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房是女性第二性征,过去人们视乳房为羞耻的器官,把胸脯丰满当作春心荡漾、欲火旺盛的象征。
时代变了, 谈论乳房不仅可以是色情文学的专利,而且也成为学者做论文的好题材 ,乳房可以当文化来谈了 ,这是好事啊,^_^...正好让我小饮一杯 ^_^
据说剑桥大学出版社推出的史学系列,出了本巨著,名曰《乳房史》,还没看到。 介绍者不误遗憾的叹道:亚罗姆〔Marilyn Yalom〕女士的书,书名改为《西方乳房史》更恰当一些。这个批评很恰当,作者偷懒,对中国的乳房文化没做了解,就写了这个吓人的题目。
实际上中国人对乳房的认识还是比较成熟的,但遗憾的是主要表现在情色小说中,对乳房的描写充分发挥了中国文字的形意和意像的长处,多姿多色,如玉乳 、趐乳、秀乳等等有滋有味,呼之欲出.....但这些描写的潜意识下,都是带着犯罪的心理去观赏和体验的 ,那时人们的心理状态由此可见一般。
除了文字描写还有些画作也有表现。李敖先生曾断言:中国古代裸体画都是色情的,男女成双成对 ,没有单独裸体的女人画像。其实这个结论并不正确,至少并不全面。 我们现在看到的敦煌壁画中就有裸体女性飞天的美妙画作 ,有的石窟中的有四个裸体飞天 ,当然这在中国丰富的绘画史上属于凤毛麟角,古人给我们留下的类似艺术作品屈指可数。与西方崇尚裸体艺术传统的作品在质量上、数量上相比只能做个聊胜于无的比吉尼。
过去男人对乳房缺乏认识的主要障碍因为女人缠胸。缠胸和那个时代的风气和审美观点有关, 那时的人们并不认为‘丰胸肥臀’〔这个词经过作家莫言题成书名,大做广告,好像已经可以作为成语使用了, 一笑。〕好看,于是就像缠小脚一样束胸。
许多名著对美女的描写也是写脸、写脚多、写胸少。 原因很简单:日常看不见 ,女人根本认为大奶子挺起是难看的标志,是种羞耻,不让你看见,甚至不能让你感觉到才是缠胸最高的境界。
中国妇女以前有名的特征是缠足, 〔作家冯骥才写过一本长篇,叫《三寸金莲》,描写的非常充分〕 而缠胸比起缠足来就显得的不那么出名。但缠胸的危害其实并不比缠足小,以前人们并没有认识到。
那个年代的胸衣是什么样子呢?本世纪初的胸衣经过几千年的演化比之以前要简化了许多,饶之如此,现在的人看来还是会被吓一大跳。
最常见的土内衣上可覆乳,下可遮肚,无袖无领,是紧贴在胸前一片细针密线的布料 。布质优于外装,比较厚,有抑制乳房发育的作用。因地域和时代有亵衣、小衣、抹胸、合欢襟、肚兜....等多种称呼,常常饰以鸳鸯一类的彩绣---能够有资格看到彩绣的只有自己和丈夫了。小衣前面开襟,用布团子纽扣自上而下、密密麻麻地扣起来,好像冷兵器时代的甲衣, 妇女主要对付的敌人是男人道学的眼光。 从从容容的系上、解开要好几分钟的耐心和一些手法,这是妇女上半身的最后一道防线。不像现在的乳罩,设计简练,情浓之际,一探手,碰到机关,两个手指即可解决关锁, 进入主题。
这种甲衣的目的是把乳房缠的平平坦坦,即使在江南等炎热的地区,穿上一件薄薄的丝衫,也不能被看出前胸的凸凸凹凹, 否则则被视为没有妇道 。要束到什么程度呢 ?据李敖先生的考证:要束到“胸乳寂发”,才算好看。
嗨.....真是可怜天下美人身材 !‘窈窕’二字几乎被废用了。 美妙的圆圆团团,夫妻二人只能再黑室中,把紧裹身上密密麻麻纽扣一个一个,如同解密码似地慢慢解开,重新探巡、仔细品味了。
要是身材平坦倒也就罢了, 可天下毕竟有天生的大乳女人,特别是那些发育完全妙龄的女孩,被那甲胄一样的胸衣包裹的几乎透不出气。早期的电影中常常有女人过度激动或紧张而当场晕倒的。 这不是艺术夸张,而因为衣服紧束而产生的暂时性脑部缺氧而造成的。更好笑的是有那些身体健康,中气十足的女孩,过于激动或偶尔不慎打了一个喷嚏, 胸前的布团子纽扣可能会一下子排波般全部剥落,被禁锢已久的双胸有如弹簧, 奋然弹出。 真会当场羞杀了俏佳人啊!〔哈哈.......〕
