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人:贾之坦(男,1951年出生,湖南省石门县白云乡鸡鸣桥村村民,村民影像作者)
采访时间:2010年6月27日
采访地点:赵远云家中
口述正文
我家的情况
食堂时的那些事我还记得的,记得那时,食堂里蒸的那大弯豆(蚕豆),俺兄伢(弟弟)他不吃,已经两天没吃了。俺妈妈见他这么饿着会要饿死,就把他一把拉在手上,使劲几巴掌,兄伢仍只是在有气无力地哭。
奶奶见他已是几天没吃,妈妈又在使劲地打,就把他弄到身边一看,见屁股上好大几个巴掌指头印,奶奶当时都心痛得哭了。
俺食堂里比别处要好些,没发现饿死人,俺屋里那时有八九个人,也好像都那么搞过来了。俺老家伙(继父)那时当大队的民兵队长,还有点权。俺嗲嗲(爷爷)在社会上也是有点威望的人,有时俺屋里好像还能种几蔸小菜。
董学元几次自杀的故事
这件事我始终是那么清晰地记得。就挨着俺屋住的董学元,那时就险些被整死了。他屋里还有三个伢(孩子),两个丫头一个儿,大的董国英,就是嫁到叶家岭上的,比我大一岁。董国财就是他的儿子。
记得是五九年下半年,割谷,有天他老伴欧梅珍找到俺屋里来,问俺姆妈(奶奶),说他屋里(丈夫)有两三天没看到了,队上说他搞事(干活)偷工减料,夜间就开他的批斗会,搞他“羊儿扑水”(头朝下吊着),结果索一断,人就掉下来了,摔得鼻青脸肿。
他怕再整他,就从后门跑出来了。当晚一下(大家)就到处找他,在俺屋里也搜,就是没找到人。两三天了,人到哪里去了呢?
这董学元那时三十一二岁,家里是个地主。他的屋是挨到俺的屋的,搞食堂时不知怎么把他划到陈家老屋那边去了,就是现在的三合山村。他屋里是个地主,又是从俺这边搬过去的,一个杂姓在那里没得个么哒势力。那个廖队长又举多贱(好当积极分子),肯定就是这么有事没事整的他。
在食堂撤他的屋时,那时隔食堂远的都兴撤屋,要你搬到食堂边去住。看到撤到俺的这间屋了,俺嗲嗲(爷爷)说:这间屋就是俺的。俺嗲嗲是在这块块有点威望的,听俺嗲嗲这么一说,他们这才没撤了,也就剩下这一间。
听完欧梅珍这么一说,俺奶奶也急了。奶奶首先带着欧梅珍找到俺的那个牛栏屋,我也跟在那后边,奶奶爬到那个堆草的牛栏架上面。见草上有一根棕索,就战战兢兢地对着草堆说:董学元,你要是在这里面你就不吓我啊!奶奶见到那根索,以为他吊死了,所以先说一说,要董学元不吓她。
在草里面翻了一会没找到,又跑到那个屋后面找,仔细一看,窗户下边有破了的新鲜印。她们进去后,我也跟着她们又钻了进去。屋里也没什么东西了,就还一个烂床没搬走。欧梅珍跟俺奶奶在那床铺草里面翻了翻,好像是个人呐。再把草全部扒开,是他,背后还连着一根索。奶奶和欧梅珍大声地叫了叫他,他慢慢地睁开眼了,俺奶奶赶紧跑回家熬了罐稀粥端过来让他吃了,欧梅珍才把他劝回了家去。
