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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从兴义地区监狱转到普安县监狱后,爸爸感觉踏实了不少。因为他终于看到了妈妈,知道妈妈就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
普安县监狱和公安局就在我们住的木楼的后面,他们的后门离我们家所在的木楼只隔着一片小小的菜地。打开妈妈房间的窗户和我们的两个房间中间的楼道尽头的窗户往下看,都是公安局的菜地。从妈妈房间的窗户向右看,能看见县公安局碉堡一样的岗楼,还能清楚地看见两个站岗的士兵和他们背着的枪。
我和小妹常常会爬在窗户上看岗楼,幻想着可能会有机会看到妈妈。我们常常盯着岗楼观望,引起了站岗的军人的注意。慢慢地他们开始在岗楼上对我们招手,像是在打招呼。我和小妹看见他们向我们招手时,会赶紧把窗户关上,躲在窗户后面隔着玻璃继续观望......
县监狱长以前就认识妈妈,他跟妈妈很熟悉。我常常爬在窗户上看监狱岗楼,他和公安局的不少人都知道我是王永家的女儿了,因为我长得特别像妈妈,认识她见过她的人一看就知道我是她女儿。监狱长有时会来到妈妈房间的窗户前要我转告爸爸,妈妈需要什么东西,同时他还要我告诉爸爸,我们可以给妈妈送些吃的。
妈妈转到普安县监狱后,第一次给妈妈送东西,是爸爸带着我一起去的,那是妈妈被转送到普安县监狱近一个月之后的一天中午。我和爸爸给妈妈送换洗的衣服,我们从普安中学的操场走到公安局前面的斜坡上,上完斜坡才看到原来这里有两扇厚重的大门。
公安局的前门是两扇铁板镶边的厚木板做的,门下的铁板上有滑轮。平时大门都紧紧地关着,其中一扇大门上有一道可供两人进出的钉着铁皮的小门,小门上方有个成人脸庞大小的洞,从洞口往里望去,可以看到一个能移动的木岗哨和公安局的一排砖瓦结构的平房,还能看到岗哨里持枪站岗的军人。
1965年我在盘水小学上五年级时,每天都要从公安局的斜坡下经过,有时候会看到军用吉普车或军用卡车开到这个斜坡上或从斜坡上下来。直到1967年和爸爸去给妈妈送东西时,我才知道车辆需要通行时,得打开公安局厚重的大门才行。
我和爸爸都是第一次到公安局,爸爸通过门洞告诉岗哨里的军人,我们是来给王永家送东西的。站岗的军人知道我们是犯人家属后,打开铁皮小门一脸严肃地让我们进去后,指了下左边一排平房,告诉我们监狱长办公室有牌子,走过去就能看到了。
我一边跟着爸爸走一边四处张望着,看到公安局里面左边是办公室和部分军人宿舍,与大门对着的是青灰色的监狱高墙,右边有几栋砖木结构的两层楼房,好像是军人家属宿舍。楼房前有个大操场,还有篮球场。当时的我感觉公安局很大很森严。
我和爸爸到了监狱长办公室,他用公事公办的态度接待了我们,爸爸把妈妈要的换洗衣服交给监狱长后,他显得比较关心地对爸爸说:
“朱老师,以后给永家送东西可以走后门,后门近很多。”他一边说一边用手示意我们离开,我们走出他的办公室后,他关上门,叫我们跟他,我们一起向着监狱青灰色的高墙走去。
爸爸牵着我的手,我们走过高墙下唯一的一道小门时,监狱长突然停了下来,我以为监狱长会告诉我们可以进去看妈妈,心里有些激动起来!抬头往上看了一下,我看到了那个从妈妈房间的窗户里看到的高高的岗楼。可是监狱长没说让我们去看妈妈,而是指着这道小门对着的一条小土路对爸爸说:
“朱老师,以后你们给永家送东西,可以从这里到我的办公室。”
监狱长说完后,带着我们顺着那条小土路走了一段,很快到了一个猪圈前,有个军人正在喂猪。监狱长告诉喂猪的军人,以后看到我们就让我们进来,然后告诉爸爸我们可以从这里进出。军人看了看站在爸爸身边的我,微笑着说:“好。”
我注意到猪圈面对高墙,背靠土墙,土墙与高墙连接处有一道小木门,这就是公安局的后门,我从妈妈房间的窗户上已经看到过了,只是不知道这是公安局的后门,更不知道里面的一切而已。
监狱长告诉爸爸他要回去工作了,我们在猪圈前告别后,监狱长顺着来路回他的办公室去了。我和爸爸从公安局的后门走出来,下了一道十来步的土台阶,到了公安局的菜地里。我一下就看到了妈妈房间的窗户,后门到公安局真是近得太多了!
此后,爸爸准备好给妈妈的东西后,都由我和小妹一起从后门送去了。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们给妈妈分别送过薄被子、衣服,毛泽东选集、笔和笔记本等妈妈要的东西。此外,爸爸每个月有时候会给妈妈做些盐蛋,有时候会买点儿饼干,杂糖等让我们送去给妈妈。
我和小妹刚开始给妈妈送东西时相当紧张,我们常常躲着所有人(特别是一起玩的同龄孩子们),拿着东西一先一后地偷偷跑到公安局的后门,从后门进去给妈妈送东西。我们去了公安局几次后,军人们都认识我们了,他们弄菜园子时会主动跟爬在窗户上的我们说话。木楼里同龄孩子们也透过自己家的窗户,看到了公安局的解放军对我们的友好态度,于是他们开始对我们另眼相看了。他们知道我们给妈妈送东西,因为看见解放军对我们很友好,他们没有再疏远我们。
我还发现站岗的军人们只要我们在窗户边,他们就会对我们招手,慢慢地我们也不再躲了。刚满13岁的我特别喜欢幻想,军人们显示出的友善行为,让我开始幻想能通过窗户看见妈妈,幻想着他们会让妈妈到岗楼上看看我们了。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机会看见妈妈,每次送东西去,他们收下后就叫我们离开,根本不让我们看到妈妈,更别说让妈妈到岗楼上看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