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了沉重的话题后,再谈些轻松有趣的吧。下面是对在这次回国的日子里,曾经让我感动,惊喜和思念的一些事和人的回忆。
阿娘面:
久闻阿娘面的大名,可是每次到上海都是来去匆匆,加上被请客吃饭弄到胃口倒掉,哪里还想到去拜访阿娘?
某天一个人在淮海路上乱转,感到腹中略有空虚,可以进点食了,便拐进附近的“沧浪亭”想吃碗面。没想到“沧浪亭”面馆已经改成“沧浪亭大酒家”,东西贵且不是自己要的,就退了出来。忽然想到前一天在赴思南路燕云楼聚会的途中,仿佛看到过“阿娘面”的小招牌,马上决定去试试看。
阿娘面是个小面馆,看上去很简陋,卖的东西只有盖浇面,生意却非常好。叫了她的招牌面“黄鱼面”,不一会东西就上来了,盛在只大白碗里,看上去貌不惊人,朴实无华。可是一尝,是了,就是这个味!是以前老上海面条的味道。这小面馆,这面条,跟我大学年代在晚自修中与女伴们跑出去吃夜点心的地方和味道,是一模一样的。面没有变,只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小姑娘,如今已是饱经风霜的老大妈了。这碗面,吃得我要流眼泪。
到常州玩,天宁寺和红梅公园是一定都会去的,因为它们背靠背的连在一起。那一天我和表舅妈看完天宁寺,正走在通向红梅公园的林间小道上,迎面过来一个老头儿,操着河南口音问到“要不要算个命?十块钱”。
开始我讲不要。心想活到五十多了,还不知道自己的命?后又一转念,试一下何妨,反正有空,这个钱是 almost nothing,故退过去叫回老头儿来算命,讲清楚不能只讲好话。
老人仔细问了我的生日及我先生的生日,看了面相和手相,从包里掏出两张纸,一张上有表(好像是五行和时辰)另一张他用来打草稿。只见他写写划划,手指扳扳,慢慢道来,大意:
生命线,智慧线和健康线都较长和清晰,命相当不错,有富有贵,富的可能性大于贵的;你是木命,丈夫是金命,故他有些克/压着你,夫妻时有争吵,不过从婚姻线上看,恋爱结婚顺利和稳定。肉手,有钱并且能守财;可是手指短,钱是自己做出来的,是白手起家。眉毛较粗有些男人性格,眼睛大而亮,心里有主意。耳大耳垂厚,福和寿都好。2006-2007年间有过大挫折。
我觉得他讲得基本上准确,当时身上只有二十块一张的人民币,索性叫他帮我女儿也算算,这样钱不用找了。于是让老头儿看了她的照片,报了她的生日时辰。其结果让我至今感到惊喜和开心,这钱真是花得超值。
老头儿上来就讲这个姑娘是文殊星(?)读书上学不用你发愁,一定是最好的。又讲金木水火土,什么都不缺。她是木命,而且是双木命,希罕得很,跟毛泽东一样,会大富大贵。我俗人一个,听得心花怒放,赶紧追问“婚姻和子嗣方面好不好?” 老头儿又算算,说道婚姻应该会较晚些,而且最好不要在22-27岁之间结婚。不过她会结婚的,先生会对她非常之好,子嗣也多。
我突然想到老头儿可能在蒙我,他大概对每个妈妈都讲同样的话。为了探其虚实,便问了个刁钻的问题“她会做什么工作?” 老头儿讲她是木命,水载木,所以最好是干“水”的工作。我不解“水是什么行业?”“水主财,应该是财政银行和有关的服务业。”很有点意思,我又继续问“还有做什么的好?” 算命人答道做“木”的生意也很好。“那个又是什么?”“木就是纤维,纺织业服装行业都可以。最差的是“金”,就是跟金属有关的,象机器之类的东西。不过呢,也不是绝对不能做,因为她是双木命,没有不可以的”。
乖乖,这下我真是惊奇到瞠目结舌了。女儿以前是有提到过,将来如果不想再做花街了,读个MBA后,到自己喜欢的品牌公司,如 Ralph Lauren or J-Crew,做管理工作,可以比较轻松点。我服服气气地对老人说,只有一处错了,2006年和2007年我没有出过坏事。算命人两手一摊说:我算出来是什么就讲什么,可你肯定2007年没事?
