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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盛宴

(2015-07-05 21:28:01) 下一个

黄昏的盛宴(路得记新篇)

今天是我们回到耶路撒冷的第三天,吃完简单的早餐以后,路得就戴上草帽,准备出门去田里拾麦穗。我反复嘱咐她要小心,不要去偏远的田地,最好约个姐妹做伴,有个照应。她笑眯眯地说:“妈,您别担心,神会照顾我的。您不是常说,耶和华是照顾孤儿寡母的神吗?”

这个孩子,总是那么懂事,体贴人意,言语不多,但是妥贴,恰到好处。

严格说来,路得不是我的女儿,是我从摩押地带回来的儿媳妇。当年我新婚之际,正赶上耶路撒冷闹粮荒,日子捉襟见肘,我的丈夫以利米勒建议我们去摩押地讨生活。他说,那儿的土地肥沃,机会多,他要为我提供最好的生活,不能让我陪着他吃苦。我觉得到外邦去另谋生路并不悦纳神,心中不太踏实,但是,新婚燕尔,我不想与亲爱的丈夫意见相左,就顺从他,收拾行装,一起来到了摩押地。

刚来时,一切都好。我们很快就有了两个可爱的儿子。虽然物质生活并不富足,需要精打细算方可度日,但是一家四口相亲相爱,其乐融融。有时夜深人静,孩子睡下后,我们夫妇俩也谈起,等孩子长大后,存多了一些钱,再举家搬回耶路撒冷去。可是事与愿违,总是没有存够钱的时候。两个儿子长大,很快就娶了当地姑娘为妻,这完全不在我们原先的计划之内。幸好两个儿媳温婉贤淑,勤快懂事,我也就没说什么。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厄运接踵而至。先是以利米勒在田里耕地时,突发急病倒下了,撒手而去。接着两个儿子也先后染上痢疾,不治身亡。接二连三埋葬了亲人,我的心碎了,眼泪也流光了。摩亚地是我的忧伤之地,我无心在此多留,准备回耶路撒冷。

第二天早上,我拿出家中仅存的细软 - 两件做工精细、质地考究的丝绸外套,分给两个媳妇一人一件。那是我当初出嫁时,母亲亲手为我缝制的嫁妆,这些年来,日子再艰难我都留着,没有变卖。我告诉她们俩我当天就会启程回耶路撒冷,劝她们回娘家去,祝福她们以后的新生活。

她们俩都放声大哭,不愿离开。经我晓以大义之后,大媳妇含泪与我亲嘴告别。另一个媳妇路得坚决不依,定意要随我走到天涯海角。她甚至说,“妈,您不要再赶我走了,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你的神就是我的神,你在哪儿死,我就葬在哪儿。我要与你生死相依,永不分离。”我看实在劝不动她,也就作罢。就这样,经过一番跋涉,我们娘俩回到了耶路撒冷。

原来的土屋还在,虽然年久失修,但是白天可以遮掩炎炎烈日,夜晚可以抵御刺骨寒风。我们家徒四壁,一无所有。此时恰逢秋收季节,我们靠路得起早贪黑去别人田地拾捡的麦穗维生。但我心中感到久未享有的踏实和安宁,在异乡漂泊的日子让我深深感到,宁愿在神的殿里缺乏,也不要与外邦人共享宴席。

此时我望着路得渐行渐远的身影,默默为她祝祷。这个有颗金子般心灵的好姑娘是我苦难日子中的一个亮点,有时她的忠心不渝让我对未来又有一丝憧憬,一丝期盼:或许神并没有完全遗弃忘记我们,或许他还会在我们的生命中做工...... 

傍晚时分,霞光万丈,祥云朵朵,阵阵麦香随风飘来,微风拂面,温煦惬意。路得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布袋里装满了颗粒饱满的麦穗,外加一袋子新筛的麦粒。她双颊红润,皓齿明眸,我好久没有看见她如此神采飞扬了。

还没等我开口,路得就问:“妈,您认识乡里有个叫波阿斯的吗?”

“认识啊。他是你爸爸的远房侄子,当初我们离开耶路撒冷时,他可能才十岁吧。怎么,你今天见到他了?”

