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叫王永邦,是外婆唯一的儿子。母亲十岁那年,外婆生下了舅舅。
听比他年长10岁的我的母亲说,在她之后,舅舅之前,外婆生过两个孩子,他们没活多久都夭折了。生下舅舅后,外婆外公都特别疼爱他,喂奶的时间特别地长。哪怕外婆已经没有奶了,还是会满足舅舅吸奶的要求。外婆生下我的姨母后,舅舅每天都要求跟妹妹一起吃奶,直到上小学,才因感觉害羞而断奶了。母亲说,舅舅小时候吃奶的时间长达6年,这是他身体健康,越老越似顽童的原因。我猜想舅舅一定记得自己三岁以后的事,因为他对妈妈的说法从来没表示过质疑或反对……
1949年共产党夺取政权把中华民国改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后,50年代初,风华正茂的舅舅到唐山铁道学院主修铁路设计去了……
我曾在母亲的影集里看到过一位穿着连衣裙、笑容可掬的女士的照片,照片背面写着“姐姐惠存,邦弟”,母亲在舅舅字迹旁边注明“弟弟的女友杨XX”。母亲曾告诉我这位女士是舅舅50年代初到唐山铁道学院上学前交往的女友。舅舅上学后,假期回安顺时认识了我的舅妈,他们的家都在安顺,这对俊男靓女很快坠入爱河,舅舅与那位杨姓女士断交,与舅妈相爱了。
舅妈是云南大学化学系的高才生,曾是云南大学的校花。五十年代末期,舅妈大学毕业后留校一边任教一边攻读硕士学位,之后成了云南大学化学系有机化学专业的教授。舅舅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成都铁路设计院工作,后被评为高级工程师,参与并负责了鹰厦铁路设计建造工作,多次得到铁道部的表彰。
母亲告诉过我,舅舅结婚前很大方,舍得为自己的姐妹和她们的孩子花钱。婚前的舅舅每次回家都会给他的姐姐和妹妹还有侄男嫡女买衣服。母亲说她的漂亮的米色纯毛绣花毛衣,海军蓝毛呢裤子,很时髦的纯毛围巾都是舅舅买给她的。我儿时有一件粉色黑丝绒镶边的灯芯绒外衣、还有一件嫩绿色绣花黑丝绒镶边毛绒外衣,母亲说都是舅舅买给我的。记得母亲曾说舅舅结婚后被老婆管起来,越来越小气了……
1958年,热恋中的舅舅和女友到普定看望母亲,与母亲和她的四个儿女合影,那时刚满4岁的我对他们的来访毫无记忆。
1958年热恋中的舅舅舅妈、母亲、和我的兄弟们
1967年8月,母亲含冤入狱半年后,被宣布无罪释放,出狱后的第一件事是到昆明看望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一家,因为她想亲自告诉对她持怀疑态度的共产党员的弟弟,弟媳,自己不是反革命。母亲带着13岁的我和三岁的小弟弟到了昆明,到云南大学费尽周折才知道因武斗舅妈不敢住在云大的宿舍住,全家搬到铁路局的宿舍去了。我们找到住在铁路局职工宿舍的舅舅一家时,他们很吃惊。这是我们第一次到舅舅家,见到我们舅舅舅妈就问母亲怎么会入狱,母亲既伤感又愤怒地告诉了他们自己是因普安中学女厕所有一条“打倒共产党!”的反动标语,公安局的人认为字迹像她的,就把她抓捕并押送到兴义地区监狱接受审讯,她一直不承认是自己写的,强调有人陷害自己。两个月后被押送到普安县监狱等待组织调查,半年后才被宣布无罪释放。母亲告诉舅舅舅妈,她相信自己是被复退军人安置办的她的领导陷害入狱的,因为她指责作为共产党员的领导没按党的政策办事。母亲对自己出狱后被安排回到复退军人安置办工作极其不甘,无奈自己不能选择,说到这里母亲很伤感无奈地哭了。舅舅舅妈一起安慰母亲,劝她不要难过了,告诉她能平反出来,且能继续工作就好,没必要再去想那些已经过去的事……
那段时间昆明武斗很厉害,每天都能听到枪声。我们除了到附近菜市场买过一两次菜,大部分时间都躲在舅舅的家里,哪儿都不敢去,对昆明毫无印象。
这三天在舅舅家,有过不少欢笑。有一天晚饭后,舅舅作出严肃状问外婆:
“妈妈,你这几天去居委会学习没有?”