只过一天,食堂里又开他的批斗会。等会开完后,半夜时候欧梅珍又发现屋里没人了,就到处找,发现他吊在屋旁的一个伸出来的山墙桩上。赶紧又跑到俺家里来,只是我和俺嗲嗲(爷爷)正在火坑里烤火。嗲嗲听说后又赶紧叫来我二叔赵永国,来到吊起的地方,嗲嗲赶紧搭一把椅子,站上去,就把董学元一把顶着,赵永国用刀一砍,索断了,才把人给接了下来。
下来后发现人已没气了,俺嗲嗲赶紧要欧梅珍匍到他身上,嘴对嘴用力呼,呼一大会后,呼出些干血来后,那人就转气了一下,又接着呼,就慢慢地开始有气了,活过来了。
那董学元看到几乎天天都要整他,条儿(饭票)又不够吃,一家人怎么活?倒不如自己死了算了!结果还是没死成。
采访人:贾之坦(男,1951年出生,湖南省石门县白云乡鸡鸣桥村村民,村民影像作者)
采访时间:2010年11月1日
采访地点:陈香珍家中
(口述整理:吴文光)
采访笔记
我采访刘伯成老人时,他大儿子刘仁慈正在采摘迟熟橘子,做饭都是请他舅母帮到做到。吃午饭时要我也一起吃,我也没讲客气,边吃边也聊起了我要采访的话题。
口述文本
俺娘家里偷偷煮菜,队长把锅锅踢翻
俺这里那时候叫“光明食堂”,陈XX搞队长的,王续吧(王继续)在这里搞事务员的,陈贤顺、姚福姐两个搞炊事员的。那时候食堂里的饭又吃不饱,屋里又不准开火,么哒(什么)锅盆碗盏都给你盘(全部抄走)了的,不准你搞小锅小灶。
俺的娘那时候给食堂里种菜园,有时候悄悄搞点菜,就放在粪桶里么带回来的。搞回来,就三个岩头在灶房屋里的墙边一放,一个破锅锅往上边一搁,油没得,有时候撒几粒粒盐,就么伙搞来吃的。
有一回正在吃的时候,只怕是有些贱人汇报哒!陈队长跑来,二话没说,一脚就把个锅锅踢翻哒!陈XX占真就贱的,现在没哪个不讲他。
王吉若偷到饭票,分给我
还有个事我印象最深的是,那时候王吉若在食堂里搞事务员,王吉若有时候到刘士荛屋里来,他的姐姐就是刘士荛的嫂子嗨。他到他的姐姐这里来,就跟刘士荛两个歇(睡)的。
有一回夜间歇的时候,刘士荛搞到王吉若的条儿(饭票),日里(白天)他在这门口堰里(水塘)洗澡,我看到他衣袋里鼓鼓的,他就拿出来给我看了,是几坨条儿(饭票),他当时就给我把了一坨。
采访人:贾之坦(男,1951年出生,湖南省石门县白云乡鸡鸣桥村村民,村民影像作者)
采访时间:2010年10月20日
采访地点:肖开化家中
(口述整理:吴文光)
采访笔记
肖开化,八十二岁,他这把年纪的人有他不平凡的经历。我在走到他门旁,正好他在自家大门前坐。哪知我走近他时,他却瞄着眼不停反复地问:你是哪一个?做么哒来的?我以为他在和我开玩笑。他老伴项妈走近了我,说:他搞不多明白了的,脑溢血脑壳还开过刀。我明白了,难怪他认不出我。两年前和他说话时还好好的,说变就变了。
见我支好三脚架,又掏出摄像机,他笑了笑说:
“你那是个么哒家伙?”
“摄像机。”
“还跟我照相么?”
“是的,给您照个像,百年之后好给后人做个纪念!”
“呸!人死哒还一个么哒。”
他说着,伸手抹了抹快要溢出的口水。虽是大脑有点问题了,但说起话来却还不失原来那幽默、爱开玩笑的特征。
该话入正传了,我问:“食堂的事还记不记得?”
