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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青春的印迹-----参与大串联见证文革
1968年,随着文化大革命的深入展开,爸爸妈妈不再每天按时上下班了,他们三天两头地会被通知到一个什么地方去封闭学习,中午不能回家。这种时候就只有我和两个弟弟在家,十四岁的我成了安排一家三口中饭的权力人物 。
那时候我只会煮象干饭一样的稀饭,所以中饭我和两个弟弟只能就着一点儿妈妈做的咸菜,吃我煮的饭。下午爸爸妈妈回家后,我们才能吃到爸爸做的可口的饭菜。那些日子妈妈回家后会笑着问弟弟们:
“姐姐今天中午做什么给你们吃了?”
“稀饭和咸菜。” 大弟弟会翘着嘴带着不满的口气回答。
小弟弟不发言,只会依偎在我身边或妈妈身边甜甜地笑着-----好象很满意......
这种时候,妈妈会搂着我前仰后合地笑,还会对翘着嘴的大弟弟说:
“你姐姐真会节约啊!”
这种时候,大弟弟的嘴巴会更翘,他一定是为妈妈表扬我而不服气了;这种时候,我会很得意,因为自我感觉是得到妈妈表扬了……
很快,爸爸妈妈中午不能回家变成了常态,他们不得不考虑我们的中饭问题了。他们决定在头一天多炒些饭菜,留着给我们做第二天的中饭了。
那时刚进入青春期正在长身体的我和大弟弟都特别能吃,尽管小妹离开后,家里每个人都能吃足够的定量了,因定量供应的油肉太少,只能靠多吃饭填饱肚子,每个月我和大弟弟得到的定量供应的21斤粮食怎么都不够吃。为了保证每个月定量供应的粮食能够维持到下一个月,爸爸妈妈平时做饭都会参杂一些能在赶集日买到的杂粮,妈妈会把米饭,麦麸或用石磨碾碎的玉米都分开做一些,吃饭时告诉我和大弟弟多吃杂粮饭,因为我们年轻身体好消化力强。我和大弟弟都很听妈妈的话,我们虽然不喜欢吃杂粮饭,但从来没有抱怨过,至少我们还能吃饱,与离开托儿所后因吃不饱饿锝满街捡东西吃相比,还是好多了。
爸爸妈妈中午不回家的日子留下的饭菜份量根本不可能满足正在长身体的我和大弟弟的需要,所以每天中饭时,我会聪明地行使自己的权力:实行分餐制。我会把爸爸妈妈留下的饭菜分为三份,分给小弟弟的饭份量少一点儿,且分给他的都是米饭,把剩下的米饭和杂粮饭混合后分成两份,菜分成三份,最后让大弟弟选择,剩下的一份是我的。这样一来,大弟弟没有意见,小弟弟不会提意见,所以虽然爸爸妈妈早出晚归,日子还是能比较平稳有序地继续着......
1969年春末,不知道谁发起的“斗私批修”的革命运动在普安县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有一天,普安县革命委员会突然发出通知,要求县委机关工作人员和中学老师们最迟第二天到县委大院集中,分批乘坐县委机关的卡车到离城十几公里的三板桥化肥厂进学习班,在那儿集中进行为期六天的“斗私批修”。
那时已是月底,爸爸妈妈没多少条件也没有时间考虑我和大弟弟需要什么。此决定让他们很是有些措手不及,他们在征得领导同意后,带着小弟弟匆匆赶到三板桥去了。离开前妈妈匆匆告诉我家里的食物在哪里,我和大弟弟可以吃什么,要我照顾好大弟弟,要大弟弟听我的话,要我们好好相伴,他们有时间就会回来。
爸爸妈妈离开后,我承担起管理自己和大弟弟的饮食起居的责任来。
我和大弟弟按妈妈的安排住到平房里,我住爸爸妈妈的房间,大弟弟住小弟弟的房间。那时我特别害怕黑夜,爸爸妈妈在家时,每天晚上上楼睡觉前妈妈都会跟我一起去上厕所,有时候是爸爸陪我去,他会站在女厕所外面等我,然后陪我走到木楼前才离开。爸爸妈妈离开家时,嘱咐大弟弟晚上陪伴我上厕所。大弟弟没有怨言,每天睡觉前,我一叫他就会马上陪我到平房旁边农民盖的厕所去。我告诉他一定要站在那里等我,尽管他答应我不会离开,我还是不放心,每晚一走进厕所就会不停地大声叫:
“眯豆,眯豆,你还在吗?”
大弟弟每晚都会很耐心地回答:
“在,在……”
一天晚上,睡觉前大弟弟一如既往地陪我去上厕所,我一如既往地呼叫着他,可大弟弟却没一如既往地回答我,我惊恐得感觉头皮发紧,马上提着裤子站起来就往厕所外面跑,没跑几步就摔倒在地上,这时我听见大弟弟说:
“我在这里,你怕什么?”
我忍不住哭了,身边的大弟弟赶紧拉我起来,我哭着抱怨道:
“就是你害的,就是你害的,谁叫你不答应我!”
我紧紧拉着大弟弟的手回到家,才发现自己的膝盖都摔破皮了。大弟弟有些难过地告诉我他没有离开,只是想测试一下不回答我会怎么样。
此后,大弟弟没有再测试过我......
没有爸爸妈妈的第一天,我和大弟弟吃完了头天他们做的所有东西,我不得不开始自己做饭菜了。我把家里妈妈存放粮食的三个罐子都查看了一下,发现有个罐子里装着米,已经见底了,有个罐子里有半罐子麦麸,还有个罐子里有一点儿碾碎的玉米。我担心会很快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决定一日只吃两餐。我没做米饭,因为我看到米最少,想把米留下来等爸爸妈妈回来吃。第二天中午我用麦麸煮稀饭,下午用玉米煮稀饭,第三天上午用玉米煮稀饭,下午用麦麸煮稀饭。家里除了妈妈做的盐菜什么菜都没有,我和大弟弟每餐都吃妈妈做的放在罐子里的咸菜,我会用辣椒面拌一下换换口味。如此连续吃了两天后,大弟弟含着泪一边吃一边告诉我:
“妈妈没叫你天天做稀饭,我要去三板桥告妈妈。”
我告诉大弟弟:
“你自己去会迷路,你找不到妈妈的。”
大弟弟哭得更伤心了,我也着急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第四天下午妈妈突然回家来了!我见到妈妈很开心也很担心,问她怎么爸爸和小弟弟没来。妈妈告诉我她太不放心我们,今天下午知道有车来普安拉东西,明天回去,所以她给学习班的头请了假,学习结束后就跟着车回来了。小弟弟和爸爸仍然在三板桥,她明天一早会乘这辆车赶回三板桥去。
大弟弟一见到妈妈就很伤心地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不忘告状:
“呜呜......小平天天煮稀饭吃......呜呜......”
妈妈看着大弟弟留满眼泪和鼻涕的翘翘的嘴巴,把他搂到怀里,再看看我不知所措的样子,把我也搂进她温暖的怀里......
我们都感觉到了妈妈在无声地哭泣,我紧紧依偎在妈妈怀里,大弟弟也突然安静下来,不再抽泣也不再告状了......
爸爸妈妈从学习班回家后,我们回到木楼自己的房间。晚上爸爸妈妈不用再陪伴我,大弟弟会耐心地等我,陪伴我上厕所,然后伴着我一起到木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