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叶鸣秋雨
--忆虹
我上高中的时候,从小就是“孩子王”的姐姐终于学业有成回了家,重新操起了“孩子王”的旧业。
不知她从哪里结识了这样多的文艺青年,从开广告公司的小老板、到开油漆店的、做装修的再到体育馆、国营大厂、地方电台里做宣传的干事,通通应了一个词—“艺术”,在我家那间三室一厅,被我老爸赶时髦吊了个石膏顶、铺了大理石而矮了半截的客厅里登堂入室、聚集喧闹。他们通常是趁我父母亲出差不在的时候,狐朋狗友十几人积聚于我家,打牌的一桌,搓麻将的一桌,还有三两个游兵散勇做替补和负责打包宵夜。其中一两个是“灵魂”人物,大嘴巴跟染缸一样,总能喷出各色笑话,惹来一阵又一阵的哄堂大笑。也有,哥们家老婆打电话来找老公的,催促回家,其余人等则都个个屏气凝神化成了一团无声的背景。每次我横眉冷目地路过这些“堕落又聚赌”的红男绿女,他们都很懂世故地刻意做出一副老实巴交、无辜的样子。
后来这些文艺青年,大多成了富甲一方的成功人士,其中待字闺中的女孩们却多各奔西东,颠簸流离。在这些人物中,我最喜欢一位叫“虹”的女孩,她是我姐姐的闺蜜。
虹,出生在一个富足的人家。父亲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国营大纺织厂的党委书记,母亲是位音乐老师,据说,虹的风采多半遗传自她那据有“大美人”之称的母亲。
她中等个子,身材苗条,俏丽的容颜,只是肤色偏黑,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是她的笑容。假如没有了她的笑容,恐怕她早已消失在我那混沌的记忆长河里。但,她的笑容、清纯迷人,让我在20年后,还历历在目,还会记起她和她的故事。
从小聪明伶俐,喜爱文学,虹早在初中的时候,就有文章刊登在《少儿文艺》,后来她还常常给一些报刊写文章,在学校里名噪一时。也正因如此,她结识了一位“笔友”——大她15岁成熟稳重、仪表堂堂的D 先生。那年她正好上高二。
年少无知,她离家出走,誓死追随了这位D先生,浪迹到了深圳。D先生出生贫寒,家有恶妻幼子。 D先生也是位文学青年,大学毕业后,在某机关呆得快要发霉,就下岗,摩拳擦掌做起了生意,据说,为了能跟虹在一起,他关掉家乡的公司,在深圳另立门户,生意却也风生水起。19岁的虹,未婚先孕,为D先生生了一个女儿。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D先生,却移情别恋了。虹纵是百般“枕边潜垂泪,花间暗断肠”,也只能把年幼的女儿托付给了D先生在农村的父母,自己一个人“羞日遮罗袖”,窘迫无颜地回到了家乡,叩响了那早宣布与她脱离父女关系的家门。
虹跟我那自小叛逆、时常跟母亲吵得鸡飞狗跳的姐姐两人一起在市中心租了间房子。我去过那间用三夹板隔开、用一个跟碗底一样大小的小电炉来热方便面的狭仄的陋室。夜晚,隔壁两三个男人的呼噜和梦呓声呱噪如在耳侧。姐姐还保留着很多她跟虹蓬头垢面顶着被子在那间斗室拍的照片,据说那是她最自由自在的青春年华。
后来,姐姐远嫁,直到我上大学回家过暑假的时候,才又碰到了虹。当时的虹,已经发福,摇晃着臃肿肥胖的身材,但是那明亮清纯的笑容却依然可爱动人。
她帮姐姐照顾刚8个月大的女儿小思涵。虹很喜欢我,她还特意给我做了一条连衣裙。她确实是一位很有才华的女生,她选的布料都是有很多花色、看上去杂乱无章,但经过细心的剪裁、缝纫,一条简单的裙子却能穿出卓众的气质。她送我的布裙,我现在还一直保留着。
虹在市里开了家专业摄影店。因她酷爱诗词,常常给客户的照片填词,一时传为佳话。她兢兢业业地经营着小本生意,小小的摄影店却也人来客往。她的新男友还特意辞了工,一心一意“帮”她。那次,她跟男朋友到我家,给小思涵拍艺术照。一看到她的男友,我的心凉了半截。又是一位快要比她大20岁的老男人。戴着一副好吃懒做的面相,但有一张掉进了蜜罐里的大嘴巴。后来,虹带着女儿来我家玩。一位跟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异常安静的女孩。一笑起来,却也是一样的让人怦然心动。听说,她女儿出奇的聪慧。
有次,我跟姐姐去她店里,看到她正在电脑上给一张风景艺术照做最后制作,她打上这么一句诗“井边桐叶鸣秋雨,窗下银灯暗晓风”。我心头一动。
这句出于鱼幼薇的一首《寄李子安》:“饮冰食檗志无功,晋水壶关在梦中。秦镜欲分愁堕鹊,舜琴将弄怨飞鸿。井边桐叶鸣秋雨,窗下银灯暗晓风。书信茫茫何处问,持竿尽日碧江空。”暂不表为何温钟馗撇开了鱼幼薇的懵懂情意,却把她介绍给李亿为妾。只感叹那薄情世故的李子安抛弃了才情绝代的佳人。鱼玄机道观里苦守三年,她的痛苦又无助的心情在“鸣、暗”二字里,了然无余。之后,鱼玄机过上了放荡不羁的女冠生活。后又因嫉恨,错手误杀了侍女,落到了因爱生恨的裴澄手里。一代天娇,24岁,就香销玉殒了。
是不是这位总是带着甜甜可人微笑的虹姐,在心里也把自己比作了那命运坎坷的鱼幼薇?
远隔千里之遥,我欲托飒飒春风、潇潇飞虹遥寄我的真挚祝福给她——虹。
于2013年5月14日
记:要继续宅在家直到六月初,整理一下旧书搞吧。
贴一首胡帅的歌,想想往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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