“食堂里耶不记得,吃钵钵饭。”
“是哪年进食堂的?”我故意提出这个一般人都难记住的时间话题。
“俺是五八年进食堂的。”这个时间他却还记得。
口述正文
解放前躲壮丁
我是1929年生的,今年满了八十一哒,吃八十二岁的饭。为躲壮丁,俺老家伙(父亲)用六十担谷买的个壮丁,买的是吴小山屋里的吴于凯,他没去好多日子就跑回来哒。区公所还是来找俺,没得法,为躲壮丁,俺两弟兄都去了慈利那边的道人山去当了“神兵”(当地一支土匪的说法)。
去的时候就是带些肉米在那里吃一餐,再跟那里交一块光洋作“道会钱”,就算是入会了。入会了,他又不管你的,你愿搞么哒就搞么哒。俺还是不敢回来嗨!就在那边康家庄找个师傅学缝衣。
解放后,把我关进牢里去了年把,经反复调查后见我没搞么哒坏事,只坐一年多牢就把我放回来哒,还交待地方上一不管制,二不能带(坏分子)帽子。我后来就凭在那里学到的个手艺,日子也好还过。
会裁缝,我没饿着
在食堂里我都没饿到。开始搞食堂就组织个么哒副业队,俺就在那里缝衣。是住在滕远坤的那个屋里的,队长就是那个姓蔡(蔡代保)的,食堂就是在那对门。龙天清的事务员,一餐半斤米,有时还跟屋里节约得到一些。
只搞年把,我就去磨市高头修公路去哒!你人要放化便(灵活)些嗨!我看修公路好些,就钻到那里去哒!去哒还不在那里缝衣,当地的裁缝又眼障(眼红)嗨,说抢了他们的生意哒,不等(不准)俺搞。俺的头头干脆就给俺挂了一块牌子,叫做“公路工人服务社”,再也就没人干涉俺哒!
在那里一天吃三十两(老秤,一斤为十六两),餐餐一堆钵,菜就是天天都是米豆腐、腌菜汤、粉丝,粉丝就是那么干炒的。吃都吃不完,就旁边那些那些伢(孩子)吃了的。
那些伢真的就造孽,就么饿得黄皮寡廋,天天吃饭就守在你面前。看他们造孽,我就跟他们点吃的,反正我也吃不完。那时候没车,就么走回来的,攒的米又背不起,换成钱又没得东西买得,连个糖果都没得。只是酒还是打得到,尽是些马虎(烂番薯米)酒。
一个老人饿昏
俺是在磨市的青泥溪缝衣。一天看到个六七十岁的个老家伙去俺隔壁的商店去买糠去的,到那个商店门口就格倒在那里哒,人事不醒。得那些服务员还好,她俺赶紧给他弄些糖茶一伙地灌,这老家伙才慢慢地醒过来。
他醒来哒,说是条儿(饭票)掉了几天,没吃么哒,就卖了屋里的两把铜锁,卖了这几角钱,想卖点儿糠回去做粑粑吃的。他坐了会儿,喝了杯茶,还是买了几斤糠提回去哒。第二天就听说是他一到屋,没等吃到那粑粑就死哒!
饿狼拖饿孩
那个啷场(地方)的豺狼也恶得很,听到讲,一瞪(站)一人多高,到这院子里来拖个伢走哒!看些大人又要日夜在外头搞事,一些伢就没得人管得,有时候是些老家伙看的,那看得到几个时候。
个个伢都是黄皮寡廋,这里一个那里一个困在那地下。那个豺狼只怕也是饿哒,一搞又来拖一个,多半是夜间来的,发现了,跟着上山去找,也找不到。
采访人:贾之坦(男,1951年出生,湖南省石门县白云乡鸡鸣桥村村民,村民影像作者)
采访时间:2010年10月20日
采访地点:项妈家中
(口述整理:吴文光)
采访笔记
项妈,她的姓名当时采访时问了,后来忘记,会后补。她是肖开化的老伴,我在采访肖老人时,她在旁边不断插话,好像很想说吃食堂的事。采访完肖老人,我就把镜头转向她。
口述文本
“吃忆苦饭”,我们是“坏人”,还吃不上
那时我们还只俩个丫头出世,大的国娥,五岁,小的国翠,三岁。姆妈(女儿的奶奶)陈腊姑,跟幺呐(老弟)俩个一人半个(养老),就这么四个半。
食堂那时是搞在刘绪建的屋里的,俺三娘母,一天三钵钵饭,四两米一钵的,三娘母一餐就一钵,你看哪么吃得好。过年时伢要吃一钵,你看张年奎她哪么说的,伢都想一钵,哪里么多吃的?吃不好就吃菜么。张年奎那时是俺食堂的事务员,就是管饭条儿(饭票)的。
过年的时候还要吃“忆苦饭”,不晓得么哒原因,那天吃了后,个个都得病哒。吃的就是荞面糊,掺的些野菜,只怕是吃中毒哒,都得了流行感冒。俺这个大院子,第二天早上起来没得一个人开门,硬是几天都没人开门。不过俺没有搞到(中毒),说是他(自己老伴)当过么哒神兵(历史有问题)的,这个“忆苦饭”都不等(不给)俺(坏人)参加吃。
枇杷树皮做粑粑
俺还做过枇杷树皮粑粑吃了的,就是俺屋后头的几蔸枇杷树,都是俺刮光哒。弄把刀来,把那个粗皮皮一刮,再把那个细皮皮一刮下来,用簸箕一晒干,再就用磨子一推,推了,装在缸钵里发一哈哈(一会儿),用手一揉,就么糯坨哒!
