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看到Clematis时,就会想起唐, 和他身后留下的妻子简和一双儿女丹尼和米歇尔。
唐和简是我们原来住的小区里的邻居,是小区里唯一一对黑男白女异族夫妻。他俩和我在一个制药公司工作,我和简还在同一个部门工作过。因为部门性质关系, 我和唐在工作上还打过交道。此外我和唐还在公司举办的培养孩子科学兴趣的Science Fair上一起做过义工。因为孩子差不多大又是同事的缘故,每回碰到简我们都会聊聊家常,孩子怎么样,工作怎么样。
住在小区时,有天散步到唐和简家前院,像藤一样的Clematis绕在信箱的柱子上缀着几朵盛开的黄色花朵,Clematis常见的是白色红色和淡紫色的,我头次见到黄色的很是让人喜爱,就问简哪个苗圃有,她告诉我是哪家,我便记住名字,后来卖房子时还特意去那家买装饰房子的花。这时唐也来打招呼,说起他们和小区报童亨利开玩笑,亨利和我儿子是朋友, 而亨利和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还不懂得幽默,没觉出他们是逗他玩。回想起来,那是很自然轻松的邻里聊天的情景。
我们搬离那个小区后, 突然有一天,一个曾和我们同住一个小区的同事特意来我办公室告诉我,说唐去世了,葬礼就在明天上午11点在一个教堂里。我吓一跳,想起简说过唐曾经因为血液的问题住院,当时两个孩子还小,给吓坏了,使劲问她爸爸会不会因为这病死去永远离开他们。我以为是血液病的缘故,没想到我同事说是意外事故。原来唐做义工带一帮青少年去划Canoe,船翻了,他被扣在底下溺水而亡。
第二天上午我赶到教堂时, 教堂里座无虚席。简发言后,唐作牧师的姐夫发言, 回忆唐的生平。他对简说, 你知道吗? 唐最幸福的时候是你答应他的求婚时。讲到唐业余做义工培养孩子科学兴趣时,他插进话头说,你们知道,我们族裔的孩子,体育很不错,但科学方面是差点,很需要像唐这样的榜样。接着他说唐一生活得多姿多彩,人到中年还尝试跳伞,开飞机。说到这儿,他笑道,在座很多是制药公司里的研究人员,你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发明一个能治疗中年危机的药,众人听了会心地笑起来。最后他请求大家因为他们亲戚不在附近的缘故照应一下他弟媳和侄儿侄女。
接下来葬礼主持人让大家即兴发言,记得丹尼的Lacrosse教练从座位上站起来,他说,丹尼今天咱们Lacrosse全体队员都来了,从今以后丹尼你就是家里的男人,要照顾好自己的妈妈和妹妹,我和你的队友也就是你的兄弟们会鼎力支持你。
葬礼过后,简带着一双儿女在教堂后面的外厅感谢来参加葬礼的亲朋故旧。我上前和简拥抱时, 她很周到地说,谢谢你来参加葬礼, 唐生前和我提到过你们工作上合作的事情。我鼻子发酸,除了说, “I’m sorry for your loss” ,不知再说什么安慰他们的话,就说以后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回想起来那时丹尼九年级刚快结束, 已是高大的小伙子,妹妹米歇尔才七年级。
丹尼是个体育很出色的孩子, 初中时曾经作为四分卫带领学校的橄榄球队赢得当地几所学校联赛的冠军。不知道是他身材和他爸爸一样偏瘦不够粗壮的缘故还是什么,九年级到高中后他没有继续打橄榄球, 而是改打很受欢迎的Lacrosse。但后来他还是回去打橄榄球,还是校篮球队成员。
我们高中的Lacrosse项目应该很不错,我儿子那届有个黑人孩子因为Lacrosse打得好而获全奖上大学,这是他在图书馆做义工的奶奶很自豪地告诉我的。很可惜这孩子上大学不久和几个朋友未满年龄喝酒醉驾出车祸去世了。当然这又是另话了。
记得丹尼向来头发都剃得短短的,但有一阵子忽然顶着一头蓬松夸张的Afro发型,简笑着告诉我,这孩子去了一趟三番市见过她父母和她的兄弟姐妹后,就开始把头发蓄起来。我猜这大概是孩子寻找自己的identity的表现吧。当时唐还在世,想必会以黑人父亲的身份好好引导自己的混血儿子,如今他撒手而去,真不知道这孩子会如何自处。
丹尼高中毕业那年,有次在网上看到报道说他在学校舞会上因不到法定年龄喝酒被警察带到警察局被processed后由他母亲领走。又过了一阵子,见到简时,她说已上了一年大学的她儿子丹尼决定不继续上大学,而是到弗罗里达去暂时以当油漆工为生,再决定是否回来完成学业。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男孩子coping with the loss of his father的独特方式。
又碰到简时, 她讲她女儿米歇尔已被新英格兰地区的一个州立大学入取,她已把房子卖了搬到附近另外一个小镇居住,那个镇比我们镇离我们公司还远,我猜她也许找到新的伴侣也未可知。
后来我们部门来了位合同工玛吉,她和简一起说话时我正好路过, 互相介绍时才知道她俩以前曾经是同事。有天玛吉说她和简一起吃午饭叙旧才知道唐已去世, 讲起丹尼时,我说那孩子在葬礼上看起来还好。玛吉说, 葬礼上是众人之前, 最tough的时候怕是在别人看不见时。后来看到丹尼在社区学院进了Honor roll,我很为简感到高兴,这孩子该是浪子回头成熟懂事了。
再后来我们公司裁员,很多人退休,听说简是选择退休的其中一个,从那以后我便没再见到她。每当我看到盛开的
Clematis时, 就会想起她和她的一双儿女,心里默默祝愿他们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