外婆跺着小脚认真对舅舅说:
“去学了。”
“学了什么”
“记不得了。”
“记不得?你这态度怎么行?”
“你鬼了,我会唱学雷锋好榜样。”
“唱来听听。”
“学……雷锋,好榜样,忠于……人民,忠于党。”
外婆跺着小脚拖声摇气地念唱学习雷锋好榜样,5岁的小薇稚气地教奶奶该怎么唱,对奶奶老是唱不准显得着急的可爱模样;六玲听见枪声就想钻到床下甚至愿意躲进痰盂里的惊慌状;舅妈、妈妈笑得捧腹的情形,至今仍不时会在我脑海里清晰浮现……
第二次见到舅舅一家是1975年5月,一天母亲突然收到外婆病危的电报,她与爸爸商量,决定由她先带我到昆明,如果外婆情况不好,她马上电报通知爸爸,爸爸再带大弟弟和小弟弟赴昆。接到电报后的第二天,母亲就匆匆带着19岁的我到盘县乘长途车赶往昆明,到舅舅家就见到了比我们早一天到的姨妈、姨父和他们的小儿子彦如。
我们一起到外婆房间看她,老人家笑眯眯地坐在床上,毫无病容,精神很好。原来她想见自己的女儿们,就到邮局请人帮她拍了病危电报。记忆中从来没有同时见到过舅舅和姨妈姨父,外婆此举让她的三个儿女有机会团聚了。舅舅显得很珍视此次与自己的姐妹相聚的机会,他建议自己的姐妹既来之则安之,好好玩几天再回去好了。
这此在昆明呆了4天,舅舅特意借了单位的相机,与舅妈一起带大家游览了昆明市区,还去了西山、大观楼等公园。
六玲和小薇长大了不少,小薇很亲我,在昆明的这些天她都跟我在一起。这次我对昆明有了清晰的感性认识,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与舅舅舅妈给我的感觉也比几年前亲切了不少…… 1975年5月的舅舅,姨妈,姨父和母亲
1975年5月在昆明与表妹在一起 与表妹王薇的最后一张合影
1975年8月我和安安到昆明游玩,离开昆明前一天去看望舅舅一家,舅舅要求我在他家等几天,外婆准备好后跟我一起去安顺。我没有理由拒绝舅舅的要求,只好留了下来。安安回矿上班,我在舅舅家等外婆,对舅舅舅妈有了新的认识和印象,感觉他们听从党的教诲,生活很节俭且革命化。他们的个性和人性受到共产党教育的影响,有些扭曲和怪异。
同年11月底,舅舅舅妈的爱女小薇不幸遭遇车祸去世,他们面对了人生最残忍严酷的现实。亲人们都在尽力安慰他们,支持他们,帮助他们度过人生中最痛苦艰难的时期。老家织金的几位亲属主动送女儿到昆明舅舅家陪伴他们、安慰他们。母亲也告诉舅舅,让正在普定马场中学代课的我去帮助他们,要他以小薇去世,需要人安抚为由,要求组织照顾,把我的户口办到他们家。我接到母亲的信,12月底停止在马场中学代课,到昆明舅舅家去了。我在昆明住了几个月,知道舅舅不可能把我的户口办到他家,1976年2月织金一亲属的女儿刘国玉到他家后, 3月初我离开了他们……
80年代中期,舅舅成功说服老家的亲属把外婆接到织金老家养老去了。从此,他每个月给愿意照顾外婆的侄儿王长生汇一笔外婆的养老金。外婆到织金的长生哥家安顿下来后,舅舅每年去看望她一次。
每次舅舅去看望外婆,都会把别人送给他们的点心作为礼物带回家乡,送给家乡的亲戚。外婆和妈妈都告诉过我,舅舅带回去的所谓礼物都是些包装不错的过期食品,他在家乡亲戚面前吹嘘他的点心是如何有价值,如何罕见,他不知道他带回去给亲人们的礼物,亲人们打开后都会马上扔掉,因为有的生虫,有的发霉,天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送给他们的……
