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开始,我要把早读时间改为“神游”,把下午“神游”时间改为读书。神知道为什么,今早起来脑袋里面是清静空灵的,清净空灵到没有丝毫内容。或许,对我来说,这样的状态正是最好的状态?
2012年那场要命的大病发病至今,已经整整三年半的时间。这三年半的时间里,除了战胜死神之外,我一无所成。那天,给母亲打电话,母亲再一次对我说,我已经三年多没有出版作品了,可得努力了。我的泪水莫名其妙地奔涌而出。去年,在茶庄升级前,哥也找我谈过,怪我这几年没有什么成果,提醒我别自己骗自己,最后作家做得不成功,生意也荒废了。我是极少流泪的,但哥走后我大哭了一场。
我以为,经历那场大病,经历了八九个月的病危期后,我还精神抖擞地活着,这已经是最大的收获。可惜,很多人不是这样想。他们似乎不记得了,这几年我是拽着半条命爬过生死线的,他们似乎只知道,我是一个强者,检验我努力与否的标准是出版了几本书,抑或赚到了多少钱。
曾经,赚钱对我来说,就像在江河中掬水一样容易,写字亦然。人都有脆弱的时候,真不幸,我也是人。
我为什么会在“神游”前说这些弱者才会说的话呢?或许因为,昨天早晨刚刚遇见了瘦弱的强者,今天又要遇见你这个柔弱的强者吧。
柔弱的强者
能够真实地显露自己的脆弱,并在强者的支持下走向坚强,该是一件幸福的事吧?可惜,真正享受得到这种幸福的人并不多。一些貌似弱者而被人宠爱、被人疼惜的人往往是相当强悍的人,就像那些开着大奔去领低保的人一样。真正的弱者,往往为了尊严而活,他们宁可委屈自己,也要挺直了脊梁做人。
你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称你为柔弱的强者。
(一)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还会不会嫁给他?”柔弱的你一边用衣襟抹干泪水,一边暗中问自己。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你还会不会嫁给他——这是你的姐姐刚刚问你的一个问题。她对你说:“如果你觉得你不会嫁给他,那你就可以离开他;如果你觉得你仍然会嫁给他,那你就忍受着吧。”
你认真地问过自己后,抹着更多的泪水说:“会。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还会嫁给他。”
然后你明白了,这辈子,除了忍耐,别无他方。
(二)
这是石界的某个时代。
你和你的先生同是学校的老师,不同的是他是大学的老师,你是小学的老师。他是个大男子主义者,加之高校老师的身份,讲话的风格一向是“传教式”的——当然,他的“传教式”只是对你。在外人面前,他是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又虚怀若谷的。
照理说,你们的感情应该不错,没有大的矛盾冲突,更没有情感方面的背叛。可是,你们的婚姻明显不够完美,因为在婚姻生活中,你的自信度越来越弱,他的自信度则越来越强。在他的“传教”下,你开始怀疑自己方方面面的能力,连教书育人的能力也遭到了自己的否定。正如他经过冷静的分析后,一本正经地对你说:“你所想象的自己所具备的能力都是超现实的。如果,你连孩子也带不好,也就一无是处了。”
表面上看,他是你及你们家的一把大大的保护伞,是你坚强的后盾。事实上,你始终活在他的阴影下,直到被他的黑影彻底湮没。你活得很沉重,很自卑又很无奈。你非常希望能够得到他的赞赏,哪怕只是一句鼓励,可你得到的总是没完没了的批评和打击。最无奈的是,当他指责你时,你总是无力反驳,继而陷入深深的自责。你觉得自己是不够好,越来越不好,你觉得你成了他的累赘,成了孩子们的累赘。
久而久之,在工作中你也出现了自卑情绪。面对那些聪明伶俐、天真活泼的孩子,你越来越满怀愧疚。你觉得你对不起他们,甚至觉得自己有误人子弟的嫌疑。你的身体越来越差,精神越来越差,脸色越来越差。有人说你太累了,应该好好休息休息;有人说你的心理出了问题,劝你好好治疗一下;还有人说你比较适合当全职太太,舒舒服服地在家里相夫教子。你把这所有的劝说都当作了批评,这让你更加深信,自己果真一无是处。
