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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质与量

(2012-02-26 16:02:28) 下一个

诗的质与量

从读《陆游全集》说起

 

冬日可爱。暖阳高照时,端一张椅子坐在阳台上曝背读诗实在是最佳的消闲和最大的享受。近日正在读从友人那儿借来的四大册《陆游全集》。

关于陆游实在无需赘言;他的名声太大,他是至今流传诗作最多的诗人─九千九百二十首。他的《示儿》诗曾激励过一代又一代的中华儿女的爱国热忱,因此获得梁启超“亘古男儿一放翁”这样的高度评价。但即使是不读诗,不识字的人也可能看过根据他和他表妹唐婉的婚姻悲剧编写的《钗头凤》而知道他的大名。

读放翁的诗,都会赞叹他诗中的联语,如“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奴爱才如萧颖士,婢知诗似郑康成”、“名酒过于求赵璧,异书浑似借荆州”、“志士凄凉闲处老,名花零落雨中看”、“楼船夜雪瓜州渡,铁马秋风大散关”,等等,等等。年前到周庄游览,见沈厅中堂有一副对联:“万卷诗书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这也是陆游的名联之一。故刘克庄有“古人好对偶被放翁用尽”之说。清人赵翼对陆游评价甚高,认为陆诗在苏诗之上。他评论说:“放翁以律诗见长,名章俊句层见叠出,令人应接不暇。使事必切,属对必工;无薏不搜而不落纤巧;无语不新,亦不事涂泽,实古来诗家所未见也。”因之他在《瓯北诗话》中广收陆诗的五言七言诗联有二三百对之多,读来确使人有如行山阴道上之感。

但事物总是一分为二;诗写得多了难免蹊径太熟,造成诗意陈旧,词语重复。赵翼也抄录数联,如“智士固知穷有命,达人元谓死为归”与“达士共知生是赘,古人  谓死为归” 等,且叹曰:“此则未免太复!盖一时凑用完篇,不及改换耳。”赵翼还是笔下留情的。同是清人的朱彝尊在《曝书亭集》中“摘其自相蹈袭者至一百四十余联”。毕竟,即使是大诗人,其才情学养与人生经历也有局限,落笔为诗也不可能篇篇有新意。尤其是人到晚年,思路僵化,学无长进,重复噜苏,实属难免。故袁枚说:“诗者人之精神也,人老则精神衰葸,往往多颓唐浮泛之词。香山放翁尚且不免,而况后人乎!故余有句云:‘莺老莫调舌,人老莫作诗。’”这可能也是沈德潜对放翁评价不高的缘故。他指责陆游的诗:“古体太粗,近体太滑。”正因为如此,有人力主读放翁诗非读其选本不可,“不选则卷轴烦多,难于翻阅。”(李调元《陆诗选序》)。我自己在读陆诗时也有同感。读他第一册诗时,正有一种他是一位“广大通天教化主”之感,“浩渺闳肆,莫测津崖。”读他第二册时,新鲜之感渐失。读他第三册时,便有点疲倦了。其实,即使是“诗仙”、“诗圣”也不是无懈可击的;除非是专家学者,一般读者读他们的选集也已足够了。

质与量是对立的两个方面;没有量当然没有质,但光有量不一定有质。古今中外写诗的人多如牛毛,但有传世之作的诗人却寥若辰星,所以我十分羡慕那些能凭借一二首诗名传千古的二流诗人,例如唐朝的王之涣和宋朝的叶绍翁;他们的《登鹳雀楼》与《游园不值》是选家所无法忽视的,也是所有学童都能脱口背咏的。更其甚者,后代的读者还能付以新意。“红杏出墙”可以暗示有夫之妇的越轨行为恐怕是诗人本人所始料不及的。若诗人地下有知,必会才莞尔一笑。

袁枚在其《随园诗话》中引用过商宝意的两句诗:“明知爱惜终须割,但得流传不在多!”诚哉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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