算命过后好几天了,我还一直在回想那两年到底发生了啥事。猛然大悟:那个时侯美国房地产泡沫破裂,我家在中谷买的投资房子跌了五-六成。我家的事不也就是我的事吗?
看来算命不完全是无稽之谈,有时还真不得不服啊!
不老的琪琪哥哥:
琪琪哥哥是我的远房表哥,68届老大学生,学习机械的。因为他是从常州考到上海交大来的,周末无家可归。我家离他学校仅两站路,他就常来我家做客,我外婆(他姨婆)会烧些家乡菜招待。他有时会带我和妹妹去家对面的三角花园玩。
跟琪琪哥哥出去真是件有面子的事,会受到路人羡慕的“注目礼”。他长得非常标准,长方的脸上有着笔直的鼻子,皮肤光洁无瑕的;身材高大挺拔,是交大篮球队员。玉树临风,鹤立鸡群这样的形容词套在他身上正合适。他还有种很特别的,现代人中少见的儒雅,低调和温和的气质,用时髦话来说就是“淡定”。在我的眼光里,他是个极品的美男子,无人能与其伦比。
文革中琪琪哥哥被分配到安徽淮南煤矿做技术员,我脑子里怎么都不能把长得白白净净的他,跟黑呼呼的煤矿联想在一起。后来亲友帮他在苏州找了个女工做女朋友,没多久他们一起到上海来买结婚用品。再后来他结了婚,以照顾体弱妻子的名义调入苏州,在那里工作和定居下来。那是一个没有风花雪月的年代,结婚是人们能改变生活的少数机会之一。
2005年我和妈妈从美国回来,到苏州为外婆扫墓,琪琪哥哥到火车站接车并全程陪同。离别三十多年,他早成了个外公,已经接近国内的退休年龄。可是令人惊讶的是:他还是那样的好看,那样的高挺,光阴的流转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次我们再去苏州扫墓,又是他接车和陪同。时隔五年,仔细观察他稍微显老了些,头发有一点儿花白了,背有一点儿弯了。不过如果不讲,绝对不可能猜到他的实际年龄。在跟我妈妈同学蔡教授夫妇一起吃饭时,琪琪哥哥无意中提到自己已经64足岁了,明年无论如何要退休了。蔡教授几乎不能相信“什么?你64岁了?讲46岁都不象”。
后来琪琪哥哥开着自己的车带我去金鸡湖兜风。我有机会了解到他这些年生活和工作的情况。他一直做着技术工作。他服务的中外合资公司生产自动扶梯。国内到处大盖的购物中心火车站,对自动扶梯有着巨大的需求,因此公司的效益非常好。他在苏州老城的房产还留着,在新区买了新房。本来多次到欧洲培训生活过的他,是更想在金鸡湖地区买房的,可太太喜欢过每天上菜场买新鲜菜的日子,他就随了她。又提到太太原来身体不好,四十多就退休在家。搬到新区后,认识了个朝鲜族老太婆,学会了跳朝鲜舞,还买了行头跟着到各地去表演和比赛,现在忙了身体倒好了。太太从来没有出国过,明年他退休了,会带她去台湾和东南亚旅游,见识世界…
起先我打算问问他是怎么样保养,听着他慢慢地淡淡地讲述自己的故事,我把问题咽了回去。我自己找到了答案:那就是他那种平和的心态,以及随遇而安与世无争的生活态度。
佩服你的记性和分析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