我大学毕业后,1985年暑期到昆明参加全国认知心理学讲习班,顺便到舅舅家去看望他们。得知表弟六玲已经大学毕业在云南师大物理系任教,已经有女朋友了。舅舅劝我考虑调到昆明,告诉我昆明比安顺好,如果我愿意,他可以帮我找接收单位,我在安顺教育学院感觉不错,谢绝了舅舅的关心。
1986年底,在安安的建议和要求下,我改变主意,写信给舅舅,请他帮我们找接收单位,如果我和安安能一起调到昆明,我们会很乐意也很感激。舅舅很快给我们回了信,告诉我们他联系了云南省教育学院,表示可以同时接收我和安安。我们很快收到了云南教育学院发来的商调函,我和安安各自向自己的工作单位提出了调动申请。在亲友们的帮助下,我们在一个月内神速办妥了调动手续,全家搬到昆明定居了。
到昆明定居后,我们与舅舅一家的来往密切,对舅舅舅妈有了更多的了解,发现他70年代的生活习惯几乎没改变……
舅舅舅妈喜欢玩麻将,在那个“改革开放”的年代,中国大陆舞厅遍地,麻将成盛行,上麻将桌和下舞厅成了当时举国上下流行的娱乐项目。当时家喻户晓的顺口溜是:“十亿人民八亿赌,还有两亿在跳舞。”1987年六玲大学还没毕业,不能常常陪舅舅舅妈打麻将,虽然安安会打麻将,六玲不在还是缺一角。为了不缺角,舅舅舅妈曾通宵不睡,耐心教了我一个通宵。尽管我从来不喜欢麻将,为了不扫他们的兴,还是熬了个通宵跟他们学会了简单的麻将规制和花样。此后,每个周末我们一家都会去陪舅舅舅妈玩麻将,儿子在床上玩睡着后,我们会玩到半夜过后才回家……
1988年六玲毕业工作后,我们还是常常去舅舅家打麻将,六玲常常当看客。有一天5岁的儿子在我们专注于麻将时突然打坐在床上的舅舅,在一旁看我们打麻将的表弟告诉我,儿子拿剪刀通墙上的电源插座可能触了电,他以为是坐在床上的舅舅打了他,所以打了舅舅。看到儿子很困倦的样子,我觉得好心痛,叫六玲接替我,我带儿子回家了。此后我们还是常常去舅舅家,但我很少再陪他们打麻将,而是带儿子玩,安安陪他们打麻将,儿子显得疲倦我们就回家,不再玩到半夜了……
舅舅让我感觉他很爱舅妈,他出差时,喜欢给舅妈买各种丝绸套装、皮衣、毛衣等漂亮时装。每次舅妈拿到舅舅为她买的衣服,我去她家时,她总是要我试穿给她看,然后自己穿上让我看,最后要我为她做出选择。一次舅舅给她买了件带银丝的绒线编织的开襟毛衣和一件墨绿色皮夹克,舅舅认为毛衣很漂亮,皮衣也不错,要舅妈两件都留下来。舅妈拿不定主意,就叫我试穿,想知道我怎么看。舅妈身材跟我差不多,我建议她留下毛衣,放弃墨绿色皮衣,因为我认为那毛衣感觉很有女人味,皮衣却不然。舅妈听了我的建议,留下了毛衣。与舅妈相处,有时竟然会有闺蜜的感觉……
90年代初舅舅舅妈的关系曾经因舅舅太沉迷于下舞厅跳舞而出现过一次危机。80年代末期国门完全打开后,游戏厅、舞厅、酒吧等在全国各地城市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尤其是舞厅,不仅天天营业,周末半夜才关门。舅舅舅妈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那时的中国受苏联影响很大,大学里十分流行交谊舞,那时的大学生交谊舞舞都跳得很好。虽然文革期间中断了十几年, 舅舅舅妈的舞艺恢复却很快。
