难拿奖。拿不到奖,我申请大学的简历就弱了,我想上好大学啊!”
跳舞分队的事,已经是几个月前,秋天一开学的事了,婉怡和真真谈起过,记得真真当时很委屈地说,“妈,有些事情不是凭自己的努力就能做成的!你知道,我是那个队里唯一的亚洲人。Stephanie 的妈妈是跳舞的board 里的负责人。”
婉怡叹了口气,这么小的孩子,却说出这么苍老让人心酸的话,好像她已在生活中经历了很多沧桑。婉怡心里很难过,“真真,要不要妈咪去找舞蹈队负责人说说?”
“妈咪,不不不,我没事儿了,你可千万别去找人家。”真真怕妈妈兴师动众,那样子她会很尴尬。
“妈妈跟她们好好讲理还不行?”
“不用了,妈妈。你去找她们,她们总会有说法,会很轻易地找出我的不足之处,比如说我身体不够灵活等等,算了吧。”
手机有新的信息进来,真真看了看,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怎么了?”
“好几个女孩安慰我,说我比Stephanie 跳得好。”
婉怡为女儿擦着泪,“真真,要不,妈妈和你一起去找教练说一说?”
“不用了,妈妈。反正我就跳这最后一年了。”
“以后不跳了?”
真真从来没有说过停下来不跳舞。
“不跳了,反正你怕我没时间学习,考不上好学校。”
“妈妈现在是鼓励你跳舞的,你跳了这么多年,不跳了怪可惜的!只要你高兴,只要你快乐,咱不是非要上好学校的;再说,申请大学时跳舞是你的特长啊!”
“哦,妈咪,你还记得学校里的home coming吗?”
“记得。”
“有一件事,就是谢里亚,你知道她是印度人,她找了杰克.张做舞伴,结果她体育组里的人在home coming那天就不和她一起跳舞了。”
“为什么?”
“他们组里除了谢里亚,全是白人。”
“你觉得是…?”婉怡想说种族歧视这个词儿,可是她不敢直说,美国长大的孩子,对这个词超级敏感。
“种族歧视?我也不会觉得有那么严重,但是就是感觉不对,感觉不好。”真真看上去有些伤心。
婉怡也有些伤心,这又是有关种族的敏感话题,不管是歧视也好,是杰克.张不讨人喜欢也好,总之,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十六七岁的高中生里,确实让人感到心寒。谢里亚很伤心是绝对的,单不说种族歧视的事,因为这个帽子戴在高中生头上太大,太重。可是,谢里亚的同学,小小年纪,还没有步入社会的学生,难道就不担心谢里亚伤心吗?小小的年纪,就这样残忍,这样无情吗?
婉怡走过去抱住了真真,一时间自己也感到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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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阅读,版权属若妖所有)
多谢感恩的日子!第二代移民很不易,但据统计比ABC有出息。
多谢康康!当母亲的,宁愿以身代替哦!
多谢erdong! 恨不能替孩子们受罪呢!
菲儿说得太对了!感谢!
多谢韭菜美眉光临!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