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又不闲

年近不惑,忽然惊觉身边友人夫妻或离婚,或激战。费尽口舌劝下来,到底只是一席话,多数仅起到耳旁风的作用。有一天拿起笔想写下点什么,却不知觉写了十万余字,心想,这下总是说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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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不归(22)

(2010-11-01 11:06:48) 下一个

《二十二》

 

初春,天气回暖,杨花开始打苞,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把地上细细的沙尘吹起来,迷了人的眼睛。高丽推着车从菜市场走出来,单脚踩上踏板,一杨腿跨上车,往父母家骑去。

 

“妈!我回来了。”高丽进门把包放下,拎着塑料袋走进厨房。

 

“哟,今天买的什么?”高妈妈看见女儿,放下菜刀,过来帮高丽将塑料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买了条鱼,等一下鱼头炖汤,给晶晶喝点,给爸也喝点。”

 

高妈妈去洗鱼,高丽接着说:“局里下礼拜可能要派我去上海开个会,晶晶和她爸就过来蹭饭了。”

 

“回家吃点饭,什么蹭不蹭的。”高妈妈去剁鱼头,忽然停下来:“你说去哪?上海?你弟弟在上海,你给他打个电话。”

 

“我知道。明天吧,还不一定的事呢。”高丽边说边去洗葱姜。

 

高妈妈忽然放下菜刀,解下围裙,走出厨房,嘴里说着:“那点五香蚕豆不知放哪了,你给他带去。”

 

 

高含下了班直接奔公寓的家,这几天他不用凑合,每天都能吃到苏做好的热饭热菜。海归快一年了,第一回感觉那公寓像个家。

 

他进门就闻到菜香,放下包去洗手。

 

苏把饭菜端上来。高含只办了些简单的锅碗瓢盆,她也只好将就用,简单炒几个菜,等把房子处理了搬过来,她可得置办点东西。

 

高含端起饭碗,肚子里叽里咕噜早叫了,他急匆匆就往嘴里扒饭,苏去拍他的背,喊着‘慢点’,叫他喝口汤,嘴里说:“哪里就这么饿了!”

 

这时电话响了,高含放下饭碗,拿起手机:“喂?”

 

苏进厨房去把另两个菜端出来,听见高含在说:“我给纤纤也买了部手机,要是开会找不到我,就打她的号,你记下来。。。”

 

苏吃着饭,等高含打完电话才问:“谁呀,要我的号码。”

 

“姐姐,她可能过几天来这开会。”

 

“过几天?不会正好我们去杭州了吧?”

 

“所以我叫她先打个电话,要是她来,我们就推迟两天去杭州。”

 

然而高丽却没有打电话,也许她们局里另作安排了。

 

 

西湖边,高含和苏骑着自行车,在人群中穿梭。苏堤上人太多,尽留神骑车闪人了。他们过了苏堤,观看了苏小小的墓,苏轻声念:“郎骑青骢马,妾乘油壁车。。。”

 

高含冷不丁来一句:“干嘛不都骑马?还省一辆车。”

 

苏看着回头看他们的游人,赶紧拉着高含往外走:“你这个土人,乱讲什么?”

 

高含哈哈笑:“不乱讲,你还杵在那呢!”

 

“讨厌!”苏跨上车往前飞奔。

 

在黄昏薄暮的白堤上,游人稀少,柳枝儿被风吹着,斜斜地飘,苏骑着车,伸手去摸飞到跟前的嫩枝条。高含在后边追赶,嘴里喊着:

 

“哎,慢点!听见没有?我叫你慢点!小心摔着了!”

 

苏回头嘻嘻一笑,继续往前冲。高含一声大叫:“停下!”

 

苏一捏闸,停在路边。高含赶上来:“你不要命了?要是出点什么事,老了谁给我煮粥啊?”

 

“能有什么事啊?就骑个车。”

 

“好了,不准骑快车。”高含下达了‘领导级指示’,把车往边上停好,说:“我们在这歇会。”

 

他把苏的车也停好,拉了她的手往旁边的亭子走。苏往后仰,让高含费力拖着,嘴里唱:“妹妹我坐船头呀,哥哥在岸上走。。。”

 

“妹妹,快看这有块匾,还有对联,要不要念啊?”高含拖着苏,回头呵呵笑着说。

 

苏当真停下脚步,去念那块匾:“入画寻诗”。

 

高含说:“这不对,该叫‘入画寻美’。不过我是不用寻了,拽着别丢了就行。”

 

苏去敲他的脑门,高含抓住她的手趁势把她拉近,说:“饿不饿?吃饭去?”

 

 

西湖之春的楼上,高含给苏倒着酒:“这是黑枣泡过的黄酒,养颜!”

 

“我老了么?”

 

“还没有,快了!”