90年代初期各大学教师工会、学生会几乎每个周末都在学校举办不同的舞会,舅舅舅妈喜欢约我们跟他们一起去云大教师工会的舞厅跳舞。舅舅的舞艺越来越高超,舞瘾也越来越大了。他很快就不满足于周末到云大工会举办的舞会跳舞,约舅妈到舞厅跳舞,舅妈不愿意到舞厅,表示如果不想去工会跳舞就在家打麻将。于是我和安安还有六玲夫妇常常在周末带着儿子到舅舅家陪舅妈打麻将,舅舅开始会陪舅妈打一会儿麻将后才让儿子六玲继续,说要去教院见老朋友,后来他自己外出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们都知道他精力旺盛,在昆明熟人同事不少,大家忙着打麻将,他回来时我们常常还在麻将桌上鏖战,六玲夫妇告辞,他会兴致勃勃地加入,谁都没在意他外出的事。
1992年底的一个周末,中饭后我和安安正准备带儿子到公园玩,电话突然响了,我拿起电话就听见舅舅问:
“是小平吗?”
“是。”
“你马上到我这里来一下。”
“有什么事?”我问。
“别多问了!你马上过来!”舅舅急促地说。
“好。”
我挂了电话,告诉安安:
“舅舅叫我马上去他家,他们好像有什么急事。”
安安说:
“你去吧。”
我骑上自行车,很快到了云大教师宿舍,一口气走上9搂的舅舅家门前,门开着,家里很安静,只有舅舅在家,他们的房间门关着,我喘着气问道:
“舅妈呢?”
舅舅把手放在嘴边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用手势语告诉我跟他到厨房去。
我跟着舅舅走进厨房,舅舅才小声地对我说:
“你舅妈在房间里,她要跟我离婚,逼我现在就搬出去,你去劝劝她,不要告诉她我打电话叫你来。”
舅舅的言行让我很有些狐疑。这几年与他们相处,感觉舅舅特别想讨舅妈开心,有时甚至觉得他很怕舅妈。舅妈对舅舅常常显得不冷不热的,六玲对他也相当冷漠,为此我有时会觉得舅舅很可怜。如今舅妈居然要赶舅舅出去,他们到底怎么了?!
舅舅走出厨房到他们的房间门前,一边敲门一边大声说:
“小平,你来了?家敏,家敏,小平来了,你出来跟她说说吧。”
舅舅大声招呼我坐下,舅妈打开门出来,我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像平常一样与舅妈寒暄,舅妈眼圈红红的,她余怒未消地对我说:
“小平,你来得正好,来看看你舅舅都干了些什么。”
“什么事?”我不解地问。
“我今天上午洗衣服,看到一张打湿的纸片,拿起准备看看是什么时,你舅舅马上冲过来一把抢走,不给我看,我动手抢,他干脆把纸片放到嘴里吞了。”舅妈说。
站在一旁的舅舅插嘴道:
“那是张以前的舞厅门票,我怕你生气才不让你看。”
“你不用再骗我了,你走吧!” 舅妈扭头走进房间,把舅舅的衣服扔到客厅里,使劲关上了房间门。我帮着舅舅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舅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看着舅舅舅妈,觉得他们的行为都很可笑。我站在房间门外对舅妈说:
“舅妈,我能进来跟你谈谈吗?”
