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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家之后, 我就成了一个全职护理人员。她既是我的妻子, 又是一个需要我护理的病人。
对她的护理是多方面的。 在生活上需要护理,她穿衣开始困难了,老是找不到袖管, 或弄错了正反;她不知冷暖, 要穿多少衣服, 她弄不清楚, 天气很热, 她却穿得很多, 天气凉了, 又想不到加衣; 她常常在双脚上穿上不同的鞋袜,走下楼去; 她去了洗手间常常忘记抽马桶等等, 等等。 我帮助她每一件需要帮助的事, 而且一改以往态度, 总是和颜悦色, 有求必应。 比如, 她原来忘了抽马桶, 我会说:“你怎么马桶都不抽?”带有责备的口气, 现在我帮她抽了, 告诉她:“你忘了抽马桶, 我帮你抽了。” 她会说:“ 啊! 真的,我又忘记了。 谢谢你了。”不让她在生活上感到丝毫的压力。
她体力上感到虚弱, 尤其上下楼梯。 我扶着她上下楼梯。 如果是晴天, 就在后院, 扶着她走几圈。 后来体力有所改善, 我们就去附近的花园, 植物园, 动物园,她没有兴趣拍照, 她看着我拍。 她说累了, 我们就回家。 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感兴趣, 总是慢慢地跟着我走, 时而也帮我背上一个空包。 出去走走, 呼吸新鲜空气, 晒晒太阳, 看看花朵, 动物, 人群,比在家里好。她需要各种不同的刺激。 雨天, 我就带她去Galleria Mall, 在商场里走上几圈。 但她常常喜欢待在家里, 在沙发上呆坐。
她仍然有幻觉, 常常从计算机中,电视上看到的图像, 以及文字反应到现实的生活中来。 比如, 新疆人在国内闹事, 她就十分害怕。 常常看到新疆人就在我们家门口, 问我是否会进门抢东西杀人。 我就给她解释,新疆人在中国, 这里是美国, 他们不会来的。 她常常看到我原来的老板叫我去讨论实验, 其实, 我的老板早已离开UAB,已不在本市工作,但在她头脑中不断出现我老板的身影。有时她认为我和摄友出去拍照, 其实这那个摄友在亚城, 根本不会来到我们这个城市。她经常出现类似的幻觉,幻听。 我如实告诉她:“医生说了, 这个病有幻觉, 看到的, 听到的, 想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要我及时纠正你。”
现在她的反应缓和多了,总说:“那可能吧。”我感到用药之后, 在情绪上有所改善,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冲动。
她有一种恐惧感, 总感到有人要害她。一旦看不到我,她就十分慌张。 她把我看成是她的贴身保镖, 常常对我说:“你要答应我, 要永远保护我。” 开始, 我做事情, 她跟着我, 就怕我走脱, 后来干脆上洗手间也要我陪着,要我在门口等着, 不要走开。
每天吃药,即使给她拿好了药,问她:“吃药了没有?” 她有时回答:“吃了!” 你别当真, 药常常就在桌上, 没吃。一天真把我吓坏了, 午睡后, 我准备好咖啡, 叫醒她:“起来吧, 咖啡做好了。” 我就和她一起喝咖啡, 我先喝完, 告诉她, 我上楼去了, 你喝完了就上楼来。 5分钟后, 我不见她上楼, 就下楼去看看她怎么还没有喝完咖啡。 一看她在玩弄药瓶, 其中一个瓶子的药不见了, 少了16 颗。我问她:“药呢?”“不知道!”她回答。“你吃了没有?” “不知道!”
我清楚问她没用,我到处找药,始终没有找到。 我赶紧查了书本, 这种药不是强烈抑制剂, 是增强记忆的药物,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此后,我再也不敢把药放在桌上, 移到高处, 她够不到的地方。
原来她喜欢看电视, 上网读新闻,后来渐渐失去兴趣,什么都不愿意干。 我就在下午午睡后, 和她一起坐在阳台上,边喝咖啡, 便读故事给她听。我有一本微型小说, 选其中她感兴趣的故事,读给她听。 开始还很新鲜,如同50年前一样, 纠正我的发音,读完后能表个态, 说说故事中情节如何,写得好坏。 后来, 再也不想听故事了。
我出外购物, 她我总要带上她,即使就在后院劳动, 我就请她坐在阳台上看着我劳动, 不让我的身影在她的眼中消失,我也不敢让她的身影,在我的眼中消失, 怕她出事。
后来,她不认识自己的家, 竟然不知道哪儿是厨房,哪儿是自己的床,哪儿是卫生间。即使到了卫生间, 找不到自己的牙刷, 牙膏, 最后, 连马桶都不知道在哪儿。 她常常要求我:“我要上厕所, 你带我去, 我不认识路。” 其实, 就在自己的家。
尤其在感情上, 我希望她不要把我忘了,这也是我写这个故事的动因之一。故事的前半段, 从我们相识开始, 到恋爱, 组成家庭, 共同奋斗, 我写一段, 念给她听一段, 让她回忆起那美妙的时刻, 唤醒她美好的回忆。她的远记忆比近记忆好, 以前发生过的事, 她还是能够回忆起。 那些记忆, 对她是重要的, 甜蜜的, 愿意去回忆。 念到动情之处, 她给予一个无声的,甜蜜微笑。 后来, 再也见不到这种微笑。
每天清晨, 我在脸颊上给她一个吻,让她在清醒的第一眼, 看到的是她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晚上睡前, 给她一个吻, 让她知道我就在她身边, 让她安然入睡。 她总以一个浅浅的甜美笑脸给予回应。 白天,我总不断的喊着“梅”, 她笑着说:“你怎么老喊我?” 我告诉她:“我要让你知道我时时刻刻就在你身旁。要你始终记得我, 不要忘记我。” 她总说:“不会的, 我不会忘记你的,永远, 永远!” 我真希望这个永远。
后来, 我喊她, 她毫无反应,她闭起双眼, 好像怎么也没用听到。
白天, 我只能陪伴着她, 基本上做不到自己的事情,更谈不上写作, 这篇故事我都在夜间完成。 她吃的药物中有安眠成分, 晚上睡得挺熟。 我睡到半夜, 有时1点, 有时2点, 起身, 写作2小时, 再上床睡觉。慢慢地,也就成了习惯。 早晨她醒来时, 看到我就在身边, 她,放心了。
一天, 我偶尔问她:“你算算, 3加7是多少?”等了好久, 她十分缓慢地说:“我算不到。” 尽管她以前很聪明, 现在她的智力还不及一个3-4岁的小孩。
祝您中秋节快乐!
如果实在需要请人帮忙护理,或者送病人去护理院,政府提供的老年人医疗保险Medicare能不能给付一部分?还是完全自费?
不容易。您夫妇一路走来,很多坎坷也很多温暖和爱,这一辈子,可以说很值。只可惜老伴走得早了,不过有您的精心护理直到最后,也是梅大姐的福份了。
我也是南京人,鼓楼区的。
我想请问A老先生,您今天这篇文章中梅的情行,也就是从出院到这篇结束的糊涂一共是多长时间?
是不是,恶化也挺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