 

“讨厌!我还没嫌你老呢!”苏含笑瞪着高含,用筷子去打他。

 

“打老公犯法的!”高含嘻嘻哈哈,夹一筷子西湖醋鱼放到苏的碗里“我是说,你老点好,免得我不在时,你被别人抢了去。”

 

“那你守紧点,每天早请示,晚汇报!”

 

“你不嫌我烦啊?”

 

“不会!”

 

 

他们吃完饭去看‘西湖印象’,尔后又看了音乐喷泉,完了在西湖边找了间茶楼喝茶。苏真是高兴,这是他们蜜月以后第一次旅行,让她勾起了对往事的甜甜回忆。她品着茶,含笑看着身旁的高含,听他贫嘴。这个男人,她的丈夫,她想,剑眉星眸,俊朗多才,她的伴侣啊!

 

她忽然打断他:“高含!”她顿住,微微红了脸:“我想,嗯,等我回了上海,我们是不是该开始了。”

 

“什么?开始啥?”

 

“那个,孩子呀。”

 

高含呵呵一笑,贴近她的耳朵说:“那我可得多练习练习。”

 

 

星期一,高含跨进公司就被郝海叫住:“高含,你姐来过了,她给你留了个包裹。”

 

“什么?她来了?我没接到她的电话呀?”

 

“她说来之前打嫂子的手机了,留了言。那什么,她找不到你们,把东西留给我了。”

 

高含心里生气。在杭州时,为了放松地玩,是关了手机,可是若姐姐来之前就给苏打过电话,那时候,他们还没去杭州呢!难道苏为了去杭州,竟把姐姐的留言给删了?他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的。

 

世上的事,多少冤假错案,就在一个‘巧’字。而心中生了疑虑的人,如果不去诚心弄明白,只会在这个‘巧’字布下的迷宫里转不出来。

 

高丽是给苏打电话了,而且还留了言,但阴差阳错,她拨错了一个数字,留到了别人的手机里了。本来她该给高含打电话的,但她想着跟弟妹多亲近点,就选择打给苏了。一番好意,却最后弄得弟弟两口子不欢。这个结果,除了怪生了疑虑的高含,恐怕也只能怪老天作弄。

 

高含这个受过高等教育,自命不凡的男子汉,按理考虑问题应该更全面,更理性。但从前年春节他们夫妻俩回家,见过两家父母开始,苏妈妈那种潜在的盛气凌人,拨动了他心底最敏感的弦。一点点,一滴滴,他心中的愤懑,越积越深,无意识地就将它发在苏的身上。不管多小的一点事,触动了他,竟会把‘情理’二字都抛到脑后。

 

当天他开始加班,早出晚归。

 

苏只当他们出去玩,耽误了工作,可是渐渐发觉高含脸色阴沉,沉默不语,她感觉什么事不对。她想问问高含,可是他根本没有时间跟她说话,晚上他回家倒头就睡,早晨也是扒两口饭,开门就走。

 

苏迷惑不解,竟开始有点失眠。她恼怒不堪,这天下午收拾好行李,打电话给高含:“你早点回来,我明天就走了,我有话要跟你说!”

 

高含照样深夜才回。他进门看见苏坐在客厅,只懒懒地问一句:“明天走了?”

 

“我是谁呀,高含?我是你老婆!有事你讲,有话你说,别闷在肚子里算怎么回事?”

 

“你别嚷嚷,越嚷越像你们家那只母老虎!”

 

“我妈又怎么你了?你别乱叫名字,我从来说过你妈吗?”

 

“我妈是那样盛气凌人的人吗?别拿我妈跟你妈比!”

 

。。。

 

一场争吵就这样开始,最后以高含甩门而去结尾 而且他们竟没吵到问题的关键,终究没有给苏解释的机会。苏在这里,真是应了那句话:就是死,也是个屈死鬼!

 

苏一夜没睡,第二天天一亮就出门打车去了机场,带着满心的伤,回到美国那个冰冷的家。

 

 

高含第二天回来,苏已经走了。他想去机场,又自己赌气不肯去。他就像那做了错事的孩子,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错,反倒把一切责任归结给别人。

 

赶巧又是星期六 其实也不是巧,他本来该去送苏,在机场依依惜别的。弄到现在这个样子,他除了糊涂而固执地不去寻找误解的根源,忽然还觉得非常无趣。他闷闷的,看不进书,做不成事。他想找个地方喝一杯,恍惚记起郝海跟他说科技馆附近环境不错,他出门打了个车,往科技馆那边去。

 

科技馆边上有一条新修的商业街,街旁的人工河倒也清秀。河边花圃整齐,柳树依依。一座拱桥横跨东西,桥边空地上孩子们骑车,放风筝,还真是春意融融。

 

高含挑了靠窗的桌子坐下,转身去看窗外的风景。他看见桥那边一对夫妻走过来,他认出那个男的是谁,那是吴老板!他心里一阵轻笑:这个老色鬼!

 

他移过目光去看太太,心里轰然一响,喊出口来:“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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