舅妈打开门,她看起来还很生气,我忍不住笑着对她说:
“舅妈,我觉得你和舅舅像两个孩子,玩抢纸片游戏生气了。”
“是吗?”
我轻描淡写的态度,引起了舅妈的注意,我接着对她说:
“舅舅把票吞了,说明他太在乎你的感觉,太担心你生气了。”
此时有人敲房间门,满脸不悦的表弟六玲走了近进来。此时六玲的女儿快1岁了,我知道六玲跟母亲很亲密,他对父亲总是有些避而远之。
六玲新婚晚宴那天,舅舅从看到新娘新郎那一刻开始,就对新娘的黄色橘型短裙唠叨不断。说新娘的着装像个酒吧女郎,不伦不类,要求她马上换舅妈的筒裙,六玲敢怒不敢言,对父亲的要求有些不知所从。我和舅妈劝阻了舅舅,我告诉他舅妈的筒裙不适合这样的日子和场合穿,舅妈告诉他年轻人穿什么就让他们穿好了,舅舅还是要求新娘到我那里换我的红色的旗袍。我也觉得新娘的着装不好看,但让新娘跟我去换衣服太麻烦了,我告诉舅舅我去拿我的旗袍,让新新郎娘留下来接待客人,舅舅勉强同意了……舅舅舅妈为儿子准备了新房,没想到婚宴后小夫妻俩不愿去云大的新房,邀请大家到他们的新房去,这是六玲的妻子小吴的单位分给她的一个十来个平方米采光很差的一楼房间,他们的新房很简陋,一张双人床,一张书桌,两把椅子,书桌上有一个花瓶。婚姻的客人告辞后,舅舅勉强跟我们一起到小夫妻俩的新房去,舅妈在儿子的新房笑着对他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小狗窝。”六玲笑笑什么都没说……
婚后小夫妻俩除了节日,很少回六玲父母的家,舅舅舅妈也很少去儿子家。舅舅要求六玲周必须回家帮着打扫卫生。六玲这方面做得很好,他每个周末都自己回去帮父母拖地板,倒垃圾。他妻子小吴不愿跟他一起去,直到他们有了女儿,让舅舅舅妈给取名,二老给孙女取名王君武,他们很疼爱小孙女。自此,六玲一家不来他们家,他们会去六玲家看孙女了。有了君武后,六玲一家周末常常一起回父母家了……
调到昆明的最迟几年与舅舅舅妈相处,感觉舅舅很关爱舅妈和他们这个家。他出差时总是会给舅妈漂亮时髦的衣服,给家里买他认为特别的东西。舅妈对他做做的一切总是显得不冷不热甚至嘲笑他什么都往家里搬。舅妈对待舅舅的态度,有时我让我觉得舅舅有些可怜。当舅妈告诉我舅舅把纸片吞了,听到舅舅的解释后,我想到的是他怕舅妈知道他去跳舞会生气。我知道他曾希望舅妈跟他一起去跳舞,可舅妈总是以没精神为由拒绝,表示宁愿在家打麻将。舅舅通常会留下来陪舅妈打麻将,六玲一家到后,舅舅会以有事要办为由让六玲夫妇上桌。六玲夫妇跟舅妈一样喜欢打麻将,他们还喜欢玩刺激,说是有刺激才有劲,刺激的方式是每人出10块钱。这个头开始后,无论六玲夫妇是否参与,舅舅舅妈都会把钱拿出来,我们也只能跟进了。此后,我感觉麻将桌上变得安静且紧张了不少,甚至开始有了小动作。我对麻将从来没有真正的兴趣,麻将桌上吸引我的是大家一边打麻将一边聊天说笑,这钟乐趣没有之后,我们去陪舅舅舅妈打麻将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六玲进来后大声对他妈妈说:
“妈,走吧,到我家去,让他自己过算了!”