做的时候,用火一炕,炕的时候火大不得,火大就烧糊哒,就翻不动嗨!又没得么哒油的。那么搞来的东西,还好吃诶!
俺的二丫头病了,看不了病
有一回到食堂里吃饭去,俺的二丫头一下倒在食堂里,眼睛都直哒。她姆妈(奶奶)就搞慌哒,那时候她是帮食堂弄饭,帮到烧火折菜。
姆妈就要我赶紧到白云桥给她搞药去。我就跟刘坤来请假,是他的队长嗨!你看当我跟他请假时,他却没好声好气地说:么哒(什么)伢不伢(孩子不孩子的),你反正喜欢跑街的么。我当时听了,心里占真(真的)就不好过,没得法,也只好受起。
只有到白云桥跟伢搞药去哒,是请欧强记来看的,搞的中药,没打针。那时候也不兴打针。他给伢看病,说是关节炎,看饭都吃不饱,哪里来好多钱搞药。现在你去看去,俺二丫头还是这么细一点点腿(边说边比划着),腿还是个直的,螺丝骨儿(脚腕骨)都撇出来哒。
我病了一向(几天)哒,吃么哒都没得味,反正也没得么哒吃得诶。那天还是勉强跑(走)到食堂里去哒,拿个条儿端一钵钵饭,端起,一看饭就么稀稀的,里头还有个番薯(甜味),一看就觉得恶心。我就找弄饭的给我调钵(换一碗)干一点的。
兄弟不讲情面
赵春梅在旁边,看到了还帮我说(说话)了的。俺兄弟(丈夫弟弟),他在边里(旁边)看到了,就不肯啦,说我对食堂不满,有意在给食堂找麻烦。
采访人:贾之坦(男,1951年出生,湖南省石门县白云乡鸡鸣桥村村民)
口述时间:2010年8月16日
采访地点:李子能家中
(口述整理:吴文光)
口述正文
五四年参加治洞庭湖,逃跑的话,捆回来,整死你
我参加治洞庭湖的,是跟你父亲一起。那时候功夫好狠(干活很累),那时候我还只有十六岁,有八十三万人。治湖的人现在都死完了,有你父亲、有刘定双、有刘绪福……
你父亲搞事不多很,但选的是他的班长,穿草鞋,脚板都肿完了的。吃饭时都在工地,下的那冻雨,是站在雨里吃的,没地方躲,全是坪。睡的茅棚,只有一笔事好,吃饭吃得饱。吃的大木樽饭,差一碗饭都是要喊的。
甲等劳力挑屋大一个坑,那个淤沙像堰泥巴,挑得压死人,那功夫真的就狠!一共搞了四个多月,五四年冬月间去的,三月间回来的,是李子任带队的,他是党员。那时候是“命令风”,悄悄跑的话,拦到后,就一索子捆回来,整死你。
五八年开始搞食堂
五八年开始搞食堂,我开始在枧桥街上的猪场里,给猪场里喂猪,有陈世梅、李君安、陈世元,还有个女的,黄姐,是个瞎子,是杨世凤的老婆黄福珍。
饭吃得饱,一个月有四十五斤,在太平那边挑谷粮,给阳泉的桐梓溪仓库里挑,它给我们分百分之三十自己吃,在路上要吃,调粑粑吃。挑了一个多月。
搞“命令风”, 住到田里
搞人造粪,俺这里没挖坟,是打狗子,是吴于后他们几个负责打的,打了是在俺屋里煮的,我和吴于喜在屋里煮,俺屋里有一个大锅灶。煮时里面掺的黄豆,还掺石灰。毛都没扒下来,让人不敢吃。煮好后就分下去了,分到各个队,再就搞到田里去了。
搞“命令风”,真的就狠,育早稻秧时,山上的树都砍完了的,背到秧田边烧火,在屋里烧开水往秧田里灌,帐子被褥都搬到田里去了的,搬去挡风嗨。
偷吃菜就批斗
为了防止我们把饭端回来用菜拌饭吃,钵、碗筷全部都收到食堂里去了,过几天收一次,没过几天又收一次,筷子碗要给你收光,不准你端回来吃饭,灶给你挖了,没有灶。
自己搞菜吃,骆同叔都被批斗了的,是四嗲汇的报,说他搞菜吃了。她是在屋后一个小田埂上种的一点,搞回来剁细后,把饭钵端回来拌,还不是把她搞去批斗了的,天天晚上都在食堂里开会嗨,就把她弄去批斗。
覃妈把屋边一个自生的一个北瓜苗搞来吃了,还不是都受到批斗了的。要你站在那里讲,受罚,认错。那时候那个事还是搞过火了的,就吃饭那个事。
