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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心》:第一章(七)

(2016-01-11 18:59:30) 下一个

(七)

高峰也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已经在他的生命中存活了十几年。他几乎每天都在完善并刷新这个秘密。虽然,他曾无数次憧憬,说不定哪一天,那秘密里的主人公会空降到他的面前,但他从来没敢奢望,这样的梦想会成为现实。

什么叫“无独有偶”?那就是不论你有多么奇特,你有多么奇葩,你有多么平庸,你有多么恶俗,你都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总有一个或多个与你极为相似的人,立在地球的某一处,若和你搭配组合便会成为一个“二”或许多个“二”。

什么叫“机缘巧合”?那就是当唐逸飞终于下定决心,让自己放松一下,接接地气的时候,刚好被高峰遇见并一下子读透了她的心思。

高峰以貌似智者的高度提醒唐逸飞,“女孩子在恋爱的时候,智商和情商都为零;在渴望恋爱的时候,智商和情商都为负数”,可他自己并未觉察,大男人在渴望恋爱的时候,智商和情商也为负数。

自从第一次在迪吧里见到唐逸飞,高峰只想着一件事:一定要等到她!为此,酒吧里的调酒师福贵曾多次劝过高峰,生活是生活不是艺术,没有那么多巧合,更没有那么多惊喜。高峰优雅地笑,无限憧憬地说:“小朋友,你不懂。好多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只要你肯相信并付出努力,生活必定会成全你。”

这不,在他耐心地等待了三十多天后,唐逸飞真地再次出现了。

对唐逸飞来说,和高峰的遇见只是一场邂逅;对于高峰来说,他和唐逸飞的遇见是一场久别重逢。当他拉住唐逸飞的胳膊时,他不觉得是在拉陌生人,而是在拉自己前生今世的爱人。

唐逸飞可没有他那么浪漫。他微微地扬起下巴,盯着高峰的手,冰冷地说:“请把这根枯枝移开。” 

“噢,对不起。我以为两根枯枝相嫁接,可以孕育新的生命呢。”高峰人用收回的手撩了一把额前的头发,叹了口气,用完全不同于先前的口吻说道,“我是为你而来的。你不是为我而来的吗?”

就在高峰撩起头发的一刹那,唐逸飞看到他深陷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幽幽的光亮。这丝光亮让她猛地一震,因为它让她想起了梦中的那个英俊少年,还有梦中那个花儿一样的自己。只转瞬的工夫,唐逸飞刚刚被高峰的命令所秒杀的种种情愫就一一地复活了,随之而生的还有羞涩,还有渴望。

“如果我确实是为你而来的,又怎么样呢?”唐逸飞一改常态,大大咧咧地说着,下了台阶。她有意地避过了光线最强的路段,以免被高峰看到她绯红的脸色。她想象不到,高峰那句“我是为你而来的”道出的是他的真情实感。她更想象不到,她曾经先后两次来到迪吧却又匆匆逃离的情景,不但都被高峰“捕捉”到了,还促成了他长达一个月的等待。

听了唐逸飞的话,高峰愣了一下,随着唐逸飞转过身,伸出右手,兴高采烈地调侃道:“今晚,可以嫁接吗?”

“为什么不呢?”唐逸飞也伸出枯瘦的右手,假装玩世不恭地说,“我叫醉,醉生梦死的醉,纸醉金迷的醉。当然了,也是醉卧红尘的醉。”

高峰握住她的手,大声说:“我叫风,寒风凛凛的风,风云变幻的风。当然了,也是风花雪月的风。”

唐逸飞猛地一惊,倏地抽回手,转身走向吧台,故作镇定地说:“今晚,我请你喝酒。”

身后,高峰用浑厚的中音大声喊道:“好啊。今晚,我请你听风。”

唐逸飞又是一惊,心弦猛地震颤起来,瞬间就波及了全身。她仿佛一张被尘封了几世的古琴,终于等到了真正的琴师。这琴师只是轻轻地一拨,便唤醒了她生命的乐音,并有串音成曲之势。这样的事情是唐逸飞预料不到的,但绝对是她内心所企盼的。她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在一张卡座上坐了下来,优雅地打着响指请调酒师给他们来两杯扎啤。

“不,来两杯柏图斯,要61年的。”高峰在醉的旁边坐了下来,轻描淡写地对调酒师说。

“这么奢侈,你花的是冥币啊?”唐逸飞瞥了高峰一眼,小声说道,“迪吧里没有名贵的酒,你会不知道吗?”

迪吧里没有名贵的酒,这是醉第一次来这里时知道的。

那天,醉背了一个斜挎式的白色羊皮包,穿了一双白色的平底皮靴,一条白色的铅笔裤,一件白色的羽绒服,里面配了一件黑色打底衫。为了显得年轻一些,她还把长长的披肩发束成了马尾辫。

当旋转的射灯将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当她浑身上下“冒”着刺眼的幽幽的蓝光,她自己愣住了,坐在她身边的几个年轻人也愣住了。他们一起伸长了脖子,肆无忌惮地看着醉,齐声喊道:“哇,上了美女一枚!”