乳房解放是个漫长的认识过程, 随着留学生的陆续归来,海外的文明风气和生活方式渐渐有了市场 。直到七、八十年前,由于一些留欧学生的鼓吹和号召,束胸的观念才渐渐改变。当时有社会上有“三大文妖”在此方面贡献最大。他们是:首开中国课堂画“裸体模特儿”史的常州画怪刘海粟〔留学法国〕;能编修《辞海》、也能谱唱靡靡之音“毛毛雨”的湘潭全能才子黎锦晖;身体厉行提倡“第三种水”的广东‘性学博士’张竞生。〔讲起来“三大文妖”的贡献,每人起码要写一本厚书来介绍,传记不少,老巴巴不再罗嗦〕当然也有像潘光旦先生那样作扎扎实实的系统工作的人,而这三大猛人不是坐在书斋里作‘性解放’〔‘乳房解放’只是其中不可分割一部分〕的文字工作,而是用行动公开挑战腐旧传统的中国,今天想来仍觉得振聋发聩。
中国‘性解放’真正的领军人物是留学法国张竞生先生 。他写了很多文章和小册子介绍性爱方面的常识和知识,把以往目为色情的性学提高到哲学的高度。张竞生的文字言论大胆,有水有肉,有煽动性,很有最有影响力,极受欢迎 ,每次出版,必定脱销。〔有些快倒闭的书店只能靠盗版张的书来维持, 俺一只秃笔顾不上写这个侧面了〕 张当时大声呼吁解放妇女的乳房,他在解放妇女胸怀上的最为著名的口号是“大奶奶主义”!”!〔写道这,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今天流行的“二奶奶主义”〕 以中国人几千年的封建道德侵淫,这些现在看起来已经深入大众、平平淡淡的认识,在那时好似一个重磅深水炸弹, 在社会引起轩然大波很多道德人士诋毁,显官名流破口大骂,更有手握权柄的军阀悬赏捉拿,必欲除之而后快。普通市民的眼光里张竞生的名气可要比藏在山沟里的“朱毛“大的多。
与此前后,官方明令首开风气者是广东。查了下那时的资料,主其事是后来的国民政府的教育部长、当时广州民政厅长朱家骅〔又是个留德的海龟〕以一方主持的身份,不顾万众咒骂,大力提倡“天乳运动”。1927年7月,国民党广东省政府委员会第33次会议,通过朱家骅提议的禁止女子束胸案,规定“限三个月内所有全省女子,一律禁止束胸,……倘逾限仍有束胸,一经查确,即处以五十元以上之罚金,如犯者年在二十岁以下,则罚其家长。”这措施够坚决的吧 ,连选择都没有!
广东妇女首得风气之先,解放束胸,荣获‘自然、坚挺’的权利。过了一段时间,有人问朱家骅怎么看妇女的乳房解放运动?朱家骅的回答是:“妇女‘挺’好!〔现在的教育部长大概没有这个胆量吧!哈哈...〕
当时在厦门教书的鲁迅先生意尤未足,把束胸案又提高到一个更高的档次,他在《语丝》周刊第152期上写道:今年广州在禁女学生束胸,违者罚洋五十元。报章称之曰“天乳运动”。....我曾经也有过“杞天之虑”,以为将来中国的学生出身的女性,恐怕要失去哺乳的能力,家家须雇乳娘。但仅只攻击束胸是无效的。第一,要改良社会思想,对于乳房较为大方;第二,要改良衣装,将上衣系进裙里去。旗袍和中国的短衣,都不适于乳的解放,因为其时即胸部以下掀起,不便,也不好看的。
中国数千年的束胸陋俗,在这些激进的文化健将们的攻击下渐渐动摇,成为禁止缠足后妇女最大的一次革命。
代替束胸的当然是乳罩,其实乳罩的发明和推广时间并不长,在中国不过是近六、七十年的事。随着好莱坞影片登陆中国 ,中国妇女对乳罩开始了解、使用。三十年代在繁华上海、广州一带的时髦女性如周璇、王人美、白虹、陈燕燕等前卫影星的示范作用下,开始扔掉相传几千年的肚兜,初初试尝乳罩。
要不说‘人之初’呢 ,女人学别的不快,这方面一旦打破藩篱,往往无师自通。
关于“乳罩”后面的故事大家比我熟悉,瓶中的残酒已经喝完,尽兴停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