“妈,我今早出门路上,遇见了哈娜大妈。她说,波阿斯人好心善,手下的工人也通情达理,所以我们今天就上他的田里拾穗了。”

我想起哈娜了,她是我童年时的玩伴,出嫁前的闺蜜。听说她出嫁不久后丈夫就死了,没有后嗣,守寡至今。我回来后还没来得及去探望她呢。

路得接着说:“我也见到波阿斯了。他听说我是你的儿媳妇,午饭就让我们和他的工人一块吃,还嘱咐我们以后都在他的田里拾穗,不要上别处去,免得被别人欺负。您瞧,除了我自己拾的,他还从仓库里拿了这些筛过的麦穗,让我带回来呢。”

那天晚饭桌上,我们的土屋充满了欢声笑语。饭后,我看天色未暗,就装上几块烤饼,和路得一起去看哈娜。老友相见,分外亲切。闲谈间,我了解到,前些年波阿斯的父母离世时,给他留下的财产不算丰厚,但他为人正直,经营有方,至今已是家产不菲的大财主了。虽然前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但他眼光很高,也很挑剔,现已三十好几,还是单身。

说到这儿,哈娜意味深长地看了路得一眼:“我想波阿斯今天可能遇见意中人了!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从来没见过他象今天这样对一个女子如此呵护周到。”

这时路得的两颊涌上红晕,她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那天夜里,路得躺在我旁边酣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我望着她年轻俊美的脸庞,一个念头在我心头升起......

接下来的日子,路得和哈娜每天都去波阿斯的田里拾穗,收割季节很快就接近了尾声。按照习俗,粮食入仓的最后一个晚上,全村人都要盛宴庆祝。今年的收成是近年来最大的,估计这个庆功宴席会持续通宵。

那天下午,大家都早早收工,回家梳洗打扮,准备漂漂亮亮地参加晚上的宴席。我让路得在床边坐下,把酝酿已久的想法细细道来:“孩子,妈不能陪你一辈子,应该为你的未来考虑。今天晚上,波阿斯吃饱喝足以后,会进麦田旁的睡棚里休息。我要你在家梳洗干净,抹上香膏,穿上妈妈给你的丝绸外套,趁没人注意,悄悄进去躺在他的脚下。他发现你在床边时,一定会非常惊讶,你就让他用被角遮盖你。他是真以色列人,会明白你的意思。”

原来我们以色列人有个习俗,一个家族的男主人去世之后,若没有后嗣,至亲的成年男子可以娶他的未亡人,同时接管男主人留下的田地财产,此后所生的孩子冠以死人的姓氏,确保其家族的不致绝后。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波阿斯和路得彼此倾慕,只要外人稍加推波助澜,捅破这层窗户纸,极有可能促成好事一桩。

那天晚上,弯弯的月儿已上树梢,点点繁星在漆黑的夜空嬉戏眨眼,从田地传来的欢歌笑语逐渐减弱。路得梳洗完毕后就出门了,我俯伏在床前祷告,一直到内心充满平安。

凌晨时分,路得回来了,提着沉甸甸的布袋,里面装满了粮食和新酒。“妈,这些都是波阿斯让我带回来的。他说,你不能空手回去见婆婆,然后亲自把袋子装满了。”路得如是说。

原来波阿斯对路得的大胆表白感动不已,他也深爱路得的美丽善良勤劳谦卑。不过,村里还有一位亲戚在血缘上比他更近,更有资格接管以利米勒的产业。波阿斯要和他摊牌之后,才能决定。他叫路得先回家去等候消息。显然波阿斯已经考虑斟酌过这件事情,我心里愈发平安踏实。

正午时分,哈娜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波阿斯要娶路得了,你们快做准备吧!”

原来波阿斯在麦田与路得告别之后,马上就叫上了会堂的长老和那位近亲在城门口聚集,讨论如何处置以利米勒留下的田产。那位近亲对田产很有兴趣,但是不愿意娶路得,因为他不想失去自己的姓氏。在众长老的见证祝福下,波阿斯当场宣告要在近日迎娶路得。

婚礼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全村的人都前来祝福。大家齐声赞美耶和华的信实美好,歌颂他的奇妙作为。路得身为外邦人,以自己贤德纯良得到了全村人的接纳,赢得了一个高尚富有的以色列男子的爱情。在婚宴上,他们深情对视,眼里只有彼此,让我想起了我和以利米勒之间的鹣鲽情深。人若曾经拥有过如此的爱情,也就不枉此生了。

一年后,路得生下一个健康壮硕的男孩,让我帮忙照顾。我经常在傍晚时,抱着宁馨儿,坐在家门前,看着他在我怀中或是玩耍,或是安睡。村里人对我说,你的外邦儿媳妇强过十个以色列儿子。我心中的喜乐如江河滚滚,在我饱经沧桑,人生已步入黄昏之际,神给我的祝福远远超乎了我的所求所想。我祈祷,愿神的祝福藉着这个孩子恩泽整个以色列家,代代相传,永不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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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rCoral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茱蒂SUN' 的评论 : 谢谢!
茱蒂SUN 回复 悄悄话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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