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西湖梦寻》

《西湖梦寻》，明张岱撰，孙家遂校注，西湖文艺丛书10/12，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4、3，￥1.18。 DS793 .W53 C47 1984

对于张岱，有些文字是熟悉的，如《西湖七月半》《三生石》《苏小小墓》《湖心亭看雪》，可是，没有完整的读过此书。现在看来，很有趣味。他对西湖的看法，甚是奇特，却亦实情。他说：“明圣二湖：若西湖则为曲中名妓，声色俱丽，然倚门献笑，人人得而媟亵之矣。人人得而媟亵，故人人得而艳慕；人人得而艳慕，故人人得而轻慢。”咏西湖之诗词多矣。然而，正如祈豸佳序言所说：“西湖之妙，妙在空灵晶映。一入于诗，便落脂粉。即东坡二诗，亦所不免。世间万物，竹篱茅舍，鸡犬桑麻，一入于画，无不文雅。而西湖图景，虽桃柳舟航，犹是滓秽太清。”此言甚是。诗如明李奎《西湖》：“鸟歌如劝酒，花笑欲留人。钟磬千山夕，楼台十里春。”俗到极处。但白居易《玉莲亭》诗两首：“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却情景俱佳。

看《孤山》一节，方知其原名“梅花坞”，是林逋和靖隐居处。所以，那两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不是没有出处的。关于苏小小，其四句诗的确令人惊叹：“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当然，传说中的那阙《黄金缕》，自以为“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最好。对于咏苏小的诗，大多围绕“同心”之意，如沈原理《苏小小歌》：“墓前杨柳不堪折，春风自娩同心结”，徐渭《苏小小墓》：“薤边露眼啼痕浅，松下同心结带稀”。其中，以李贺《苏小小》那句“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最有意味。

最爱《一片云》。无他，以石名云者，意境绝佳耳。

文中所记西湖北路、西路、中路、南路及外景共71处，外加总记一篇。另附诗文无数。文章短小耐看，非爱西湖、熟悉西湖者不能言。其中所记之景，清初已毁多处，今所存者愈稀。历代，西湖以十景相标榜。旧有“苏堤春晓、曲苑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三潭印月”，今云“云栖竹径（云栖坞）、满陇桂雨（灵隐、天竺）、虎跑梦泉、龙井问茶、九溪烟树、吴山天风（城隍庙）、阮墩环碧、黄龙吐翠、玉皇飞云、宝石流霞。”

文后所引文字，以明袁宏道各处小记为胜。然袁中郎之笔多着眼于景致，文词亦佳，却不若陶庵历史掌故之娴熟、风土人情之细腻。如昭庆寺自石晋始创至清初重修，凡八建八火，湖水为赤。又《西湖香市记》等。袁有《西湖总评》诗，历数西湖佳处，又发感慨曰：“一年一桃花，一岁一白发。”看青山不老，西湖常春，怎不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