唐逸飞努力地定下心来,旁若无人地对吧台里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细细嫩嫩的调酒师说:“请给我来一杯柏图斯,要94年的小酒王。”

“哇,炫富啊。姐姐,您花的是亲爹的钱,还是干爹的钱啊?”不等调酒师说话,那几个人又一次异口同声地大叫起来,叫声引来了全场的哄笑声。

“对不起,迪吧里没有名贵的酒。来这里的人,大多是消费啤酒的。”调酒师凑近了醉,低声说道。

调酒师的话,像闷棍一样打在唐逸飞的心头。她站起身,感激地对调酒师说了声“谢谢”,又转向那几个起哄的人,冷冷地说:“姐花的是冥币。”不等那几个人回过神来,她已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迪吧。

唐逸飞没有听到几个年轻人轻狂地喊道:“有鬼啊,是女厉鬼!有书生没有?快上啊。”

醉也没有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压过了群声,他说:“有啊,我就是书生。哥几个,别闹了,那是我们家丫头,和我怄气呢。先不管她,咱们喝酒。今天,我请客。”

那个男人就是高峰。此时,他用左手支着下巴,心满意足地看着唐逸飞,自信地说:“我当然知道,迪吧里没有名贵的酒。可我还知道,我想让它有,它就必须有。”

听到高峰的声音,正猫腰看杯中鸡尾酒的调酒师猛地抬起头。当他看到唐逸飞时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对他说:“这位先生,看样子,此时此刻,您是飘逸在画中了?”

高峰轻轻地扬起了下巴,又慢慢地低下头来,意味深长地说:“如果不是在画中,怎会有这般的风花雪月?又怎会有这般的诗情画意?”

这调酒师看上去年龄不大,长得白净细嫩,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唐逸飞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来得及观察他,第二次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研究”他。唐逸飞专注地研究他,是因为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那天,唐逸飞研究了半天,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她根本就没有见过调酒师,之所以对他倍感亲切,那是因为在鹅黄色灯光的照射下,她怎么看都觉得,他很像一只娇弱的小鸡仔儿。这个结论让醉想起了年少时瘦弱得如同小鸡仔儿的自己,想起了壮如牛犊的唐逸斌,想起了母老虎一样的唐逸斌的母亲——自己的养母,想起了绵羊一样的唐逸斌的父亲——自己的养父。

听罢高峰的话,调酒师对唐逸飞甜甜地一笑,高兴地说:“姐姐,为了庆祝奇迹的发生,今晚必须有柏图斯。”说罢,他转身向里间走去。

“为什么?今晚必须得有柏图斯?”唐逸飞盯着调酒师的背影,故意不去看高峰,冷冷地说,“风,你不是疯子的疯吧?”

“人生在世,能有机会像我这样疯一回,得是几生有幸呢?”高峰好像没有听出唐逸飞的不悦,也好像故意不理醉的不悦。他把两只手扣在一起,顶在下颌上,郑重其事地说,“不知道轮回了多少世我才找到你,今天我们要好好地庆祝一下。”

唐逸飞瞥了高峰一眼,没有说话。在她看来,这种貌似浪漫的情节,早已被各种各样的影视剧表现得俗滥不堪。确切地说,对她而言,纵使没有影视剧的作用,也会觉得这所谓的浪漫纯属无聊的东西。唐逸飞读大一大二的时候,她的女同学和室友,经常遭遇如此浪漫的“袭击”。那些女孩子在读高中的时候,多数是只知低头读书,不知恋爱为何物的乖乖女。到了大学里,学习生活没有过去那样紧张,又多了一些课外生活,女孩子们个顶个越来越水灵,个顶个散发着清新的气息,绽放着青春的美丽。这样的时候,她们需要自我欣赏与被人欣赏。当那些貌似浪漫的男生温柔地向她们递来丘比特之箭的时候,她们欣喜、她们惶恐、她们羞涩、她们哭、她们笑,她们十有八九抵不住浪漫的诱惑,在满怀幸福地开始初恋的同时,也拉开了失恋的帷幕。

学医的男生女生们,学习生活太枯燥,学业又太漫长,没有几个人仅凭初恋来慰藉自己。即便有的人携手走过了很多年,也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热望和激情,维系两个人关系的纽带从热恋变成了习惯,继而变成了亲情,接下来就是大吵和小吵,小烦和大烦,直到两个人都再也无法忍受时,还是要双双吞下失恋的苦果。

醉很庆幸,过去那么多年里,她始终是青春与爱情的旁观者——冷静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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