舅妈没有回答六玲的话,她当着六玲的面苦笑着对我说:
“小平,你以为你舅舅很在乎我?!你不知道他偷人偷到我的家里来了!我和六玲都碰到过,你可以问六玲。六玲支持我跟他离婚,他求我原谅他,保证以后不再去跳舞了。如果他做到了,今天他为什么会紧张得把票吞了?!”
我一时无语,舅妈生气地对六玲说:
“我为什么要去你家,这里是我的家,我要他搬出去!”
看着紧张不安的舅舅,怒气难消的舅妈,我突然觉得应该先让他们冷静下来才是。我把六玲叫到另一个房间,平静地对他说:
“六玲,你还是先回家去吧,我跟你爸爸妈妈谈谈。不管怎样,他是你父亲,你不能这样对待他,应该给他机会改变。他们现在气头上,需要冷静下来再说。”
六玲接受了我的建议,我们一起回到客厅,六玲对我说:
“小平姐,我有事回家一趟。”
“好。”我淡淡地回道。
六玲离开后,我回到舅妈身边,心平气和地对她说:
“舅妈,这几年在昆明,我看到的是舅舅很爱你,也很爱你们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家,他总是想让你高兴。他每次出差都会给你买衣服,为家里买东西,很少有男人会如此有心的,尽管你从来不感谢他,不喜欢他买的东西他也不会生气,还是继续给你买,我从来没看到或知道任何人有他这样的耐心。”
舅妈静静地听着,我继续对她说:
“我不是刚好来这里,是舅舅打电话叫我来劝劝你,看到你那么生气他很着急。如果他真的有外遇,真的不爱你,他正好可以就此离开你,不会在乎你怎么感觉的。他担心你不高兴他去跳舞,所以不让你看到过去的舞票,宁愿吞食掉也不让你看到。其实他没必要如此,他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去跳舞,因为你不愿意跟他去,他如此偷偷摸摸只能说明他太害怕失去你了。我觉得你们应该倾听一下对方的想法,你们这么在乎对方,说明你们还是很爱对方的。你们相爱了几十年,一起经历了不少苦难,现在应该而且能好好享受生活了,你却选择分手,如果你们互相都不在乎了,分手也许是最好的决定,可是你们不是这样的。”
舅妈继续静静地听着,我建议她当着我的面跟舅舅谈谈,听听舅舅的想法,也说说她的想法,互相沟通之后,相信会感觉好很多的。舅妈没反对,默许我去叫舅舅了。我把舅舅叫到他们的房间里,笑着对舅舅说:
“舅舅,你居然把纸片吞了,这是共产党处理密电码的行为啊。”
舅舅有些尴尬地说:
“她要来抢啊。”
舅妈忍住笑说:
“为人不做亏心事,哪怕半夜鬼敲门。”
我对舅舅舅妈说
“其实你们之间没出现什么大问题,因为你们都非常在乎对方,如果你们中任何一方对对方不在乎了,那问题就大了。我觉得舅舅不该背着舅妈去跳舞,舅妈应该尽可能陪伴舅舅。跳舞于健康有益,一起多去跳跳能促进情感有益健康。舅舅一直非常关爱舅妈,舅妈也应该尽力理解关爱舅舅。”
听了我的话,舅舅说他很希望舅妈少打麻将多跳舞,舅妈说她没那么好的体力去跳舞。我说这都好商量,舅舅可以陪舅妈打麻将,舅妈也可以陪舅舅去跳舞。如果舅妈不愿意去跳舞,舅舅想去跳就大大方方地告诉舅妈,不要偷偷摸摸就行了……
很高兴我成功地劝解了舅舅舅妈的感情危机,他们在后来的日子里相互体贴,相依相伴,生活得很是轻松愉悦。
舅舅和舅妈都是党员,都被洗脑多年,他们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上表现都很优秀。如今他们都已退休多年,在昆明安享退休生活……
1995年母亲到我家时与舅舅舅妈和他们的孙女合影
2009年5月在昆明与舅舅一家三代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