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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虎者》第二部 三四 大鹤(上)

(2014-03-07 09:00:12) 下一个

    战士眨巴眼睛,放他们走人。天熊给他一瓶啤酒,不敢拿。国容递过茶叶蛋,他接受了,友好道:“炮是越南才拉回的,山挖空了,都是工事。”天熊问这庙的下院在哪里,古文人的读书处在哪里。士兵果然知道,指点路径,然后消失。天熊在亭子那儿席地而坐,吃野外午餐。国容不肯喝酒,顶文雅的。
    天熊酒下肚,话多了。国容说她喜欢玩,可是只去过宁、苏、杭,串联时不敢去北京,至今遗憾。天熊道:“我可乘机走了大半个中国。第一次跟一个同班同学,他半路不走了。第二次跟另一个同学。都是我指挥,我决定一切的。”国容道:“我就缺这么个可依赖的。”
    “所以拉练也不错,出来透透气。”
    “你罪没受够?我是不想来了!大灶头烧饭是香,可房东烧猪食也是它。吃的河水是清,洗衣服也是它。七里桥那天,听说公社有公厕,我和叫哥哥去的,是个茅草棚,我俩才蹲下,另一个门冲进一个当地男人,我们哇哇急叫。后来看明,一个门写女用,另一个门写男用,有这种事!还有,一天晚上我去房东家桌上写信给姆妈,明天早上一看,哪里是桌子,是个黑漆大棺材,我吓得心跳啊,不要是凶兆······”
    “乡下人死脑筋,我们睡的柴房都有灵位,不好动的。人吓人,吓出神经病,你听说了吧?”
    “最难过是夜里睡觉,老鼠、蜒蚰、八脚不去讲了,那些疯婆子每夜要闹,讲下流话,有的跟外厂男人在搭,生出好些事了。”
    “这些事情,到哪里都有。跟我们不搭界的。”
    “对,我跟你玩,总归开心的。”
    两人去了下院,居然有残破泥菩萨,还有当地人烧香磕头的痕迹。国容不顾他好笑,满脸严肃地鞠躬,嘴里唸唸有词。那个古代大文人读书处有意思,有草庐和石屋两处,看出去风景绝佳。天熊拿出本子,描下模糊的石刻字,还信笔画下速写,国容很好奇。沿途有少量部队简屋。
    下山后赶上回去的车,走回营部,太阳还没落山。走过一家酒铺,国容犹豫道:“我们进馆子如何,不回去吃大锅饭了。”天熊随意,正要进去,迎面出来麻连长为首的一伙,都醉熏熏的。大家一愣,当没看见。于是随便吃了点馄饨,怕到家后伙房打烊、注意他俩没回来。
    回到宿地,去厨房报个到,只剩病号饭,领几个馒头了事。
    好像神鬼不知。而女寝室那里吵成一片,十来个外厂男民兵团团围住皮蛋和喜蛋,漫骂和调戏。阿凤、叫哥哥、铜汤她们在外圈很舒畅。本厂的人也有一些,远远地看热闹,孟汉是兴高采烈。小田上来告诉天熊,今天去营部看演出,后来叫哥哥几个被外厂男青年拉去下馆子了。被皮蛋侦察到,回来就训话,男民兵就来吵了。艾排长劝不开,也被嘲骂,现在去寻领导了。
    老汪和蛤蟆勉强走来,上回争吵后两人不和,又在队伍中没了威信,更主要嫉恨皮蛋,所以幸灾乐祸,随意劝几句,没人理睬。指导员和麻连长来了,叫男的先放手。他们不依:“叫这婊子养的女排长和女班长认错,否则我们解散了,自家回去,不受这个气。”
    张麻子急了,口口声声:我们今天刚受到区拉练指挥部表扬,市里也知道了,要我们总结上去推广呢,要维护团结。指导员说不顾全大局,也要顾全面子。吆喝不住,麻连子怒道:“他妈的你们什么厂,弄这种人做排长,放她过来,我来问!”
    两个蛋往外挣脱,围住的轻薄狂笑道:“哦哟朝我身上挤什么,看中我了?”“不要硬拖我呀,要嫁我明讲好了!”“不要摸,我痒的。”
    张麻子挤进去,喝令男的住口,让皮蛋说。喜蛋哭得脸红,皮蛋冷静,伶牙俐齿说明事情经过。马上被叫嚷盖住:“造谣!胡说八道!老张,你让这小娘子回答我们几个问题,马上放人。”麻子说可以,应该这样。于是说皮蛋骂他们是垃圾厂、下作坯、流氓成堆,有没有?
    皮蛋语塞。这是有前因的,男民兵说惯了,比方说绿叶厂几个女的,就说成绿叶厂几只皮,没有恶意的,皮蛋听不惯。
    又问凭什么教训跟他们讲话的女民兵,说回去要向老黄交代,不会放过她们,有没有?肚皮饿了去一起吃碗点心怎么啦,居然跟踪!他们是阶级敌人吗,有没有?
    一概答不出。老张光火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说呀。”
    “连长,你问她们:方耀是谁?哪个骚货害他去外地了?”老张喷着酒气,学说一遍。
    “再问:顺风是谁?猎狗是谁?人正派伐?”重复一遍,老张见没反应,怒道:“好像你是连长,我是排长,比我神气么!上下级懂不懂?骂人家是垃圾,自己就高级了?你对汪指导、管副连长啥个态度,当我大老粗看不出?出来拉练了,还口口声声老黄!世界大了,不只老黄一个人!”
    艾排长上来讲好话,老张缓和道:“讲到底,不是个大事,你认个错吧。”
    皮蛋要面子,正想措词下台,喜蛋突然脚软,晕死过去。男人们收敛了,往后缩。阿凤她们上前,说她是老花头,不用怕,低声说起献血的事。
    天熊没兴趣看,早走了。国容远远的看着,不言语。
    这次绿叶厂出来四十多人,男女各半。本来厂里工人是男多女少,而学生进来是女多男少,阴阳平衡了。下流风气收敛很多,女学生是儿女辈的,要讲点面子。男青年中最出名的孟承烈孟汉也来了,聚集了几个比较相投的男青工,包括顾青娥的情人小田,每天呼啸成行,表示高人一等。人年轻就这么傻,有了道伴就神气活现。第一天行军结束就和阿凤一帮女生冲突的,差点动手。是小啰啰闹而孟汉作为头头出场的,他嘲弄镇压尤凤珍道:“你这种面孔,不照照镜子!带得出去的?”他算是五官端正,瞧不起阿凤的相貌。阿凤大怒道:“我有没有人带不劳你担心,大家都晓得的。你有人要伐?忘记了?”这是刺他被玲玲甩掉,孟汉气得无话,冲上去举拳。阿凤迎上去冷笑:“打啊,想蹲班房,好啊!”孟汉不敢下手,灰溜溜被拉走,成为外厂男人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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