采访人:贾之坦(男,1951年出生,湖南省石门县白云乡鸡鸣桥村村民,村民影像作者)
口述时间:2010年5月
采访地点:才翠珍家中
(口述整理:吴文光)
口述正文
我在食堂里做饭
我那时在七队食堂里做饭,我在食堂里和你的父亲一起在食堂里做饭,你父亲蒸饭,我就炒菜,没给我们发饭票的,就是愿意吃好多就好多,没有限制的。我那时饭量小,一餐一钵饭还差不多哒。
食堂吃的荞面糊,面糊是在锅里糊的,糊熟了就用一个瓢儿那么盛的。我看到好多人,都是把食堂的饭,那稀稀的饭端回来后拌菜吃,就么(这么)吃的。
水库工地,多吃饭被罚跪
五八年修和平水库时,我和你父亲、王妈三个人都到水库做饭去了的 。王妈只弄几个月,说她态度不好,她的声音大又大,就没要她搞了。我和你父亲一直搞到最后。
那时候吃饭真的就狠,吴远叔屋里(老婆)给他送一罐饭去没吃完的,就给他叔叔吴于敖吃,吴于敖是躲在一个土坎边悄悄吃的,不知是哪么被负责人发现了,当时就把他限(勒令)到工地上跪倒,你看那狠不狠。
俺婆母饿死了
俺的老家伙(老伴刘绪任),他就吃不饱,全身都是肿起的,到养老院(福利院)去。说的是什么水肿病,他有什么病?不下食堂他也饿死了。
那些老人没搞事(干活),一餐就只一钵钵(一小碗),俺婆母病重了,她在食堂里没吃个么哒。她那时和还两个儿刘绪福刘、绪满三娘母在一起过的,她的饭就给两个儿吃,各人就这样菜那样菜就么吃的。她是在食堂里就死了的,死了后,没过好多日子就散食堂了。
采访人:贾之坦(男,1951年出生,湖南省石门县白云乡鸡鸣桥村村民,村民影像作者)
口述时间:2010年8月
采访地点:李子山家中
(口述整理:吴文光)
口述正文
父亲撑死了
搞食堂时我父亲是在杨家台,我和俺屋里(老伴)两个是在枧桥街上(食堂)吃饭,看到我那老东西(父亲)快要死,我就又到杨家台去了。六一年老家伙就死了,先天还吃了两钵饭。是人家给他赌的睬(打赌),说是你吃完了还给你一钵(饭),赌了两三钵饭,第三天就死了,硬是撑死了的。
是这样的,俺老家伙比我的个子还大些,是六一年(食堂)下放的那一个月死的。一个月十斤的粮食他吃不到,一餐四两米,不是现在的秤,是一斤六的秤,合现在十两秤的话,就是二两多米,看哪能吃一个么哒?四两饭的钵,那时候还要卡油(克扣),要搞“节约钵”。
和我打赌,我吃了两斤饭
那时候人家也给我赌了的,人家说两斤你吃得完吗?我说那还不用慌得(没问题)。那时候就是在你们街上田家食堂里,是你老家伙(父亲)在那里蒸饭的,那是周德元的事务员。他说你吃,俺就只当食堂没有“节约钵”的。
他们当时就把饭钵端来给我垛(摆)在面前,我说你不要垛得,在格子(锅)里端来还热些。
四两的钵钵,我吃了五钵,没好大一会,五钵我全部就吃完了,我自己的一份子还是我自己出了,公家给我出了四个条儿(饭票)。两斤米,一升多一点。我没费一点就把它吃完了。
有一回,我看到李君贵吃糯米饭时,他说这钵饭他就只一口就吃完,围着他的几个人就说,你一口吃了还跟你跟一个条儿(饭票)。他说真的吗,他就把那个饭拌了又拌,那个糯米容易成团嗨,看到他拌了一会,把钵上拌得一粒米都不沾了,成一团后,他就昂着头一口就吃了,那几个还不是给他一个条儿(饭票)了的。
割麦偷麦吃
不够吃,就找那个番薯藤尖尖吃,还扯这么长的丝丝。真的,就是现在猪都不吃的。割麦子时,才先坤捆的,我就给他抱,趁人家没看到时,就把那个麦子用手几揉,揉了后就往嘴巴里一丢。反正你只不要等负责人看到。
小孩没搞事的,一天就是四两米,早上二两,晚上二两。俺儿子树林在食堂里,一天就四两米,他吃一餐四两也吃不饱。在桌子上丢了一粒粒饭,他都是捡来吃了的。
