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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生死别经年------一封无法寄出的信 (二)

(2021-10-03 12:42:09) 下一个

(二)大学毕业到反右运动

您天资聪慧,又勤奋好学,1956年大学毕业时,论文在《光明日报》发表,并被保送天津一个研究院攻读副博士研究生;还有一个留校教职可以选择。可是基于自己的家庭出身,过往的经历,以及早熟的敏锐的政治预感,您出人意料地放弃了那两个旁人眼里绝好的位置,而是远赴天寒地冻的北方一所高校任教。

论文的60元稿费,您除了买了一支自来水笔外,剩下的全部寄给了奶奶。那只黑色的钢笔您一直用了多年。我小时候您还在用。

刚工作时,您比不少学生的年纪还小,是系里最年轻的助教。当时有了工资,分了宿舍,城市优美,周末学校还经常放映电影,那段时间的日子也还不错。

一次您去看电影,回来发现兜里刚发的工资不见了。仔细回想,别的地方不可能丢,只有看电影时,掏过手帕擦手,估计是那时掉了。急忙返回学校礼堂,清洁工正在扫地,还没有收拾到您坐的座位。急忙赶过去一看,一卷纸币果然躺在地下,您大喜过望,连忙拾起,匆匆离去。

您的工资是62元,在当时属于高工资了。每月这几十元钱,除了自己生活,还要寄给远方的奶奶姑姑们,是一家人活命的钱啊。从您工作起,直到奶奶去世,三十年间,每月您都按时给奶奶姑姑们寄去三分之一或更多的工资。雷打不动。不论自己处于什么政治和经济状况,即使后来和妈妈结婚,有了我们三个孩子,也从未间断。靠着这些钱,奶奶姑姑们熬过了六零年的大饥荒。历尽劫难的奶奶活到了八十岁;贫寒艰难中,姑姑们也都长大成人了。

转眼来到1957年,从阳谋,引蛇出洞,鸣放,到《这是为什么》,《情况正在起变化》,帮党整风提意见的人,瞬间成了牛鬼蛇神。虽然从小经过政治运动的您,初期也曾跟大伯约定,“这是饵子,一定不要说话”,可是正直天性使然,最终还是在会上表达了对社会现象的看法和系里领导的意见。

可想而知,那样的出身和背景,还有现行言论,您马上被单位揪了出来,幸好因为年轻,经历简单,几经检讨,才没有被戴上右派的帽子。但是被踢出学校,下放到偏远小镇的工厂子弟中学。

那时的领导都不希望单位里有您这样的政治包袱,一有机会都想甩掉,因此您的工作调动就比较频繁,先后去过耕读大学,师范学校,及多所公立中学。从反右到文革,绵延不断的政治运动中,阵阵落不下。谁一说“反动”、“反革命”,您就会心惊胆战;平日都是处处留意,事事小心,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当时您下放的地方,全镇只有两个大学本科毕业生。听说有省城大学下来的老师,大家纷纷议论,猜测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个您后来的同事说了一句话,非常精彩:“好孩子还有往庙里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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