你请了年假,一边在家里休养身心,一边暗中寻找更加适合自己的工作。可是,你不但没有得到应有的休养,还遭到了你先生及孩子对你的不满。他们觉得你不到学校去工作,又做不好家里的事情,整天忙忙碌碌地待在家里只能给他们增添麻烦。
你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三)
终于有一天,你觉得你快要崩溃了,如果再不自救,你会彻底地毁掉自己。于是,你浑身颤抖着、胆颤心惊地跑到了郊外的五福院,满脸泪水地请求拜见五福全。或许,五福全经常遇见你这样的人,也或许,五福全早就知道你会来,他平静地看着颤抖的你,一点也没有惊讶。
你感觉很冷,你怀疑你周身的血液就要凝固了。见到五福全,你还是挺直了身体,深深地向他施了一个五福礼,结结巴巴地说:“尊敬的五福全,感谢您让我见到你。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而且就要死了。我不奢求您搭救我,我只想有机会对您说上一句话。”
五福全微微地笑,拉了一把椅子,让你坐下,又拉了一把椅子,自己坐下,然后温暖地笑着问:“你想说什么呢?我很想听听。”
你斗胆抬起头看了看五福全。在你的目光和他的目光相交的一瞬,你的泪水情不自禁地奔涌而下。那一刻,你感觉你心底的冰山在融化,你生命的冰山在融化,你的自卑也在融化。
你费了好大的劲才止住泪水,一边抽泣一边说:“我觉得,过去的我没有现在这样笨,我可以为别人做很多事。哪怕我做的事情很小,哪怕只是一个善意的微笑,但我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你停顿了一下,好像想从五福全那里得到印证一样。见五福全微微地点头,你才继续说:“可是,现在的我越来越笨,笨到不会表达自己内心的所思所想。我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我还活着干吗呢?”
五福全静静地看着你,思忖了一会儿,对你说:“我正要办一些事情。不知道可不可以请你帮忙,和我一同完成这些事情呢?”
你胆怯地看着五福全,轻轻地问:“我,能行吗?我真的一无是处,我怕给您增添麻烦。”
五福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起身,搬起一把长条凳向外走去。
那凳子是实木的,很重,老五福全搬着它,步履有些踉跄。你连忙跟上去,帮他抬起长条凳子的另一端。
五福全回头看看你,慈祥地说:“你看,你帮了我多大的忙。”
你和五福全一起,把凳子搬到了五福院的院子里,那里已经等了好些中老年人。
“他们是来五福院学习文化知识的。今天学习的内容是认识一组生字。”五福全一边对你说,一边递给你一张纸片,上面写着几行精致的文字,“麻烦你把这些字写在那块题板上,然后教大家读写。”
你没想到,当你遵照五福全的吩咐将那些字写在了题板上后,竟然得到了人们的夸赞。他们夸奖你的字写得精致、柔美,正如你的品性一样,温柔、自律,又有一丝坚强。
你热泪盈眶,说不出一句话。你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坚强,你只知道自己非常自卑。
“现在,麻烦你给大家讲一下这些字有什么含义,应该怎样运用。”五福全说,“他们都是因为年轻时条件不好,没有读过书的人。现在,他们要识字读书,学了一些知识后,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四)
你渐渐地进入了佳境,仿佛你在课堂上给你的学生上课时那样,讲得滔滔不绝,有条不紊。
后来,你成了五福院的义工,也成了你们学校里比较优秀的老师之一。
最初的时候,你的先生说,那五福全可怜你,所以给你机会,让你活得自信一些。后来,他又说,你只是在教授读书、写字方面有点能力。再后来,他不再品评你的优劣,也不再向你“传教”。
由于好面子,觉得家丑不能外扬,你从来没有对五福全说过,你那个博学多才的先生如此这般轻视你,你自己又没有能力改变他对你的态度。所以,在家庭生活中,你依然被压制,依然充满自卑。但是,你相信自己也有强大的一面,所以要求自己要更加坚强。这种内心的力量给予了你温柔的力量,让你成为了一个温柔的强者。
(五)
如果你能更自信一些,在你先生的面前不卑不亢,会不会生活得更加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