五八年,有一次烧铁炉子,天黑时,在欧开仲那里,饿了扯闲谈,说肚子饿了,饿得受不住,就被搞去批斗。他“阶级”(出身)不好,那我要是“阶级”不好,就拐(糟)了。
(抱歉编辑时误删了你的评论,录大意如下)我家在四川重灾区,文中的情况与我听说的一样。那时舅舅因肝病而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营养不良。饿死人只是听说,没有听说谁的直系亲属死亡。相信有很严重的饥荒。饿死三千万比较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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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死人的事,一般不问老年人不说。所谓“饿死”人不太好定义,大跃进的时候一律叫“非正常死亡”。后来学者研究时定义为超常死亡(excessive death). 在总死亡人数中,除掉按照正常年份死亡率计算的死亡人数,差值就是非正常死亡。
网上查到一个简单说明:中国大陆1959-1961年非正常死亡人数的估算
http://mjlsh.usc.cuhk.edu.hk/Book.aspx?cid=11&tid=652
你就是想抵赖。没有别的。
没有饿死?你都没有读完全文吧?
GDP 与死亡率?
中国死亡率(1978-2007)死亡率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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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份 死亡率 年 份 死亡率 年 份 死亡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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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 6.25 1989 6.54 1999 6.46
1980 6.34 1990 6.67 2000 6.45
1981 6.36 1991 6.7 2001 6.43
1982 6.6 1992 6.64 2002 6.41
1983 6.9 1993 6.64 2003 6.4
1984 6.82 1994 6.49 2004 6.42
1985 6.78 1995 6.57 2005 6.51
1986 6.86 1996 6.56 2006 6.81
1987 6.72 1997 6.51 2007 6.93
1988 6.64 1998 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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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左右的死亡率,就是在美国也是要人均GDP$9000没有以上才能达到。凭当年中国的GDP是达不到的,什么数据错了,就是出生率。 极高出生率就能把,死亡率降下来,很简单的数学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