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雨,但是我还是想,先去村子中心溜达溜达。出门的时候,我院子周围转了一圈,万一有熟了的葡萄,等会儿我就不买了。
房东太太准许摘的。
房东太太早就离婚了,她两个孩子也长大了,都在外地。不知道她留三个卧室干嘛。她自己是个生活助理,在私人的公司工作,帮助那些有问题的儿童的。
她这个房子距离市区八公里。半个小时一趟公共汽车。
这个院子大概一千平米以上吧,大概320万人民币。六间卧室。房东出租了三间。一个月1万多人民币的收入。
出了门,我一边走一边想,房价维护在这个租售比,其实是一种让利于民。
房东太太的工作算是特殊保姆吧,以她,离婚这么多年,这么个伊朗移民,只要工作,都可以养房子养娃。这样的情况里,人很难不平和的。这是她很和善的一个原因吧。
我得花五分钟,走过一条小溪。每次都看到一堆野鸭子。还有一次看到水獭。后来我给国内的朋友提起,她说,哎呀,逮住吃了。
我说,这个念头我早有了,而且还展开了一下。
过了小溪,再五分钟,有一个巴基斯坦小店。老板是个五官非常漂亮,皮肤很白的印度太太。她有次叫住我说,她第一次看到我就给我打招呼了,可是我没有搭理她。
呃…,有这事?不过无妨,我靠,印度人,那是近邻,差点儿就算老乡见老乡了。
她说,巴黎太他妈旧了,那地铁烂的。她到法国44年。现在一年回两次老家,她说,现在,哪怕隔了几个月回家,老家都有变化,印度发展太快了,你知道吗,我们印度的地铁,那个先进。
嗯,我当然知道。而且深觉得她抢了十年前我的台词。
她说到她的家庭关系,她说印度人的家庭成员之间要密切得多。他们孝敬父母得多。
我们讲到重男轻女,差点儿打起来了。我说,你们印度比我们更严重好吧。她居然说,这也不是不可能呀。
我靠,你能不能老实点儿说话。我心想。
很多我们以为是种族问题的问题,其实更像发展阶段的问题。
算了,不聊了,这就没意思了。
我从她店里出来没一会儿,雨下大了。这个村有三个咖啡馆,前边就是其中一个了。我进去,老板那一瞥,我就觉得不舒服。我要了个咖啡。然后问,请问这里wifi密码是多少?白人男老板说,没有,我们没有wifi。
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咖啡馆拒绝客人使用wifi,也很罕见。上次我在咖啡馆感到不舒服,也是一个雨天。
那也是一个白人男老板,冷漠的拒绝淋得湿透的我要热水的要求。那次我也消费了。
风和日丽的时候,一个亚洲面孔,悠闲的进来喝个咖啡。和大雨天,一个超级偏僻的地方,一个不修边幅的,神色落魄的有色人种的女人,抖抖嗦嗦进来,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吧。
我一贯觉得,种族歧视,是基于贫富的基础上的。
我瞬间就想到,我的叔叔于勒,心想,就你这势利眼的酸样儿。
差不多一饮而尽。然后大雨里,我走了四百米另外一个咖啡馆里。
这次我真湿透了。
村头的咖啡馆挤了多得多的人。一堆老头老太太聊天中。几个乡土气十足的当地人并没有点什么,但是也在门口坐着。这个咖啡馆还有一个给儿童的小角落。有些玩具书籍什么的。我过去充电,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宝宝一直看着我,就开始大叫妈妈。一会儿她妈妈过来说,这个太太手机没有电了,这是常有的事情。
我之前有次把一个十一个月大的黑人小朋友吓哭了。可惜不知道我儿子那么大的时候,见了黑人会怎么样。
这里老板娘热情多了。那么忙,还记得问我网连上没有,充电的地方合适不,以及,她的羊油小饼干好吃不好吃——搞得我没好意思实话实说。
点主食的时候,老板娘说她没有菜单,今天只有couscous(一种硬麦做的主食),以及腌柠檬炖牛肉。我才反应过来,她是北非人。后来,我的伊朗房东太太说,这咖啡馆老板娘是阿尔及利亚人。
雨还木有停,我得赶着去工作了。又在细雨里走了一大段,经过一个大养老院。安安静静的。旁边有很老的石头建筑,后面是座小山,山上有很大的铜器时代遗址。
我想,如果我是养老院的老人,会想些什么呢?估计一会儿是,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的豁达。一会儿是,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那种怕死怕得要死的悲凉。
就是这样,雨天里,我走着看着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